都被这道惊雷给惊住了,这也忒狠了,都是重罪啊。
萧瑾本来还想着,这件事情多少跟姜跃有关系,要不要让他过来当场确认。
可是再一想,这个小王八羔子根本不配。事情的确是他犯的,但是今日的结果有他没他都一样,他甚至连来刑部大堂的资格都没有。
姜明脸色晦暗不明,但黄立夫却是个暴脾气,也不知他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的,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指郑青:“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郑青被他怒喝,却也不惧。
他今日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确有证据在手。他从袖口取出一封书信,一枚玉佩。
姜明自他拿出那枚玉佩开始,便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手。
那玉佩他认得,是姜跃五岁那年姜明亲手送给儿子、戴在他腰间的。
那一年,姜明从外头得了这么一块好玉,做了两枚玉佩,一枚正在他腰间系着,一枚给了小儿子。几年前他儿子的那块玉佩突然丢失了,姜明问及此事,姜跃只道那玉佩在街中被人盗去了。为此,姜明还罚了儿子默了两本古书才作罢。
可如今,本来被人偷去销声匿迹的玉佩,却再一次重见天日。
还在郑青手中,姜明顿觉不妙。
萧瑾见姜明一副去遭雷劈的模样,揣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好受就对了,哪能让你这么痛快!
他眼尖,立马瞥见姜明身上戴着的那块,于是明知故问道:“姜尚书,郑青手中所持玉佩你可认得?”
冯慨之扯了扯嘴角:“能不认识吗?跟他腰间挂着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呢。”
他这么一说,让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姜明腰间。
确实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那姜明手上的到底出自谁家,就不言而喻了。
姜明因为惶恐尚不敢言,可郑青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他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揭露实情的:“当日姜跃本也只想给那酒楼学徒一个教训,谁想下手不知轻重,将人给打死了。探到那人没了鼻息之后,姜跃便慌了,情急之下以重金许诺,推了卫平出来顶罪。随后姜跃骗家中人说人不是他杀的,不过此事确实因他而起,求家中施以援手,姜家跟黄家又买通了在场所有人,以重金封口,黄大人更是查也不查,直接定了卫平的罪,将其发往两广。卫平得知自己即将被流放之后颇为不安,为了稳住卫平,姜跃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又递了一枚玉佩做信物,托人带给了卫平。卫平好财,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随后又觉得不妥,这才寻了一个机会将玉佩送来草民这儿,又将书信送往另一个知情的兄弟手中。那位兄弟畏惧姜家权势,不敢前来作证,只将书信交于草民,圣上请过目。”
郑青双手奉上。
萧瑾忙展信一看,上面聊聊数语,写着若是卫平。乖乖认罪,乖乖流放的话,去了两广便会有良田千顷,至于他远在京城的父母也会衣食无忧。
萧瑾“呵”了一声,将信递给张崇明:“下去给姜大人看看,是不是他儿子的字迹。”
张崇明立马带着书信过去,姜明一见,顿时脸色更加不妙了,隐约间还有些恍恍惚惚。
他儿子,真的杀了人!
这是他儿子的字迹不假。
当初儿子只说自己失手打了人惹了官司,姜明虽然的确怀疑自己儿子,但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姜明不能不管。既然不能不管,那边只能给他扫尾了。后面所有的一切,姜明都没少掺合过。
“姜明。”萧瑾可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发愣,该质问的时候还是得质问的,“你且说来,这是不是姜跃的字迹?”
“这——”
萧瑾提醒:“是与不是,都能比对的出来,姜大人还是不要做无用功的好。”
这句俨然就已经是警告了。
姜明心中的那口气逐渐散了。既然能查得出来,那他回答是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他拼死否认,难道圣上又真的会相信?
甚至姜明毫不怀疑,圣上故意问这一茬,就是为了让他难堪的。
姜明不得不承认:“是姜跃的字迹。”
他一个做老子的,总不至于连儿子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黄立夫瞪着姜明,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蠢,要是换了他怎么的都不会承认。
尘埃落定之前,他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姜跃的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人证物证俱在,基本上可以定罪。
萧瑾趁胜追击:“那你状告黄知府呢,究竟是什么缘故?”
“回圣上,乃是因为黄大人徇私枉法。他极为护短,为保下外甥不惜与姜跃合谋买凶·杀人,让卫平死在了京城郊外。如今给卫家送节礼的‘卫平’,根本就是有名无实,不过是有人蓄意装办罢了。”
黄立夫逮着人就怼:“你说杀人就杀人,你看到过?”
“确实看到过。”
黄立夫:“……”说实话他是不相信。
郑青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我不仅看到了他们如何杀人,还看到了他们如何毁尸灭迹,卫平的尸体如今就埋在京郊南边儿的毛竹林中,那处有一块巨石,巨石旁还生着一棵松树。”
当初他是为了送行,谁想到竟然目睹凶杀现场?
黄立夫还在挣扎:“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除你之外可有证人?”
郑青不甘心地摇头。
黄立夫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那你说得什么废话!”
郑青纠结了一下。他跟着姜跃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且因为姜跃跟黄立夫关系亲厚,郑青知道的事儿也不少,起码府里的那些熟面孔,他早就摸清楚了。
“草民虽没有别的证人,可派过来杀人的其中有一人草民还是认识。真是姜家大管事姜钟明。他不仅带着三五人将卫平灭了口,还将他身上唯一值钱的短刀给贪了,那短剑上面有三个宝石,也是卫平从姜跃这儿拿到的,如今这摆件儿多半还在姜钟明家中,圣上一查便知。”
萧瑾还真就派人去查了。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了,久则生变,不如今日一鼓作气直接将此事解决了。
王从武的人都是练家子,一来一回也不过半个时辰。
王从武听了萧瑾的话,派了两拨人。一茬去找卫平的尸首,一茬去查抄姜钟明的院子。
这一番查找,竟都找到了证据。姜钟明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没在姜家做事儿了,那场案子姜钟明也早就抛到脑后,今日官兵造访,姜钟明还没问原因,便被人拿住,
卫平自己死了好几年了,尸首也都烂了,不过验尸过后,基本可以确认是他了。
至于那个姜钟明的宅子,离姜家也不远。也都派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了,果然搜到了那一把短刀。
这一搜罗便是半日。
黄立夫等得浑身是汗,姜明等得如坠冰窖,升不起一丝的暖意。
他家的大管事参与杀人,他竟然不知道。
姜明回头看了黄立夫一眼,这一切都是他跟姜跃暗中谋划的?
这舅甥俩关系一向亲厚,可谁想到已经好成这样?他们到底还背着他做了什么?此事黄氏知不知情……
那管事也已经被带到牢房去了,他身娇肉贵,经不起拷打,没多久就全招了。
当卢扬拿着供词跟短刀前来复命时,黄立夫就知道自己这回完了,是真的完了。
小皇帝早就看他不顺眼,这回是不会放过他的!
萧瑾也的确没打算当过他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案子总算可以判了。
萧瑾直接宣判:“姜明,你治家不严在前,纵子杀人在后,这尚书你也不必当了,明日便回家待着去,这辈子都别想起复,且姜家三代不得科举,不得入仕。至于姜家幼子姜跃,失手杀人,诱人顶罪,实在是恶毒至极。数罪并罚,判刑四十年。临安知府黄立夫,买凶.杀人,影响恶劣,夺去官衔,终身监·禁不得出。余下人等,皆交于刑部量刑定罪,不得有误。”
一锤定音。
捶死了万念俱灰的姜明,跟愤愤不平的黄立夫。
第72章 后续(捉虫) ◇
◎收了你的宅子◎
萧瑾一声令下, 黄立夫被当场打入大牢,连商量都不带商量的。
拖泥带水,那不是他该有的风格。
黄立夫带下去的时候还大呼自己是冤枉的, 萧瑾都想不通他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说这样的话。案子是他审的, 人也是他杀的,杀完人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还骗了卫家夫妇这么多年, 这还都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那些龌龊事儿萧瑾都不知他做了多少。
不行, 就这么放过这三人,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萧瑾随后吩咐卢扬:“这些日子还得过请卢爱卿多费些神。此案断不能到此为止,后面该查的人该查的事依旧得查, 须得查的水落石出,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冤假错案。”
杀人估摸着姜明不敢杀, 不过别的罪名只要找到一条,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萧瑾方才说得这话,也是对着姜明说的。他要的是肃清朝堂,所以姜明这个反面标杆, 是无论如何都要立起来的, 好让众人引以为戒。
卢扬自是满口应下。
交代完了, 萧瑾这才看起了谢明月等人。
谢明月几个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背。
萧瑾深知及时安抚夸赞的重要性:“这次的事情你们办的极好,不愧是我夏国的新科进士, 心细如发, 有勇有谋, 将各县城交于你们, 朕再放心不过了, 你们这一批进士, 必是往后夏国朝堂的中流砥柱。”
冯慨之总觉得这夸人的路数有点耳熟。
再一看,旁边因为这句话面红充血、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小进士们,冯慨之忽然悟了。
这些憨憨傻傻的进士呢,不就是当年的他吗?
冯慨之自觉看破了真相。
该惩治的惩治,该安抚的安抚,萧瑾说完也不去看如丧考妣的姜明,直接领着他的丞相跟尚书几个走了。
他可终于把姜明这个毒瘤给清除了,真好啊!
萧瑾一身轻松。不过姜明丢掉了尚书一职,他却得好好想想后面还有谁能顶上。吏部尚书也是要职,必须得找一个合他心意、又能办事儿的,像徐庶这样老混子就不行。
姜明眼不动不动地目送萧瑾等人都离开,自己也被请出刑部。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的刑部里里外外都没人把他当个人。也是……他自己都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还要别人的敬重做什么?
姜明在刑部门前徘徊了许久,最后却什么都没好说,独自步行回了家。
他风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都变成了一出笑话。如今他身上连一个铜板儿都没有,只能走回去。
其实姜明也不差好东西,萧瑾收了他的官服却没有收他的配饰。譬如姜明身上挂的玉佩,便价值千金,若去当铺换了银子,别说雇车了,就算是雇一辆金车都使得。
可姜明没这个心思。
大起大落之后,他如今脑子还有点木,缓不过来。
姜明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虽然偏心儿子,却没有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圣上要从他手里将官位抢过去。
如今他丢了官位,姜家焉能得好?他为了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断送了整个姜家的未来,值得吗?圣上对科举有多在意,姜明是知道的。往后选官只会走科举,而姜家因为他们父子俩,三代不许科举入世,直接断送了姜家子弟往后的官途。待他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