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萧瑾同冯慨之对视一眼,眼中都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今日福宁殿一聚,可算是将科举的最后一个后顾之忧给除了。
后头他们如何议论科举章程的时候,陈国公全程没听到半个字,因为他已经灵魂出窍了。
半天过后,几个人出了福宁殿。彼时陈国公神色苍白,看着比刚刚过来时还要惨烈许多,脚步也有些虚浮,摇摇欲坠,重心不稳,似乎风一吹,随时都能倒过去。
娇弱成这个样,还真是让人可怜呢。冯慨之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地安慰了一句:“陈国公,你可要好生保重身子呀。”
陈国公握着拳头不去看他,今儿要不是这个人,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多出拿一百万贯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两百万贯,他的心都在滴血。
张崇明扶住陈国公,也不计较他身上有怪味儿安抚道:“国公爷且宽心,一家老小无事就行了。”
一句话,让陈国公再也憋不住,眼泪直淌。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朝中只有张崇相待他真心!
第42章 圣旨(捉虫) ◇
◎决定开科考试◎
距离他上回出门, 一晃已经一月有余了,等陈国公再次回了国公府,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能回来, 还是张崇明做了回好人将他捎带回府, 如若不然,陈国公还需走上半个时辰才勉强回府。
他回来时,因形容狼狈, 守门的小厮分辨了好半天也没把人给认出来。
还是陈国公主动问了一句“夫人在哪儿”,小厮才终于认出来, 这是他们家那位被打入大牢、生日不明了快一个多月的老爷!
这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也没一个风声!小厮不敢耽误,一面把人给迎了进来,一面赶紧让人通知夫人。
国公府的公子们都在外头办事儿, 家中唯有许氏在。
陈国公行至半路,就跟许氏迎头碰上。
许氏一路小跑着过来, 见到陈国公,又是哭又是笑,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能回来, 说明这事儿应该平了。
两两相望, 许氏这才记起来自己女儿还被囚在宫中, 忙问:“善吾那里如何了?”
陈国公埋着头,支支吾吾:“……没了。”
“什么没了?”许氏恍然。
“没了, 你女儿没了。”陈国公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善吾她怎会……怎会这般突然?”许氏眼中顿时流下一行清泪。
她早该想到的。
许氏捶着胸口, 偏偏又不敢说什么重话, 只是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女儿:“是了, 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她该死。当初我不知劝了她多少句, 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这短命的灾星,她怎么就不死得早一些,非得牵连了一家老小……”
一边骂,一边哭,还不敢哭得太大声,以免外头听到了风言风语,惹得圣上再次降罪于陈家。
可那到底是她的女儿啊,她疼着宠着养了这么大的女儿,许氏心痛得喘不过来气了。
陈国公也跟着哭。
夫妻俩对着流泪,许氏不明真相,哭自己那可怜可恨的亲女儿。
陈国公则哭自己悲惨的命,那么多钱,他得省吃俭用多少年才能省出来?那可是国公府全部的家底了,一下子全没了,祝国公府一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真是越想越痛心。
他当初就不该有当国丈的念头。
他们陈家跟皇室估计犯冲,当初陈太妃入宫其实就是陈国公的主意,陈太妃生得貌美,陈国公跟他爹、他堂弟都有意给家族培养一个皇妃来。结果陈太妃自己不争气,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
没办法,为了家族荣誉,陈国公只能使些手段让那个姓段的离开京城。可不曾想,他在离京的路上竟出了意外,一命呜呼了。而陈太妃入宫之后又将这件事情归结到国公府头上,对国公府恨之入骨。
他们也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百般算计成了笑话。十来年过去,陈国公眼瞧着陈太妃已经指望不住了,又转而培养自己亲女儿,可到头来又被亲女儿重创至此。
许氏哀嚎:“我那讨债的短命鬼,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陈国公掩面,他的命才是最苦的。
同一日,礼部来人,将陈国公府的牌匾摘走,顺带转告国公府该改的地方务必改了,不能逾制。
许氏事先没有听陈国公说起这事,如今骤一听闻国公府没了,人差点都晕厥了过去。
这回没真晕,只是差点儿,可等到陈家的旁支都凶神恶煞地跑来问罪,说自家姑娘被退婚的退婚、休弃的休弃时,许氏直接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真晕了。
她晕倒之后,陈国公脸色也不好看,勉强应付完了族人之后,陈国公已经可以料想外头有多少人在看他们家的笑话了。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朝中其余官员才知道安王造反一事的后续。安王被杀,襄阳城内士兵投降,各自被差遣去了别处。襄阳城内守城的官兵已经彻底换了血,至于安王府内的妻妾,都被押送来京城,如今还在路上。
李廷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圣上虽说不取其性命,但却也并未打算将他从监牢里里头出来。原本李廷芳尚未被处置的时候,还有一群人想替他求情,如今萧瑾这一招下来,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
只是一辈子囚禁在牢中,又不伤他性命,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还要怎的?
被抓的人里头,也就只有陈国公真无辜,被查之后证实无罪,且因他自愿献上两百万贯,以资科考之用,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可陈国公抠门抠得远近闻名,所以朝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且他如今已经不算是国公爷了,因其顶着一个工部侍郎的职衔,客气的,叫他陈侍郎;不客气的,直接以“那位犯了事的”称呼他,似乎他都不配有姓名了。
陈家彻底倒台,宫里那位娘娘也被赐了一盏鸩酒,死法还算是体面。说起这个娘娘可是了不得,圣旨上可说了,这位不仅伙同安王意图造反,还几次三番毒害当今圣上。若不是先皇庇佑,说不定他们圣上早就中招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年之前,谁提到陈家这位姑娘不是赞叹不已?这位漂亮温婉都是出了名的,可谁知这么一副可亲的皮子底下竟然藏着这般蛇蝎心肠!如此恶毒,真可谓是死有余辜了,这么死都是便宜她了。
不管陈善吾从前名声有多好,可自从她与安王扯上关系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样。如今连人都“死”了,骂声却还未停。
不少人暗自猜测她跟安王究竟是怎么勾结到一块儿的,还有安王府那位小世子丧命的事,听说也跟她有关。一旦涉及到这些皇家辛秘,便总会引起让不少人的猎奇心理。若不是有萧瑾坐镇,只怕京城里头的风言风语还会更甚。
后宫中,陈太妃听闻陈善吾的“死讯”,只是独坐良久,并不与人言语。
她虽然不喜欢陈善吾,但对方的所作所为却让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当时的自己也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只是陈善吾比她还要偏激,她从来不曾伤过人,可陈善吾却为了一个外人做出了此人大逆不道的事。
此番过后,陈家的姑娘怕是都难嫁的出去了。这祸害,嚯嚯的可不仅是她自个儿,整个家族的姑娘都被她牵连了。
死有余辜啊。
陈善吾以为自己死了。她饮下鸩酒之后便毫无知觉,本想着这回应该是去阴曹地府,结果转醒之后,却发现自己还苟活于世。
嗓子痛得说不出话来,陈善吾哑着嗓子唤道:“絮方……絮方……”
人呢?
“嚷嚷什么,那丫头已经没了。”
陈善吾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她侧过头,发现床边走来一个人,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再见的人。
“爹……?”陈善吾挣扎着要起来。
“你身上的药性还没散,就别折腾了。”陈疏材将一杯温水递过去后,又站到了一边,并不上前询问女儿的情况。
态度冷漠至极。
陈善吾还是不解:“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那鸩酒——”
“假的。”陈国公直截了当地回她,“若是真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地躺在那儿?”
平白无故丢掉了国公府,害了陈家那么多的好姑娘,最重要的是丢掉了那么多的钱,以至于陈疏材对着女儿也跟仇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仇人都没有她下手毒辣。
眼下看到女儿躺在床上,陈疏材觉得她又可怜又可恨:“圣上开恩,留你一条命,可你下半辈子也离不开这古寺了。此处是皇家寺庙,守备森严,你就在此多做些活,多抄些经书,好好忏悔你犯下来的罪过。
因为你,祖宗先辈留下来的国公府都已经被收回去了,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姑娘名声也尽毁,连你跟前伺候的那些丫鬟小厮也尽数都丢了性命。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就因为跟了你才遭此大难,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了。这都是你犯下来的孽障,你就呆在这儿用下半辈子赎罪偿命吧。”
陈善吾瞳孔骤缩。
絮方她们,没了……!
陈善吾躺在床上,连手里的茶盏什么时候打翻了都没发现。她早知自己此举兴许会连累身边人,却不想会影响得如此之深。家中的那些人,怕是都已经恨死她了吧。可她只是想随心而为,只是想追求自己的感情,她这一辈子,也是头一次尝试爱一个人。
陈疏材实在倦了,他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不送女儿进宫,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你好生歇着吧。”陈疏材说完便准备走。
“爹。”陈善吾叫住了他,挣扎着抬起了头,“您怨女儿吗?”
陈疏材想到那些钱,就心痛得无法呼吸,他心里膈应了一阵子,冷漠回头:“我不该怨吗?”
说完,陈疏材再不回头多看一眼,拂袖离开。
这个寺庙,他是不会再踏足第二次了。
陈善吾紧闭双眼,“咚”地一下,人狠狠地摔在床沿上。
她没有爹了,也没有家了。
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萧瑾为何不真的毒死她呢?
又几日后,顾淮南与王从武从襄阳返回京城,刚走到城门的粉壁处,就见不少人围聚在此,正热烈地谈论着那黄纸上的事。
顾淮南走近时,众人的讨论声清晰入耳。
还有新来的不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旁边便有识字的人替他解释。
“这是开科举的圣旨呢,圣上说了,今年八月要开两次科举。一次是常试,读书人皆可参加,一次是恩试,主要是对上次地动捐过钱的商贾自己新收复的五州开设。只要通过科举考试,被朝廷选中便可做官。”
“考上了就能做官,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哪有那么容易,肚子没点真本事怕也选不上。”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个机会,我家孩子出身清白,回头看看能不能让他试试。”
夏国的边陲小县,一个布衣中年也伫立在这张开科取士的圣旨处,半晌未动。
作者有话说:
内部矛盾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开始搞建设!
第43章 卖茶 ◇
◎一批茶赔在手里了◎
短短几日, 夏国上下讨论的都是科举的事。
普通百姓也不过就是凑个乐呵,字儿都认不全,哪里敢登门考试?也就唯有那些熟读诗书的, 才升起了要去碰一碰的念头。只是这考试也是头一次, 谁也不知道届时会有多少人参与,考卷难度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