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峥:……
他家这个浓眉大眼的漂亮表弟,这是突然开了窍了?
“今天要不就从逛花楼开始?”容灼朝他问道。
段峥盯着容灼,见少年双眸清澈,一张脸看着单纯又乖顺,实在是看不出半点淫邪之相,他甚至怀疑自家这漂亮表弟去了花楼,只有被人占便宜的份儿,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你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吗?”段峥问道。
“我知道啊,喝酒听曲看美人……”容灼道:“至于别的,我还小,不想沾。”
容灼知道,花楼这地方严格来说就是古代版的夜总会,里边鱼龙混杂,干什么的都有。明面上是喝花酒听曲子的地方,实际上吃喝嫖赌都少不了,也正是因为这种地方的复杂性,导致洁身自好之辈,是绝对不会踏足的。
毕竟你就算进去只是喝了个酒,出来后在外人眼里也和嫖了没两样。
容灼对违法乱纪的事情是绝对没兴趣的,但是他不介意去污染一下自己的名声。
“喝酒,好说。”段峥当即朝他打了包票,“你等我回府换件衣裳,黄昏前我让人来接你。”
容灼忙应是,还亲自将段峥送出了容府。
当日黄昏前,段府的马车特意来接了一趟容灼。
容灼为了配合自己即将到来的纨绔身份,还特意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袭红色的外袍。
原来的容灼平日里素净惯了,身上穿的大都是月白、淡青这样的颜色。尤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学,那里的学子们穿的都是统一制式的灰色长袍,若是有谁穿成这样,定要落个不庄重的名头。
而今日他穿的这袍子颜色艳丽惹眼,导致他在花楼门口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就连早已等在花楼外头的段峥,在看到自家这位红彤彤的表弟时都看得怔住了。
在花楼三层的某个窗口,一道凌厉的目光不经意落下,在一身红袍的漂亮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夕阳西下,柔和明丽的霞光慷慨地洒在少年身上,将他这一身红映衬得越发夺目。
少年似是有所觉,抬头朝这边扫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今天可真热闹。”男人收回视线,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
“公子常年不在京城有所不知,这寻欢楼一年到头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男人身后的人开口道:“要不然江公子也不敢贸然来这里见您。”
这种鱼龙混杂的所在,看似破绽最多,却也是最容易隐藏自己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人进了这里头,都像鱼入了水,很容易就会失去踪迹。
“你方才要说什么?”男人问道。
“属下拿到了诗会的邀请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四公子应该会在这些人里挑选中意的收为己用。”另一人说着将一份名单递到了男人手里。当今太子排行第四,这人口中的四公子是谁不言而喻。
男人接过名单低头一看,见名单首位写着容灼的名字。
“这位容公子是季修年的得意门生,为人端方,极有才学。”方才那人又道:“公子若是对他有兴趣,属下也可以安排将他提前招揽了,免得届时他被四公子收了。”
男人目光在容灼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淡淡开口:
“没什么兴趣,给四弟留着吧。”
第2章
容灼怀着一半紧张一半好奇的心情,跟着段峥一道进了花楼。
相对于容灼的生涩,段峥显然早已轻车熟路,他脚还没踏进门,就有一堆人段公子长段公子短地凑过来奉承,俨然将他当成了一颗活的摇钱树一般。
段峥也没让人失望,抓了一把金叶子让人分了,而后拿出了半个“东道主”的架势揽着容灼进了门。若非知道他的底细,容灼都要忍不住怀疑这花楼是段家开的。
“你在这里吃喝嫖赌都随意,甭管吩咐什么,只要朝他们提你表哥我的名字,没人敢怠慢你。”段峥一手揽着容灼肩膀朝里走,一边慷慨地朝容灼道:“这里的头牌我也熟……”
“表哥。”容灼无奈道:“我只喝酒,不干别的,我还小呢。”
严格来说容灼也不算小了,十八岁在本朝都到了可以做父亲的年龄了,只不过京城的勋贵子弟大多都因为出身的缘故,在婚姻一事上并不仓促,所以容灼和段峥这个年纪才未曾婚配。
但容灼顶着一张漂亮无辜的脸说出自己还小这样的话,听起来竟丝毫没有违和感,段峥甚至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许保护欲来,想着今日可不能让自家表弟被人占了便宜去,这地方什么人都有,他得好好提防着才行。
容灼听段峥朝他介绍了一番,约莫也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这处花楼名曰寻欢楼,乃是京城最大的花楼,能来这里消费的人家境都不会太差。
这里除了吃喝表演等基础项目之外,还有一些儿童不宜的内容,而且据容灼所见,这楼里养着的不仅有姑娘还有少年,只不过客人大多数都是男性。
“表哥,这里的酒菜贵不贵?”容灼朝段峥问道。
“跟我出来你还操心这个?”段峥一拍胸脯道:“放心吧,你就算把这儿买下来,表哥也保你一个铜板不用自己掏。”段峥大手大脚惯了,带着那帮狐朋狗友出来都是自己付账,今日和容灼一起自然不可能让对方掏银子。
容灼一脸感动地看向段峥,眼神都比方才亮了几分。
说起他这位表哥,人其实并不坏,身上是有不少坏毛病,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在原书里,因着他的牵连,段家最后下场也不怎么好,所以这一次容灼不仅要改写自己的命运,也要顺带把段家拉出火坑。
念及此,容灼也不和他客气了,当场让段峥给他在寻欢楼办了张贵宾年卡。
“什么是贵宾年卡?”楼里管事的花姐一脸茫然。
“年卡就是包年会员。”容灼耐心朝他解释,“你们开个价,我一次把银子付清,往后的一年里我就是你们这里最尊贵的客人,随时来了都要享受贵宾待遇。作为尊贵的年卡会员,你们还要给我预留这里最好的一处雅间,我不在的时候旁人也不能用。”
一旁的段峥闻言眼睛一亮,忙道:“这个好,听着就很有面子。”
他说着又提议道:“三楼的客房也留一间最好的。”
楼里管事的花姐脑子十分活泛,听容灼这么一说,很快就领会了中心思想,当场开了个价。
容灼刚来这地方,对这里的物价还不大了解,但他见段峥面不改色地同意了,甚至还要求给自己也办了一个,所以并未太担心银子的事儿。
“小灼,你可真有想法啊。”段峥带着他一边往他们的高级贵宾包年雅间里走,一边道:“看来你们读书人确实脑子好使,我就没想过还能这样,那从今日起咱们俩岂不是全京城在寻欢楼里最有面子的人了?”
“嗯!”容灼点了点头。
不过他今日这举动倒不是为了坑表哥的钱,而是想借机弄出点动静来。
他光是来花楼喝个酒,只怕没人会认识他,同行的段峥又是他表哥,应该不会故意出去败坏他的名声吧?但是他今日搞了这么一出,想来很快就会成为寻欢楼众人议论的焦点。
而以段峥这样的性子,主动败坏他名声的事情或许不会干,但拿他出去吹嘘却是有可能的。
届时在段峥和寻欢楼里这些客人的助力下,容灼逛花楼还办了年卡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
太子若是当真对他那么上心,应该会时刻留意着他的传闻。
说不定等不到初九,他的坏名声就能让太子直接把他弃了。
这么一盘算,容灼心情轻松了不少。
段峥带着他去了雅间,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容灼趴在雅间镂空的窗边,看着天井高台上跳舞的姑娘和少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哎?”段峥走到他跟前,意味深长地问他,“你喜欢姑娘还是小相公?”
不等容灼开口,他又抢先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聊聊天。”
从前,段峥一直觉得自己和容灼不可能成为朋友。
两人虽是表兄弟,可一个财大气粗胸无点墨,另一个满腹诗书……
从前的容灼在面对段峥时多少会流露出些许文人的傲气,这种傲气并没有恶意,但落在段峥眼里便难免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年少的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自卑,在面对容灼时便会显得有些刻薄。
可一旦容灼对他的态度转变了,段峥的尖酸刻薄便也收了起来,有了点兄长的派头。
“你呢?”容灼问他。
“嘿嘿。”段峥不大好意思地一笑,“自然是喜欢姑娘。”
他长得并不差,虽然五官不像容灼这么漂亮,却也称得上周正。
只是他平日里厮混惯了,身上带着点流里流气的感觉,便生生将他的气质压低了三分。
“那个……”段峥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难为情地朝他道:“你自己先吃点东西,我去办点事情,稍后就来找你,行不?”
容灼闻言乖顺地点了点头。
段峥怕他不安,又道:“放心,我叮嘱花伙计多照应着点,有事儿你找她便是。”
见容灼应了,段峥这才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刚走没一会儿,酒菜便上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和一个与容灼一般大的少年。
“我不用人陪着的。”容灼忙朝两人摆了摆手,还从荷包里取出了段峥给他的金叶子,一人给发了两枚做赏钱。
“公子不要多想,我们过来就是侍奉公子用饭而已。”那少年忙道。
容灼见他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不该有的媚态,便只当自己想多了,还怪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将那个姑娘打发走了,只留了少年一人。
少年颇为规矩,自始至终只给他布菜斟酒,多余的动作一概没有。
“公子,咱们这楼里最好的酒当属梨花白和桃夭,您是想试试哪个?”少年朝他问道。
容灼看着眼前的两杯酒,凑上去闻了闻,发觉那梨花白还挺冲,于是果断选择了另一种。
“这桃夭味儿甜,不冲,很多客人喜欢拿来助兴,段公子方才还点了一壶呢。”少年道。
“嗯,确实好喝。”容灼尝了一杯,发觉这酒几乎没有什么辛辣的味道,入口柔和,带着桃花特有的香甜,味道确实不错。
少年见他喝完,便给他重新斟了一杯。
“你在这里,是专门侍酒吗?”容灼问道。
“小人什么都可以做,只要公子需要。”少年坦然道。
容灼本意只是跟他闲聊,被他这么一说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你……”容灼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青玉。”少年道:“公子若是喜欢,随意叫什么都行。”
青玉语气虽然平淡,说出的话却十足卑微,容灼身为一个现代社会长大的人,面对这种境况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不知从哪儿看过的一句话,说很多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劝风尘之人从良的执念。
当然有机会劝风尘之人从良的人,除了执法人员,就只有犯法人员了。
所以当时容灼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特别讽刺,那讽刺感不亚于屠夫劝人吃素。
不过今天他心中还真生出了这个念头。
但是他知道,在古代社会,很多人的命运比他想象中要更艰难。
所以他不会轻飘飘地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我……”容灼下意识扯了扯领口,“我再给你点银子,你帮我个忙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