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与刑部着力抓捕审讯葛振一党,追查遭其虐杀的受害者及尸首一事便交由大理寺协办。
皇城义庄,一辆低调讲究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前。
门帘一动,先下来一个玄衣男子,生得高大冷峻,左眉间有颗朱砂般灼目的小痣,为矜贵寡淡的脸庞添了几分颜色。
只见他下了马车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在门口等候已久的众人,自顾自地转身伸手,从门帘后牵出个妙龄女子。
被当作空气的众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纷纷伸长了脖子——虽然亲眼所见,但他们还是不敢相信从不让人近身的顾侯爷竟会与人同乘马车,还是个女子!
思及此,他们想到近来坊间关于顾、月两家婚约的传闻,不由猜想眼前这位莫非就是九龄郡主?
只见蒙着面纱的少女借着顾侯爷的力下车,动作娴熟自然得不知做了多次,所以,天下人都在臆测两家婚约到最后会以怎样难堪的局面收场时,正主私下里早就情投意合了?
在场唯一一位曾与二人接触并早就看出两人有情况的京兆府尹实在不屑与这些没眼力见儿的为伍,大步上前,将他们迎了进门。
少女虽被薄纱蒙去了大半边脸,但露出的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眸却格外好看,熠熠如星辰,不难想象她的原本容颜该是怎样倾城。
面对众人震惊诧异目光的碧衣少女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月九龄神情自若地与孟万里打招呼,一行人便说起了正事。
“……受害者的尸体都找到了,大都缺少了一些部分,却是的部位都能从公主……姝妤宫那具拼凑出来的尸首找到。章枫的尸首已经在路上,运到皇城还需些时日。”
孟万里一边引路一边说,来到最大的一间停尸房,“这边,里面停放的死在郑刀下的尸首,包括温之庆黄莺……”
“郑劲呢?”
一路走来都是孟万里在说,其他人都安静地听着,这会儿月九龄突然开口打断,他噎了一下。
但很快回过神来,答,“也在里头。”然后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利索地掀开离门口最近的一具尸体的白布,露出青白毫无生气的男子面,正是当初冒充明空会“郑先生”顶替葛振入狱的郑劲。
郑劲也是死在狱中,就在月九龄入宫的那晚,死亡时间是清晨,死因为中毒身亡,与当初虚空的情况相似。
毒下在饭菜里,但送饭的伙夫完全不知情,而且除了郑劲其他囚犯都相安无事,这是一场看似意外实则蓄意的谋杀。
而且时机那么巧,郑竞刚被俘获,替身就被灭口,唯恐别人不怀疑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么?
官府的仵作已经对郑劲的尸体做过尸检,除了毒没有发现任何明伤暗伤,基本可以盖棺定论。
月九龄早就看过了仵作写的尸检详记,刚得知消息时她身心俱疲,没法亲自做尸检,过后又为其他事情所困,等到想起要亲自查看尸体时,距离郑劲被灭口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她倒不是怀疑衙门仵作的能力,只是习惯了亲眼所见,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会自己看。
而且郑劲不可能是郑竞亲手所杀——那时郑竞被顾墨玧敲晕困在宫里,难道他还能灵魂出窍不成?
月九龄戴着手套,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开始上手。
老仵作经过上次协助九龄郡主乔二尸体拼接后,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虽然已经入行二三十年,但在技法娴熟观察细致的郡主跟前,那些经验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因而即便他早已出师,但此刻却有种回到年轻学艺时被师父临时抽检的错觉,唯恐犯什么低级的错误。
只见师父——九龄郡主停留在尸体头部,伸手掰开嘴巴,突然俯身低头……
嘶——所有人见此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身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孟万里清了清嗓子,忍不住上前探头看了眼,然后愣住了,“这是什么?”
月九龄神色自若地起身,露出手上呈现的情形,被“临时抽检”的老仵作看了之后脸色一白,郑重发誓:
“小人尸检时并未发现此异状,小人可以用性命担保!”
如今但凡与葛振沾边的人与事都格外敏感,一经发现是宁可抓错也不会放过。
更何况是曾冒名顶替入狱的郑劲,虽然死了,但仍旧脱不了干系,所以他的尸体也需要严肃对待,老仵作不傻,做尸检时已经谨慎了又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一张老脸都涨红了。
月九龄知道忠厚的老仵作没那个胆子欺君罔上暗度陈仓,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语气如常:
“有些伤在人死后不会立即显现,这是正常现象,所以遇到无法确定死因活着存在疑点的情况,可以再做一次乃至多次尸检,确保严谨。”
老仵作一听脸更红了,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不该出此错,只怪他当时顾忌太多导致忽略了最基础的东西,此时羞愧不已,闻言点头如捣蒜,感激地表示自己日后定会谨记在心。
月九龄看出他懊悔不已,也不再多言,而是自顾自地将尸体下唇拉开,露出她发现的异状,“伤在下唇内侧,拇指指腹大小,无明显创口,呈黑紫色,形状……不规则。”
离得最近的顾墨玧顺着她手上动作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伤痕,创面整体是圆状,但并不是一整块都是黑紫的,而是由内向外散出去,像只生了无数只长短不一的脚的蜘蛛。
孟万里也瞧见了,当下说出自己的猜测:
“嘴唇里侧……会不会是他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唇,然后食入下了毒的饭菜,毒药入口就沾在了伤口上。”
不怪他有此推测,因为在尸体内府确实发现有毒的食物残渣。
月九龄之前也认同这个死因,但此刻她却有了另一个想法,“不像。应该是凶器太细小,没被察觉创口已经痊愈,但毒已经渗进去了,比如针或刺之类的。”
在场都是常年接触命案的人,一听“凶器”便纷纷醒悟——所以让郑劲中毒的是凶器而并非饭菜!
可究竟凶手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带毒凶器放进郑劲的嘴里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听见月九龄沉声问:
“致死的证物有搜集吗?”
孟万里忙回答:“只有一滩呕吐物,已经证实过,确实有毒。”
由于证物“特殊”,侯爷与郡主没发话谁也不会去呈上来,免得脏了二位的耳目。
这时,惜字如金的顾侯爷开口,“容器呢?”
孟万里不敢怠慢,如实禀报:
“被伙夫收走了。下官当即让人仔细勘查过了,都没发现有何不妥的。”
如果凶手真的将凶器设置在盆碗上误导调查方向,那过后定会消灭罪证,不可能那么轻易被发现。
验尸房里再度沉寂,问完证物便陷入沉思的月九龄突然出声:
“我想看其他尸体。”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经动手掀开停放在郑劲旁边那具尸体身上白布的郡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大家都分别看看尸体身上有没有类似的伤痕印记,节省时间。”
【作者有话说】
假期快乐老板们,外出还是要注意安全鸭。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