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月九龄第一次醉酒醒来,她睁开双眼时其实意识是混沌的,身体上的觉醒只是基于往日习惯,精神上她还在与周公“难舍难分”,根本无暇抽身。
就在这恍惚的一瞬间,眼前陌生的光景还是十分“敬业”地通过没有焦点的眸子传送到她脑海里,一下就从周公那里把她拽回了现实,身体比她大脑反应还要快,在她意识回笼之前,俨然进入了警惕状态。
于是旁观了这一整个过程的顾墨玧在这一刻仿佛看到被人踩到尾巴后奓毛的猫,可爱得让人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因为起身的动作太猛,迟来的眩晕感让原本想要一气呵成下床站立的月九龄晃了一下,不得不重新坐回床上,闭上冒着金星的双眸回味宿醉带来的“感动”。
借着缓冲的时间,月九龄渐渐运行起来的脑子迅速回忆着昨晚的情形——
她记得在生辰宴上赵敏儿不断给她敬酒,后来赵敏儿自己先趴下了,她也反应过来那容易入口的果酒其实后劲儿很足,便不再碰了,原本想吹吹风醒醒酒,结果晚风太舒适,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再后来她就没印象了!
所以她是从那时睡到现在吗?
月九龄有些怀疑,她不是这么嗜睡的人,于是又费劲儿想了想,好像后来她又醒了一次,还跟小蓁说了话来着,但说了什么,她却想不起来了!
没想到她第一次喝醉就喝到断片儿,还是在不熟悉的人跟前,她心是有多大?这根本就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一定是因为那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有人帮她庆祝生辰,感觉太新奇了所以一时不察没控制好酒量。
嗯,一定是这样!
月九龄说服了自己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眸准备面对现实。
当她对上那双带着戏谑的墨眸时,双手不自觉地叠在一起搭在膝盖上,努力扯出笑容说:
“昨夜多谢侯爷收留,实在打扰了。”
顾墨玧在短短时间内见识到月九龄的神情从恍惚到警戒再到惊恐最后强作镇定无缝变换,不由惊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竟能如此丰富,实在叹为观止。
而后又觉得这样生动活泼的月九龄实在不多见,忍不住起了逗趣的心,便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
“嗯,一晚没睡而已,无碍。”
果然,月九龄神情再次有了变化——好看的桃花眸瞬间睁大,无不显露出她此时难以置信的心情:
“您......您一整晚都没睡?”
顾墨玧见状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煞有其事地说明缘由:
“当时县主亟需床铺,厢房来不及收拾,我只好让位了。”
虽然只是简短一句话,但月九龄已经迅速地联想到了前因后果——她昨晚醉得不省人事,顾侯爷不好就这么放着不管,便将她带回南苑,因为事出突然南苑没有她能睡的地方,于是顾墨玧便十分体贴地将床让给了她......
这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道闪电劈在了头上——所以她此时,是在顾墨玧的床上!
月九龄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顾墨玧好整以暇地一边欣赏月九龄窘迫的模样,一边不忘补刀:
“县主若是嫌弃也晚了。”
她嫌弃活阎王的床?
谁借她的胆子?
月九龄嘴角抽了抽:
“不不不,不敢嫌弃!”
不知怎的,她感觉顾墨玧今日有些不对劲儿,是缺觉产生副作用么?
她一般睡不够也会有些反常,比如特别暴躁,顾侯爷大概表现在话比平时多吧?
月九龄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不就借了一张床睡了一宿嘛,又没有酒后轻薄他,这已经是难得的好酒品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坐在床边看书啊?
思及此,月九龄忽然像被人点了穴一般,看着顾侯爷手里的书,声音难掩颤抖:
“您一直坐在这儿看书?”
然后便听到顾墨玧用“不然呢”的语气说:
“左右无事可做。”
月九龄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也就是说,顾墨玧不仅将床让给她睡,还纡尊降贵地在一旁守了一个晚上?
月九龄实在坐不住,一下从床上蹦下来,手忙脚乱地扯了扯被压出褶子的衣裳,因为心虚眼神乱飘不敢去看他,语无伦次地乱说一通:
“昨晚给侯爷造成困扰实在非常抱歉,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跟侯爷赔礼道歉!”
说完也没给顾墨玧开口的机会,一溜烟儿就跑了。
月九龄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坐上马车依旧心有余悸。
太狼狈了!她想,活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有后悔的感受,后悔昨晚喝那么多酒!
追上来的小蓁看着月九龄不大好看的脸色,担忧地问:
“小姐,您还好吧?”
月九龄冲她露出苦笑,“不怎么好。”感觉要心肌梗塞了。
小蓁见状十分贴心地安慰道:
“虽然夜不归宿是不大好,不过当时您醉得不省人事,叫都叫不醒,侯爷才亲自抱着您回南苑歇下的......”
然而,“亲自抱着”四个字犹如响亮的雷声,在月九龄的脑海里还响起。
小蓁对自家小姐此时的异样浑然不觉,还在继续“安慰”:
“......即便看到了也不敢到处乱传,您也不必太忧心。”
月九龄心想,我没忧心,我就是心力交瘁——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
“九公子请留步!”
月九龄闻言问小蓁:“是何人?”
小蓁便掀开门帘看去,如实回道:
“是侯爷身边的绯刀大人。”
月九龄这会儿听到“侯爷”二字心就蓦地一沉,但还是努力镇定出声问:
“发生什么事?”
骑在马上到绯刀神色肃然地对马车内说:
“刚刚衙门接到报案,城郊一处别庄有人遇害,侯爷命我前来请九公子前去查看。”
月九龄一怔,“命案?”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和清灵的案子有关?”否则顾墨玧不会让绯刀半路拦住自己。
绯刀严肃点头。
月九龄此时无暇他顾,秀眉紧蹙地对绯刀说:
“劳烦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