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斌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他头疼,脸疼,还委屈,委屈的不得了。
魏鑫又大吼了一声,“道歉!”
魏大斌哭哭啼啼,哆哆嗦嗦的跟燕桑榆说了道歉。
马忠国看着一家人拉扯着离开,他想说什么,但最后看着低着头的燕桑榆一句话没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看着燕桑榆和燕苍梧长大的,这林场大多数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但他也有偏向,燕家这一对兄弟没有爹妈,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他这些年没少照顾,照顾多了也是照顾出了些感情。
燕苍梧这孩子一直很沉稳,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从来没有一句抱怨,那些闲言碎语他也不在意,话少,背后从来不说人长短。
马忠国了解他,也喜欢这孩子的性子,今天这个事出来,他本来以为燕苍梧不会在意。他想都没有想到过燕苍梧会为了几句话那么计较这件事要魏大斌道歉。
但说实话,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就算是再怎么好的性子,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只要是人都是有自尊的。魏鑫就一个儿子,那燕苍梧不也就这么一个弟弟。谁家的孩子不是大人心头肉呢。
况且那魏家的一句小杂种,把人家一家子从爹妈到孩子都骂了,的确太不像话了。
只让孩子道歉都是留了情面了,也是不像话,小孩不像话,大人也不像话。
马忠国觉得下一次见到魏鑫,他得好好说上他两句不行。
燕桑榆一点声也没出,就抱着那点东西,低着头。
瘦瘦小小的孩子,倔的很,瞧着真是可怜。
可白玲眼见着他怀里的包袱皮上深深浅浅的湿痕,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她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说道:“不哭了,桑榆。以后受了委屈就跟你哥说。”
半响,燕桑榆才闷声说道:“没哭。我才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马忠国笑呵呵的,“行,咱们燕桑榆有这个志向,以后一定能长成跟你哥一样的男子汉。”
燕桑榆抬起头看了一眼燕苍梧,眼圈红红的。
燕苍梧没来由竟然有些紧张,他抿紧了唇角。
“哥,我抱不动了。”
燕苍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燕桑榆在叫他哥,还跟他说抱不动东西。
这话从燕桑榆嘴里说出来,让燕苍梧都有点感觉不真实。
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燕桑榆嘴里就再没有其他孩子一样的‘哥,我累了’,‘哥,我走不动’,‘哥,我饿了’之类的明显属于小孩子的示弱和撒娇了。
尤其还是对着他。
燕苍梧有些恍神,还是白玲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干嘛愣着,快帮桑榆拿一下啊。”
燕苍梧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赶紧从燕桑榆手里把东西拿了过来,“哥拎着。哥拎着。你歇着吧,要不去牛车上坐着。”
燕桑榆看着燕苍梧手忙脚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高兴的咧嘴笑了起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燕苍梧跟着也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燕桑榆这么开心的样子的的确确是很久没有见到了。
熙熙攘攘的牛羊人群中,只有小孩子最开心,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在牛羊和马肚子底下挤来挤去,你追我打,又笑又闹。
很快,不用拿东西的燕桑榆就成了那群快乐的小燕子中的一员。
小孩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白玲到了新家进门也顾不得脏,直接瘫在了土炕上。
走了这么一遭,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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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前, 白玲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一双腿走这么远。
幸好这是下山不是上山,下山的山路还是好走一点,饶是如此, 走到最后她基本上已经是单纯靠意志力和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在支撑, 两条腿又酸又胀,脚底板磨得生疼。
一趟走完,她只能感叹人体的潜力是无限的。
山下的房子样式有些像她在团部短暂住过的知青点,房子不大,但比起帐篷来说大多了, 墙壁也厚实。
很明显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她脱了鞋,瘫在土炕上喟叹了一声,“真舒服啊。”
这么躺了没两分钟, 疲乏一个劲头的涌上来, 她顾不上土炕上都是灰,自己衣服也没换, 就这么合着衣服睡了过去。
燕苍梧拿着行李走进来, 见炕上的人脚步一顿。
小姑娘看起来是累极了,乖乖的趴在炕上睡着,白脸蛋都蹭上了一层灰, 像只灰扑扑的小白猫。
燕苍梧赶忙收回视线, 面无表情地在床边放下行李, 将七零八落的两只鞋子收拾好摆在一旁。
女孩的解放鞋落满了尘土,他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鞋后跟的帆布颜色好像不太对。
燕苍梧犹豫着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 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这下是看清楚了,雪白的白袜子变了颜色, 大概是她的脚磨出血了。
人这么一会儿就睡熟了,可是就这么睡着不太行吧,应该先涂一下药再睡的。
他咳嗽了一声,见白玲没有反应,十分严肃的弯下腰推了推她的肩膀。
白玲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燕苍梧收回手,要不暂时帮她把脏袜子脱下来洗了?
多看了她这么两眼,燕苍梧就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他难得手足无措的站在土炕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握住白玲的脚踝。
女孩的脚踝很细,皮肤温热。
沉睡的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心微蹙,不太舒服的动了动小腿。
燕苍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作响。
他只觉得这种情形十分怪异,男女单独相处,尤其对方还在睡觉,而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握着人家的脚踝脱人家的袜子。
太奇怪了,这不是耍流氓吗?
他松开手。
房门外传来燕桑榆的脚步声,他逃跑一样蹿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仍旧是白玲的睡颜。
燕桑榆抱着东西兴冲冲的进门,“白玲姐!哥!咱们吃什么?”
燕苍梧在在白玲的房门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燕桑榆觉得燕苍梧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起来太严肃了,往门口一站,原本就生的高大,再虎着一张脸简直就是个门神。
他呜呜呜的想要说话,想要问问燕苍梧干嘛要捂他的嘴。
可他越想说话,燕苍梧捂得越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燕苍梧手忙脚乱的将燕桑榆拖进了厨房这才松开手。
燕桑榆不高兴,他非常不高兴,“你干嘛不让我说话?你捂我的嘴干什么?”
燕苍梧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小点声,小点声。”
燕桑榆愤懑不平,哐得的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砸在了厨房的台子上,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有什么让人听不得的?咋了,这又不是老鼠洞凭什么让人小声?隔壁张二狗能大声说话,我就得小声,这什么道理?”
燕苍梧差点又要去捂他的嘴,“不是不让你说话。就是你说话得小点声,走路也小点声,放东西轻点。”
燕桑榆觉得好没道理,他又不是劳改犯,自己家里凭什么要让他夹起尾巴做人。
他大吼道:“我要告诉白玲姐,你又欺负我!”
燕苍梧小声说道:“我就想跟你说这个。别吵了,你白玲姐睡了。”
燕桑榆下意识往白玲的房门看了一眼,气一下卸了,被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间挤出来:“唔唔唔。你造硕。你撒开。”
燕苍梧,“我松开。你别吼,跟我一起干活。”
燕桑榆点了点头。
燕苍梧放开他,低声叮嘱,“等会儿你找一找咱们家放药的那个小盒子在哪里,找点药出来。你白玲姐脚伤着了。等她醒了你把药给她,你这几天懂点事。”
狭小的厨房里,他絮絮叨叨的叮嘱着,话音温和,要是让马忠国听见一定会觉得听错了。毕竟燕苍梧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话。
燕桑榆挑了一下右眉,盯着燕苍梧似笑非笑。
燕苍梧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就是挺奇怪的。哥,你怎么现在这么会照顾人了?你没发现你现在变得特别婆婆妈妈,啰里啰嗦吗?为什么让我找药不自己送去?”
燕苍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摆出冷脸,把灶台边的抹布塞给燕桑榆,“小孩子哪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去,把外面的桌子和架子擦一擦。”
燕桑榆哼了一声,挽起袖子,拎着抹布转身走了。
兄弟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擦灰扫地擦桌子。
隔着一扇门,白玲沉沉睡着,其他两个人干的热火朝天。
山下的空房子因为牧工们的入住而变得热闹起来,在山上时邻里之间距离都不算近,平时很难见到面,
这下了山,大家便开始自发的互相帮忙串门聊天,说些东家长西家短。
就冲着这个热闹劲,人们都不在家里吃饭了,捧着饭碗蹲在村口就为了多说两句话。
这最值得一说的当然就是刚刚下山的路上发生的好戏,李金花跟魏鑫闹得那么一出。
“你们是没看见,李金花那婆娘真是泼啊。老魏娶了她可真是倒大霉了,这不是娶了个母老虎吗?要我啊,肯定好好治治她。”
“哈哈哈哈,怎么治?”
马建军抢话,“怎么治,这还不简单,大耳瓜子还治不了她?没有打坏的婆娘!婆娘就是不打不行!”
其他人哄笑,“可算了吧。马建军。你连个婆娘都没有!还治婆娘,谁敢嫁你哦!”
马建军并不以为耻,他得意洋洋的摇晃着脑袋,“大男人还能娶不着老婆?”
他站起来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竹竿一样瘦的胳膊,“瞧瞧咱们这身板,这个头,就说吧。咱们林场哪还有比我更好的小伙子了。”
大家一起呸他,他笑嘻嘻的凑到王婶旁边,“王婶,你家大妮快要放寒假了吧?啥时候你家大妮回来我去你家提提水呗。”
王婶直翻大白眼,“可去你的吧。我家大妮嫁谁都不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