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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锁得真快!
  邵道长下意识问客户:“你帮他们弄出电话了?”
  元晏星苦笑道:“大哥您也太高看我了。我连电报的技术问题都还没解决呢,哪儿这么快就弄电话。我估计也就是鸽子,不过比较倒霉的是我教他们素描了……”
  教时还挺自豪的,没想到有一天坑了自己。他悔恨地垂下头,等着大哥批评。
  客服大神却直接略过此事,收起地图道:“那就只能直接下河了。咱们绕远路到江边,简单弄个竹筏,找个人少偏僻的地方下水。”
  苍狼痛快地说:“好,我帮你弄,我跟某人不一样,我只要暮星能平安离开姓林的就够了。”
  某人往下拽了拽桌布,恨恨“哼”了一声。
  不过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这种事他们本来也没有决定权,马缰绳还在邵宗严和晏寒江手里牵着呢。俩人对视一眼,便带马转身,逆着人流朝后方嶙峋的乱石滩走去。
  “站住!”
  他们的异常很快引起了巡逻甲士的注意,几骑正在检查商队的甲士朝他们们飞驰而来,一名手持图像的年轻汉子拦在面前,厉声喝问:“你们跑什么!”
  元暮星紧张地挡住脸,想了想又觉得不够自然,便低下头挡着鼻子假装打喷嚏。邵道长当即顺着他的表演编出理由:“我弟弟被江风吹着了,受了寒。他身子弱,我想带他往风小的地方歇一歇。”
  那人冷哼一声,拿出画像对着三人比了一圈,比较过后又指着那匹马上的两人问:“他们怎么蒙着脸,该不会是犯了什么罪,不敢见人吧?”
  邵道长依旧淡定答道:“他们是家兄的妻妾……”
  晏寒江淡淡斜睨了他一眼,目光中含了千言万语,等着没人时再跟他好好分说。
  马上那两位反应更直接,苍狼直接揭开桌布朝他大吼道一声:“谁是那个死人脸的妻妾,我就是真哥……真个嫁到你家也要当暮、木弟的妻子!姓白的我就看你的面子,勉强让他当个小妾吧。”
  白栖墨只恨自己体内真气被堵塞,没法一掌打死他。只能生受着被人当成哥儿、被情敌喊作小妾的屈辱,揭开头巾冷冷道:“少说废话,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
  是打架的地方。
  他悄悄看了邵宗严一眼,希望他解开自己的穴窍,免得真出了事,他自己毫无自保之力,只能指望别人施舍他一点保护。
  他现在算是知道绝代佳人被英雄们争抢时是什么感觉的了。
  这种身如飘蓬,生死操之人手的感觉真是太可悲也太可怕了。他本该恨邵宗严让他陷入这种境地,可是真换了这个身份,他才切实明白了元暮星为何一直不喜欢他,心里那种恨从前的自己不讲理、不体贴人的心情,倒比恨邵宗严更甚。
  他默默运转真气,企图冲开穴道自保,却见周围的甲兵朝他们越围越近,拿着画的士兵满脸邪淫笑容看着他和苍狼,挥了挥手:“这两人额上生着红痣,正是咱们要找的人!”
  苍狼抬起身子,一眼看出画上的正是元暮星,顿时大怒道:“哪儿像,你们没看见我是汉子!我就是给人拿朱砂画了颗痣而已!”
  那群士兵哄笑道:“没听说过有人往汉子额上点朱砂痣的,何况朱砂点的怎么会这么圆润饱满?小哥儿,刚才你还心心念念要嫁后面那个丑汉子,怎么现在又改口说自己是汉子了?”
  另一名士兵却看着额头点痣的白栖墨,笑道:“那个额上生痣的哥儿更美,倒是更像画上的人。咱们把他送回南安,说不定侯爷一喜,就给咱们升官加爵了!”
  白栖墨想着自己落到林渊手里的下场,脸部肌肉绷得轻颤起来,忍不住去看邵宗严——
  他虽然是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也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
  邵道长的确打算动手,他从救生包悄悄摸出一瓶药米分,才刚拔下塞子,从那群甲兵后面又拍马来了一个人,皱眉呼喝道:“怎么了,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拍马让出一条道,那名拿着画像的士兵指着苍狼和白栖墨说:“千总,这两个人长得都像画上的人!”
  千总看了两人一眼,冷淡不带情绪地说:“额心有痣的哥儿现在竟也成了大白菜,随处可见。看着像就把他们都……”
  话语未尽,他一眼看到了另一匹马上的元暮星,看到了他没点染红斑的半张面孔,声音忽然顿住了。
  一名甲兵请示道:“这几个汉子也有些异常之处,要不要一起带走?”
  千总深深看着元暮星那半张没化妆的脸,看得他心头砰砰直跳,连忙再拿袖子挡了一下。邵道长指尖夹着药瓶上的塞子拔开,绕到上风处微倾瓶身,一缕雪白的药米分已滑到了瓶口。
  苍狼外松内紧,右手悄然摸上腰间长剑;白栖墨用力握紧了马鞍,品尝着此刻的苦涩与无能为力。
  一触即发之际,那名千总忽然收回目光,回望自己的属下,威严地呵斥道:“这两个哥儿哪儿长得像画像上的人了?连朱砂痣的位置都不对,你们是看了人家痣长得好就起了贼心了吧!这是侯府特地飞书传来的大事,岂容你们这么轻忽混淆?老子当年见过夫人,夫人岂是这种五大三粗的乡下哥儿能比的!都给我滚回去干正事,侯爷现在正心烦,你们再送个这么明显的假货回去给他添堵,别说我一个小小的千总,就是大将军也保不了你们的命!”
  甲士们被他数落得抬不起头来,灰头土脸地拨马回去栅栏那边。千总沉着脸在背后喝骂他们,待众人都离开了一段时间才打马回转,与元暮清错身而过时,低低说了声:“元都尉,侯爷猜你要回家乡,已带着玄甲军亲自下长乐截你了。”
  元暮星瞳孔蓦然扩大,呼吸急促,苍白着脸死死地盯着他。
  那名千总并不看他,趾高气扬地打马离开,头也不回地跑向关隘。元暮星眼圈辣辣的,忍不住低下了头,邵宗严也目送着他离开,在马下淡淡道:“他倒是好人,你也不算混得太差。”
  “是啊,我在军队里那段时子没白过,还有人不拿我当哥儿,拿我当同袍。”元暮星勉强笑了笑,不辨悲喜。“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他是谁了。”
  苍狼右手放开剑柄,不满地皱了皱眉:“我亲自去寺里救的你,比他强多了,你们怎么不说我好呢?”
  白栖墨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冷冷道:“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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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绕开关卡从小路走了一段,踏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从走到了江边。眼前是白浪滔滔的大河,时不时有帆船或是更大的货船顺流而下,却没有会在这种布满乱石淤泥的滩涂停下来载人的。
  到了这里,马匹行进也十分艰难了,细细的马脚很容易陷入泥里,元暮星三人也只得下了马踩着泥水跋涉。顺着河边走了两三里远,恰好撞见一片竹林,邵宗严便把客户交给晏寒江,自己拎着
  苍狼进去采伐竹竿。
  砍够了竹子,邵道长果断把海上用过一次的黄色救生艇拿出来扔在湿地上,又掏出一卷七股伞绳,叫众人跟着自己扎竹筏。
  这个“人”的范畴,自然不包括生物分类学上属于鲤科鲤形目的草鱼精。
  两个本土汉子都给这大变活船的景象吓住了,震惊地问他:“这是从哪儿出来的,你是神仙吗?”
  “那暮星也是神仙吗?难怪他懂那么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可都是神仙的话,怎么一个比魔王还可怕,一个就毫无法力,沦落到被凡人欺压的地步?
  两人不由得偷看元暮星,却见他一脸得意地站在邵宗严身边,笑道:“没错,我大哥就是神仙。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世界只分男女,你们现在相信我额上的朱砂痣不是生子痣了吧?”
  或许、大概、没准……也有可能吧。
  两人摸着自己额上仿如天然长成,怎么抠也抠不下来的朱砂痣,终于肯相信元暮星真的不是哥儿了。
  这俩人心态虽然转过来了,也肯老实干活,可是动手能力真的不怎么样。砍砍竹子还行,扎的时候绳子都是乱穿一气,竹排还没拿起来就散得七零八落了。
  邵道长只好让他们干点打野鸭、捡鸟蛋的体力活,自己拾起当年在门派里扎篱笆、编竹床的手艺,结结实实编了两层厚的宽大竹筏。救生艇浮力强、坐着也舒服,他也没舍得浪费,就捆到竹筏中央,又绕着救生艇一根根排上竹子,直到与船舷近乎齐平为止。
  编好的竹筏外表古怪,却是既结实浮力又强,五人都上去也只浅浅地吃了一层水。其长度、宽度都比救生艇加宽了一倍多,两匹马各占一侧,吃水又深了两层。这份重量又有充气救生艇抵消,最后露出水面的部分恰到好处,既不透水也不会因重心过高而翻船。
  只是这么一来,这筏子就没法用浆划,只能用长竹竿探到江底撑着走了。
  五人之中,只有白栖墨是江南人,有这个技术。邵宗严舍不得为这点小事操劳着晏寒江,索性把他体内的灵气驱出,让他在后面撑船。
  白栖墨终于恢复武功,心中翻涌着许多念头,却只接过竹竿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故意把船撑翻了,带着暮星远走高飞?”
  邵道长正蹲在竹排上,拿锥子扎着大号垃圾袋做鱼网,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倒映着细碎阳光,温柔妖娆地笑了笑:“你试试。”
  他不试也知结果,脸上强撑出高冷的神情,把竹竿稳稳顶到岸边圆石上,用力推了一把。
  竹筏瞬间离岸,随水流向下游。几篙撑下,便到两侧农田林地飞驰退走。江心的水流较深,鱼也肥大,跟在竹筏后面借它行驶的水流之力前行。邵道长用伞绳系住扎烂的塑料袋,还往里扔进了一把碎馒头沫,拖在筏后当渔网,试看能不能拖些鱼来晚上吃。
  因为竹筏上不方便生火,中午就吃了白栖墨预备下的风鸡、干肉和馒头,水也只有脚下浩浩荡荡的江水。
  两匹马就着人手吃干馒头和豆饼,渴了就把头伸到江里直接喝,人却不能这么直接喝。水里往来行船的太多,大船经过后底下的泥砂都翻了上来,还有人往江里倾倒污物,虽是江水自有净化的功能,直接喝了却也容易生病。
  邵道长拿绳子系着铸铁锅沉进水里,打了一锅江心水上来,掏出碘酊一滴滴地滴进去消毒。
  沉淀一刻钟后,锅底积沉了一层白色的水垢,水体却变得干净清透,连那些透明的小肉虫也沉到了水底。众人砍开竹筒当作水瓢和杯子,小心地从水体上层舀着喝,味道算不上甘甜可口,却不用担心喝了脏水致病。
  吃过午饭,白栖墨继续撑船,其他人便在舱中抱膝而坐,合着眼假寐。晏寒江侧坐在船舷上,让邵宗严在气垫椅上躺平了,倚在他怀里睡一会儿。苍狼本想也让元暮星靠着他,可是才刚伸手心上人就跑船舷上坐着去了,对面那个恐怖的神仙也睁开眼冷冷看向他,顿时打灭了他所有旖旎念头。
  又撑了不久,白栖墨忽然停了下来,将竹篙深深插入水里,叫醒众人:“前面有官船挡路,正一条条地甄别船只呢,咱们过不去了。”
  元暮星“噌”地站起来,手打凉棚眺望江水尽头,果然也看到了一排高大的楼船,头尾相接,横跨整座江面,堵得就好像高速收费站一样严。
  这怎么走!他连忙看向客服大神,希望他能立刻呼风唤雨带他们飞过去。
  这个当然不能有,邵宗严才刚从浅眠中醒来,眨了几次眼才醒过神来,听他们说了下游有楼船封江之事。
  不好办啊,江都被锁了,陆上怕也一样难行。他下意识摸了摸晏寒江的大腿,一股清凉便从手心直抵大脑,于是他又把侧脸埋进去蹭了蹭,蹭到头脑澈底清醒,才懒懒地坐起身来,毫无羞愧之意地说:“上岸,我把竹筏收起来,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晚上再走。”
  “晚上他们就不锁江了?”元暮星期盼地问道。
  “晚上收放竹筏就不显眼了,盘查的也会比白天松一些,过了关就能顺行几十里,比走陆路更快更轻松。而且陆路也不安全,咱们不能总指望有认得你、有良心的人放咱们过关。”他负手望向下游几乎堵寒江面的军船,清楚地看到有士兵举着画像和往返船只上的人对比,看到相似或可疑的就直接拉上船,比陆上那些甲兵更急切、不讲理。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有权有势便能指使千军为自己的私欲而动,逼得他的客户想回家都不行。手握权柄,就能把给他立下功劳的客户关在后宅当禁脔,只给一个夫人的虚名,便成了对他天大的恩赐。
  既然如此,那就也剥去他借以得到权势的身份,让他体验一下客户之前感受的无力、无助。
  白栖墨几下便将竹筏撑到岸边,赶了两匹马下去,硬将筏子撑到泥涂上,抬眼问他:“接下来怎么走?”
  “不走了。”邵道长扛起客户轻身跳到实地上,遥遥指着小路尽头一座农家院落,神色语气都冷若凝霜:“去那边借住一天,我要炼药。”
  第57章 第五次救援
  他要炼药?
  他要炼什么药?
  他居然还要炼药!
  这人随手拿点朱砂和古怪胶水就能混成水洗不去、抠挖不掉的朱砂痣,要是真开炉炼丹,究竟会炼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怀着对未知的恐惧,二人再度上马,跟着邵道长走向那座破旧的农家小院。
  院子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儿子长年在河上拉纤,日子过得很是清苦。邵道长给了他们几块碎银子做房钱,两人便什么都不问,将自家日常住的正房让给他们,自己睡到偏房去。
  主屋其实也不大,正面墙边摆着供桌,东壁贴着一张木床,剩下的地方勉强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五个大男人挤进去,转身都转不开。苍狼嫌屋里闷气,进去没几步便退出门,挥挥手道:“你们呆着,我就在院子里歇一会儿。”
  屋子里地方实在太小,就是少了个人也腾挪不开。邵道长便把家具都收进救生包,只剩下张木床给客户休息,然后一伸手,把那只半人高的青铜药炉弄了出来。
  药炉自空中重重坠下,炉脚深深砸进地面,震得整个小院都颤了颤。两名老人急匆匆逃出房间,高呼着:“地震了,几位客人快到院子里来!”
  主屋的窗户在他们出来时便无风自闭,里面的人更是连点儿动静都没有。苍狼立刻想通了屋里神仙的意思,捂着眉心安抚两名老人:“这么小的地动出不了事,这么半天不是才摇了一下吗?肯定不会再震了。”
  他好说歹说,索性又掏出些银子,把那对老人哄去邻居家借住。没有了外人打扰,他便闩上院门,跑到正房窗口,隔着窗子看邵道长炼丹。
  里面的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既没有千年人参和成形的何首乌;也没见铅汞金石或炮制好的草药;而是摊了一地炼制好的丸、散、膏、丹。更为神秘的是,除了晏寒江外,屋里所有人脸上都蒙了布巾。
  苍狼失声问道:“你到底在炼什么?”
  邵宗严闻声看去,见他在窗外窥视,便也扔了一块布给他。这布上不知洒了什么药,蒙上去只觉凉气沁心,让人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而炼药的人自己包得更夸张,不止蒙了脸,手上也套着透明的塑料手套,小心地打开一个个药包。他有时用长柄勺挑一点药面搁进药臼里,有时把几种丹药扔进炉子里一同烧炼,有时又用清水澥开药丸加药米分调合……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弄什么邪恶可怕的毒药。
  晏寒江吐出一道蓝荧荧的纯阴真火助他炼丹,蓝光摇曳,映得他手上那碗东西更阴森可怖。
  成药里的有效成份都提炼出来后,邵宗严便将材料都扔进了炉膛里,打开纸包撒下一包朱砂,猛火锻烧起来。
  又是朱砂。难道他要做真正不会褪掉的朱砂痣?
  白栖墨不着痕迹地从房间退了出去,摸着自己额上仍旧坚实牢固的朱砂痣,心里升起一丝庆幸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