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政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想不到堂堂一个县长对养猪竟也有这样的见地。
“我们嘉谷农牧一直把饲料、水、空气称之为猪生长发育的最基本营养,将猪场环境看作猪生命质量最基础、最重要的因素。”
“而在世界范围内,将给动物适宜的生存环境,满足其活动、表达天性等自由称为动物福利,这被证实有助于动物快乐、健康生长。”
“付县长这番见地,倒是很符合我们嘉谷农牧的发展理念。”齐政微微一笑,赞叹道。
付国辉也很高兴,观点能得到他人的认可感觉还是挺好的。这可不是他为了迎合嘉谷农牧而准备的,他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大家观念吻合,自然相谈甚欢。
在几人稍微熟悉后,齐政话题一转,向付国辉问道“付县长,我是比较满意这个地方,但是我听说安源县的领导班子在主导产业上有较大的分歧,不知道付县长对这个问题怎么看呢?”
付国辉笑容一滞,随即恢复过来。
看着齐政了然于胸的眼神,付国辉思忖一会,决定如实道来。
投资商关心投资环境无可厚非,既然“家丑”已经外扬,为了不让投资商道听途说引起更大的误会,付国辉也顾不上隐瞒了。
其实,与其说是领导班子在主导产业上的分歧,不如说是他这个县长和县高官高启源之间的分歧。
在安源县这种偏僻而封闭的山沟县城,为了发展经济,在农业上下功夫是最直接甚至是唯一的途径。
安源县的领导班子也算是很有见地,在集全县之力扶持某一产业的快速发展上达成了共识,但是问题就出现在选择扶持哪个产业上。
付国辉在禽畜养殖上颇有研究。他认为,在安源县这种生态条件良好,自然防疫条件优越的地方,关键是在高速公路开通后,离珠三角经济发达区也不算远,发展生态养殖大有可为。
但县高官高启源显然另有想法,他的意见是,在安源县这种山区,要充分利用光热水等自然资源,大力发展速生丰产用材林,为维护国家木材安全多作贡献。
付国辉平静地说道“如果是其他树种就算了,但偏偏是速生桉!”
齐政一怔。
付国辉接着说道“我知道,作为一种生长迅速、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收益的经济树种,桉树是南方很多地区林业的宠儿,甚至被农民称为‘摇钱树’。”
“但据我了解,凡种植了桉树的,土地肥力下降乃至枯竭,原始植被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肥料和养分而受到严重破坏,引发土地贫瘠,山体滑坡和洪涝灾害增多。”
“这些暂且不说。如果种庄稼,需要不断地进行田间管理;种桉树就省事多了,除了种植早期施一两次肥,以后它基本上不需要人照料。种下之后就可以外出,于是许多人就在家里的耕地上改种桉树,青壮年到外地打工,老人留守在家看着。”
“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本地经济还怎么发展起来?”
当然,县高官的想法是,可以引进桉树的下游产业入胶合板厂、中纤板厂和各类造纸厂,再延伸下去,还有化工厂、林业机械厂等,吸收本地劳动力就业。
但付国辉摇头说道“且不说招商引资没有那么容易,像造纸厂这样的企业,污染性太高了。安源县这样生态良好的地区,如果环境被破坏了,简直是愧对老百姓啊……”
齐政没有想到,现在就有人对桉树种植这么排斥了。
后世,速生桉在民间一度被安上“霸王树”、“抽水机”、“放毒机”、“亡国树”等名头,“摇钱树”变成了“妖树”。
付国辉虽然没有这么偏激,但他也能历数桉树的种种罪过“桉树是抽水机”、“桉树是耗肥机”、“桉树是生态杀手”……
也因此,他对县高官想要扶持速生桉产业的想法极为反对,而县高官对他的生态养殖也同样不感冒,认为防疫风险较大。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这种时候,嘉谷农牧的出现,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因此,付国辉语气坚定地说道“齐总,您不用担心,我正在积极与县高官沟通,不管怎样,我们对嘉谷农牧的投资都是持百分之一百的欢迎态度的。”他就怕齐政因为怕麻烦而选择不投资了。
听完来龙去脉后,齐政想了想,在付国辉期待的眼光下,笑了起来。
……
第256章 人祸怪天灾
在付国辉的注视下,齐政轻笑道“付县长,其实吧,桉树真的没有那么玄乎。”
付国辉一愣“这话怎么说?”
齐政就说道“据我所知,桉树是一种很节约用水的树,譬如在本地常见的桉树类、相思类和针叶类3类树种中,收获相同的生物量,桉树所消耗的水分只有针叶类树种的51、相思类树种的81,此外桉树的碳吸存能力也特别强。”
“至于耗肥,有研究表明,桉树具有较强的养分利用能力,可消耗较少的养分而生产较大的生物量,其肥力消耗小于玉米、咖啡等农作物和树木,桉树对土壤肥力的消耗远谈不上巨大。”
“桉树林下寸草不生,这种现象确实是存在的。但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并非许多人认为的桉树‘有毒’,会令其他植物躲避它生长;或是桉树是‘抽水机’、‘耗肥机’,耗尽了水肥,让别的植物无法生长……”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大概有两方面。
一是桉树种植过密。
一般桉树种植密度为每亩100棵左右为最佳。而许多桉农为了多种多收,将桉树种植得很密,甚至一亩地种600棵的都有。这样的后果就是郁闭度太大,透光性差,寸草想生都难。
另外就是除草剂的过度使用了。
正常情况下,桉树林下会自然生长“杂灌林”,但这种情况是桉农不乐意见到的。为了让桉树生长得更好,桉农大量使用除草剂。除草剂的杀伤力是巨大的,杂灌林就会被彻底催毁,不留一点绿色生机。
“就这手段都还是温柔的。桉树有一个特性,在桉树的根颈上长有木瘤,它可以贮备营养,并能萌发新芽,而且即便火烧也不会烧死木瘤。利用这个特点,桉农们发明了一种破坏性的种植方式——炼山。”
“炼山”即桉树砍伐后,一把火将山坡烧光,省去了锄草、去杂的步骤,过火后的灰烬还能给新生长的桉树肥料。
问题是,桉树可以挺过“炼山”继续生长,可山林里的其他植物只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长此以往,在桉树生长的地方自然就很难看到其他植物的身影了,对生态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说到这,齐政叹了一口气。
在后世,虽然速生桉对生态环境的影响问题,学术界的观点还不统一。但从单项研究结果来看,桉树“抽机”、“耗肥机”、“毒树”三大罪状早已洗清。
很多危害生态的后果,说到底都是人类做的孽。但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将人祸归咎到天灾上,速生桉就是这样被“妖魔化”。
速生桉其实是个好东西,用作造林树种和经济树种,生长快,用途广。
在国外可以看到粗壮的桉树,而在国内,看到的桉树都是一副瘦瘦高高的身材——因为它们还没来得及长粗。
出于经济利益考虑,农民们在桉树长到三四年的时候就会对其进行砍伐。过于快速的轮伐,就会让长期种植桉树的土地呈现出惊人的耗水量和耗肥量,效益不高,浪费惊人。
桉树本无罪,却由“摇钱树”沦为“妖树”,细究起来,哪一样不是我们人为的因素昵?
“桉树种植本身不仅有利于生态可持续发展,还能缓解国家木材供应紧张的局面。但是该树种种植密度不可过密,种植时间应达到至少7年才能砍伐,种植期间还应实行多树种搭配混种或轮作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良性发展。”齐政最后建议道。
付国辉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看向齐政问道“齐总说了这么多,是有意介入桉树种植领域吗?”
“不不!”齐政摆手说道“我们嘉谷农牧还是专注于养猪,种树是另一个领域的事情了。”
种树这种事,还是留给安源县吧。
“我只是认为,其实养猪和桉树种植可以两手抓的。”
付国辉双眼一亮,“哦?齐总有何高见?”
齐政侃侃而谈“我们建设的这个养猪场,为了生产无抗生素、无药残的优质猪肉,将全程使用中草药兽药,杜绝使用化学药品和抗生素。因此着力打造集中兽药研发制作、中草药种植、生猪养殖、屠宰加工等完整产业链的生态生猪养殖产业。”
付国辉听到这,似乎明白了什么。
齐政继续说道“像马齿苋、龙胆草、金银花等,是中草药养猪需求较多的中药材,其实也很适合于桉树林下种植。”
付国辉恍然大悟。
齐政微笑道“只要严格按照标准种桉树,就绝不会出现所谓‘抽水机’、‘耗肥机’的现象。再套种中药材,由我们嘉谷农牧的养猪场收购,我估计,每亩每年能增加两千到三千元的收入。”
“这样一来,桉树可以长得更久,效益也更高。同样的,养猪场出产的有机肥也有了去处。”
“另外,还可以发展其他的林下经济,如在桉树林下散养土鸡等。这样,无论再过多少年,这里依旧山清水秀,多种经济作物协调发展,农民也能发家致富。”
付国辉越听越兴奋。
确实,养猪和桉树种植其实是可以相辅相成的。自己的想法可以实现,县高官的意图也不落空——再这么僵持下去,谁也没有好处。
最关键是嘉谷农牧的养猪场是全额投资的,不用政府的投入。为什么只能扶持一个产业的发展?就是因为安源县的财政只允许一个产业的投入。
要贷款给农民买树苗,要请专家进行技术指导,要修路……哪样不需要投入啊?如果没嘉谷农牧的投资,根本不可能两手同时抓,两手都要硬。
齐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对付国辉眨眨眼道“付县长,怎么说嘉谷农牧也算是来得恰如其时吧,不多给点优惠政策可说不过去啊!”
付国辉豪气地一挥手“好说好说,对于大投资商,支持总是有的,优惠也是有的。”
齐政和李东亮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
第257章 亚洲最大单体养猪基地
安源县全境多山,丘陵起伏,终年湿润温和,适合速生桉的生长。
合理经营、科学种植,桉树也可以成为太自然画卷中优美和谐的一笔。
齐政希望看到的,是绿草茵茵、树木葱茏、农人怡然、飞鸟自在的和谐一幕。
近处为嘉谷大型养殖场,远处是深绿色的人工桉树林。养殖业和林业景观交错,将成为安源县壮美风景和全县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
嘉谷农牧的进驻,很大程度上可以说解决了安源县的发展问题。正如县长付国辉所说,优惠大大的有。
县高官高启源的规划得以实施,同样心情很好。对于“大功臣”嘉谷农牧,不吝支持。
嘉谷农牧以相当优惠的价格入手15万亩土地,用来建设养殖基地主体;5年内,对养殖场缴纳的税收地方留成部分,按一定比例返还;同时政府将负责协调养殖基地的中草药种植和收购……
签约后,嘉谷农牧的养殖基地第一时间启动建设。
一个月后,高峰岭。
一排接一排的推土机,以相同的速度整齐地向前推进。每当遇到前方指挥的工人,它们就冲着工人指向的地方拐弯。
若是从高空看,数百米宽的推土机队,就像是无数条鞭子似的,将旷野、农田和矮小的灌木犁成平整的空地。接踵而来的混凝土摊平机装着充足的混凝土料,缓慢移动着铺洒混凝土料。
另一边,不停的有电工和水管工相互协作,他们借用小型吊车竖起电杆,并将水管和排泄管道沉入路边的渠沟。
一条规划中的公路,笔直地向前延伸,直到某个小山丘处,才忽的一个转弯,消失于雾气朦胧的山峦中。
结伴前来的县高官高启源和县长付国辉站在高峰岭半山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们的脚下就是临时板房组成的工程队指挥部,小小的院子里人来人往。“报告”、“明白”一类简短有力的喊声不绝于耳,森然间如同即将上战场一般。
这是近处。而在远处,一排排白色猪舍拔地而起,掩盖在山峦间淡绿色的树林波涛中。
看了不知多长时间,高启源震撼地说道“嘉谷农牧的动作,真的不是一般的快!”
付国辉默默点头。
这才多长时间啊,一座现代养猪场,就在这个原本的荒郊野岭之地崛起了。
“我们计划,用四个月的时间,做好养殖基地主体建设。相关的设备已经订购了,厂房建设好后,简单吊装后再进行消毒,猪群入场就没有问题了。”齐政淡淡地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