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跳动。
六点三十分钟,黄昏时刻,逢魔时分。
噼啪,指针停止了。
这时,夕阳诡异地消失了。
游西雀的房间仿佛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倏地变得十分冰冷。
滴答。
水声。
一个模糊的人影冷冷立在游西雀的床头,而后冲她伸出了手。
下一瞬,沉睡的双眼,蓦地睁开。
游西雀眼神清明,哪里有睡觉的样子,她锐利地扫过去,但不等她看清,那东西就已经消失不见!
“辛月,青灯,抓好它!”
“就算抓不住也要弄清楚它是什么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陡然多了两道诡异的影子,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嘭的一声!
大门打开!
那东西逃了!
游西雀迅速从床上跳起来,一眼便看见地面湿漉漉的水迹。
她伸手往地面一抹,蹙起眉。
“冰碴子?”
顿了顿,游西雀顺着这片痕迹往外走,倏地愣住。
那东西竟然熟门熟路地逃进了陈阿姨的家里。
这时,陈阿姨家的门,幽幽地开了。
第50章
路天朗
血衣少年低垂着头, 右手抬起,冷冷指着陈阿姨屋内,血液滴答从他指尖落下, 而辛月已经追了进去, 漆黑的屋子里不见一丝光芒, 阴冷气息喷涌而出。
游西雀拍拍余青灯的肩,鼓励道:“做得很棒。”
血衣少年歪了一下脑袋, 黑魆魆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似乎闪烁着喜悦的光。
游西雀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孩子脸上支离破碎的伤好像又淡了一点, 似乎距离恢复成正常少年的模样还有一段时间。
“难道经常夸夸会让他逐渐康复?”这个念头落下,游西雀迟疑一瞬,又摸摸他的脑袋:“青灯是个好孩子……”
噼啪。
游西雀捧着血衣少年鲜血淋漓的脑袋:“……”
抱歉,打扰了。
把余青灯的头颅安回去后, 漆黑的屋子里冒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漂亮女鬼不耐烦地皱起眉,抱着双臂等着游西雀,一副催促的样子。
游西雀便笑:“辛月姐姐也厉害。”
闻言, 女鬼骄傲地扬起下颚, 似乎还能听见她哼了一声。
不过, 看这两只鬼的意思,那个冰碴子鬼十有八九还躲在陈阿姨家里没有出去。
“它”为什么会躲进陈阿姨家呢?
游西雀蹙起眉, 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把短刀拿出来, 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才跨过陈阿姨的家门。
灯关着。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之前摆放在陈阿姨家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废弃杂物已经被收拾掉了, 现在已经恢复成了这个家原来的模样。
陈阿姨家布置得也很朴素,大概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缘故,里面并没有太多花哨的东西,桌子茶几沙发电视,进门右边是厨房,再往里就是卧室和阳台。
才进门,游西雀就觉得不对劲了。
“陈阿姨竟然不在家?”游西雀抿直唇线,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这跟她所说的完全相悖,厨房里没有油烟味,连一点饭菜的香味也没有,这意味着陈阿姨根本没有做饭的意思,更何况,她人也不在这里,她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为什么她不在家?”
现在是晚上七点。
游西雀进了厨房,里面甚至连所谓买回来的菜也没有。
屋里空得异常。
一切都和陈阿姨所说完全不符。
眸光逐渐沉下来,那种不安的感觉夹杂着一种糟糕的猜想在游西雀心里来回翻腾,她从厨房里退出来,冷眼观察着这屋里的一切。
“以前陈阿姨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现在却发现,这里的温度很低,我只是站在这里,都觉得快被冷得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
两只鬼在她进来后,就默默地藏进了她的影子里。
游西雀的影子一下子挤了起来,依稀能看见三个影子在里面左右互搏,看着像打架,不过最后女人和少年的影子联合在了一起,和另外那个男人影子进行对抗。
男人影子显然更强,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尖刀,左手掐着少年的脖子,眼看就要捅过去。
游西雀瞥了一眼:“旺财,老实点。”
影子鬼:?
日,明明是这两个坏逼进了他的领地啊!
辛月:呵呵,坏鬼没有鬼权!
少年冷冷点头。
黑暗中男鬼的脸一阵扭曲,气得头顶冒烟。
霸凌!
这是霸凌!
辛月:你他妈也好意思说霸凌?辣鸡!
游西雀冷漠无视影子鬼的愤怒,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在靠墙的一个位置,那片墙明显比别的地方要白上一个度,是常年累月摆放着某个大件挡住灰尘所致。
“冰箱呢?”
她记得陈阿姨家的冰箱,就放在这个地方!
况且,今天见到陈阿姨的时候,还有维修工人进去维修。
可现在冰箱不见了!
游西雀表情古怪,再联系那个鬼怪身上的水渍和冰碴子,那种糟糕的念头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幽幽从窗外吹进来。
窗帘扬起,一道黑影再次立在了阳台之外。
游西雀几步走过去,猛地掀开窗帘!
一架生锈的轮椅静静地摆放在那儿。
上面已经积了些许灰尘,看上去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这本来是路天朗的轮椅。”
游西雀抿着唇,继续在屋里搜索,灯光已经打开,幽冷的光线将屋内的家具拉出沉沉的黑影,乍一看,像是有无数个人,缩在家具旁冷冷地观察着这个闯进家里的外人。
这个家很多东西都没有变。
但距离游西雀上次过来的时候,又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
比如说放在陈阿姨卧室那张全家福不见了。
照片里的路天朗还是个孩子,他爸爸也还建在。
陈阿姨还年轻,一家三口面对镜头笑意盎然,幸福美满。
后来路爸爸去世,陈阿姨一直把照片放在卧室里,连木相框边沿都被手指摩擦得十分光滑。
现在游西雀拿着那个空掉的木相框,眉头紧皱。
而这个卧室里,无处不昭示这里曾经有一堆恩爱的夫妻一起生活过。
墙上的“囍”字已经褪色了也不舍得拆下,用胶带补了又补,衣柜里还有男人的旧衣服,鞋架上是陈阿姨和丈夫两个人的鞋子,清理得很干净。
“陈阿姨跟我说过,遇见路爸爸之后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一直想要一个美好的家庭,路爸爸已经给过她了,在生下路天朗之后,这种幸福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哪怕后来路爸爸去世,只要有路天朗在,她就可以一直支撑。”
游西雀心情复杂地想着这一切,“陈阿姨是个很渴望幸福家庭的人,也很坚强,哪怕路天朗患上枯萎症,她也这样咬着牙生活下去了。可是——”
“如果路天朗死了呢?枯萎症是绝症,到了晚期一定会死。”
“长期支撑的信念死亡,哪怕陈阿姨再坚强,也一定会崩溃的。”
仔细想想,她也很久没有见过路天朗了。
上次被陈阿姨糊弄了过去,因此并没有见过其本人。
也没有任何人,真正地在后来见过路天朗,任何人都知道,陈阿姨把儿子放在家里精心照顾,而公寓楼里的人,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去戳她痛处。
再想起上次在巷口遇见的那个人——或者说,是鬼。
游西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猜想令她心里发毛。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房间她没有进去过了。
最往里的房间,房门紧闭。
那是路天朗的房间。
一串湿漉漉的水渍带着冰碴子,在路天朗的房门前,戛然而止。
本以为打开需要花一番功夫,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