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i长,其实可能您也注意到了,国内经济从去年末开始已经有些放缓的迹象,当然可能是因为年末到节前的一种正常波动,但是我以为您能够看得到,东南亚的经济出了大问题,多少也会影响到国内,如果日韩受到影响太大,那么整个东亚经济可能都会被波及,而我们国家和日韩经济联系的紧密程度要比与东南亚那边紧密得多。”
沙正阳小心的筹措着言辞,“目前日韩经济已经受到了冲击,就看日韩能不能挺得住,但我觉得日韩可能放任汇率波动,因为要维系汇率的代价太大。”
“你的意思是日韩经济会受到冲击进而延续到我们国内来?”王云祥皱起眉头,手指放在茶杯盖上,轻轻摩挲着。
“这是必然的,但我们国家特殊的金融体系能够抵御住这种冲击,只不过实体经济肯定多少会有一些影响,而日韩经济波动反过来可能还会作用于东南亚,还会有一轮大波动,……”
王云祥微微点头,对经济走势的判断很重要,但是对于一个省来说,能做的却不多,那需要中央层面的宏观政策来决定,他只是借以再一次考较沙正阳对宏观经济形势的判断能力。
沙正阳翻年之后就可能要上挂锻炼的情况王云祥当然知道,而这一轮中央机构改革,一部分机构会被裁撤合并,还会设立一些新的部门,职能责任都会发生较大变化。
去年他到京里办事的时候,他的一个同事也和他谈起过,谈到了希望能够选拔一些年轻优秀人才来充实,当时他也没在意,但是如果这一次沙正阳上挂锻炼,倒是可以考虑。
“那你对长川实业和长河能源集团未来下一步发展有什么好的建议呢?”王云祥问道。
“长川实业的下一步规划早就敲定,建设、建材和房地产抱团形成一个核心板块,互动式发展,我们相信以我们自身的实力,是可以打出一片天地的,……”沙正阳这个时候没有半点谦虚,“我们需要的是班子稳定,留给我们一些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我作为董事长是有这个信心的。”
王云祥沉吟了一下,他已经觉察到了沙正阳此次来汇报工作的目的和意图,“那长河能源那边呢?”
沙正阳稍微顿了一下,这个问题需要慎重一些,毕竟他不是长河能源的掌舵人,“我个人认为目前长河能源的局面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成品油销售网络建设十分顺利,鲁总在这方面下了大功夫,我相信未来两三年后大家就能看出我们这一步的布局是多么具有前瞻性,一手抓生产,一手抓销售,这两头稳住了,长河能源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省里采取措施进一步壮大长河能源集团不好么?”王云祥问了一句。
沙正阳激灵了一下,果然还是有这个事儿,并非空穴来风。
“省i长,我的理解,长河能源的发展壮大需要其从其自身内生动力来寻找挖掘,恐怕这才是最适合它的路径。”沙正阳一字一句的道。
王云祥微感惊讶,扬起眉毛,看了对方一眼,“说一说。”
“高官,起到其实道理并不够复杂,我们从长河能源集团的基本产业结构就能分析出来。”
沙正阳知道恐怕省里两位主要领导对于长河能源集团和省投资公司合并的想法已经有些动心了,起码王云祥是有些动心了。
周远望已经担任省委i书记快三年时间了,而王云祥接任省i长也有两年多时间了,如果按照惯例,周远望基本上也就只有一两年这一任就差不多该结束准备离任了,王云祥则是继任的最大可能,如果在他接任省高官这一任上能够打造出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来,无疑会是他的仕途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也能在汉川历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笔,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无动于衷。
无论是周远望还是王云祥都无从判断长河能源集团未来能不能实现进入世界五百强,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个目标,但是他们希望通过兼并合并来壮大企业实力这一想法却是现实存在的。
沙正阳就是要想说服王云祥,这种通过合并兼并的方式来实现势力扩张并不可取,甚至弊病很多,如果运作不好,反而会起到副作用。
“现在的长河能源集团基本架构已经明晰化,原来集团业务略显萎靡主要原因两点,一是采油业务受到地域资源限制,难以突破,但现在这个问题正在逐步得到解决,出海战略很顺利,下一步我们可能还会有新动作,只要这个瓶颈打破,那么我们的根基就稳固了。”
沙正阳信口道来,显得胸有成竹,“二是销售网络,我们原有销售网络很狭窄,局限于省内,而且受到中石油的挤压,但现在我们跳出樊笼,在沿长江地带全面铺开,中石油中石化都很着急,但是却没有办法,当然等到今年下半年改制完毕,他们腾出手来肯定要做出反应,但那个时候我们的基本格局已经形成,他们可以反击我们,但已经动不了我们的筋骨了。”
“第三是炼化,就目前来说,我们的炼化能力够用,起码两三年内无忧,但再往后走,随着国内汽车消费迅速猛增,对成品油需求会一直处于一个相当旺盛的高增长态势,所以我们的炼化还不够,而且仅仅在我们汉川省内,地域分布上也不合理科学,必须要在沿海形成布局,……”
王云祥没有作声,他想听听对方要做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虽然对方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并没有说服他,也没有充分理由来说明省投资公司加入进来有什么不好。
“目前经过前期的调整,集团正处于一个最好的状态下,采油这一块的出海战略顺利,销售网络已经成型,加上炼化本身还算稳定,几方的磨合也渐入佳境,这种情况下贸然再进行重新调整,必将影响到未来一两年的稳定发展,我认为这是不合适的。”
沙正阳知道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所以就更不避讳。
“内生强大才是最重要的,我并不是觉得这种外来兼并发展壮大的方式不好,但是我以为现在的长河能源集团更需要的一段时间俩消化前期的磨合结果,达到最佳,让其稳定一年半载之后,恐怕更合适一些。”
“正阳,假如另外一个带有丰厚资源的企业加入进来,不是更好么?”王云祥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省i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带来资源当然好,但是要看时机,如果单纯资源进来当然好,但是如果可能对整个企业架构带来变化和影响,我个人认为目前集团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段时间稳定期,消化融合之后,那么再来考虑不是更好么?反正都是省里的企业,难道省i长您还担心会飞出去不受管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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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云祥家中出来时,沙正阳觉得自己背上都有些汗意了。
王云祥不是那么好说服的,甚至到现在沙正阳也没有把握到底说服对方没有。
但引起了王云祥的思考。
沙正阳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和理论,觉得自己这一趟的效果不算太好,主要是自己只能从自身角度来考虑,而领导考虑角度又不一样,自己认为省投资公司加入进来可能会带来许多负效应,但是领导不那么认为,他们认为这是可控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省里领导觉得能够驾驭住,那么与省投资公司兼并就未必是坏事了。
沙正阳已经从最初的担心心态中挣扎了出来。
如果赵文轩进入长河能源之后并非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呢?
有些人你把他当做对手或者敌人,那么可能他们就会变成你的对手敌人,而如果你不把他们当做敌人和对手,那么他们就不会是你的敌人和对手。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赵文轩他们如果真的进入长河能源集团,他也需要一个时间来适应和融合,在没有主要领导的明确态度前,哪怕韦庆良和李铭再是态度鲜明,恐怕他也需要三思而后行。
做某件事情不容易,但是拖延却很简单,这一点赵文轩他们不会不明白。
坐在车上,沙正阳又认真的梳理了一下思绪,他觉得这一趟来也并非没有收获,起码他已经明确的态度表明出来了,目前长河能源集团的格局架构以及发展方向不能动摇,这一点很关键。
这个意思传递给了王云祥,想必王云祥也很会认真考虑。
哪怕下一步真的长河能源要和省投资公司合并,哪怕赵文轩乃至省投资公司的其他班子成员要进入长河集团,只要省里对集团未来发展方向不动摇,那就没问题,甚至还有好处。
王云祥他们大概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
沙正阳觉得自己还是小觑了领导们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