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丫头,不是老奴刁难你,是皇上忙得很,没空理会你的。”
“安公公,求您了,您就通传一声吧。”如兰也不想这般低声下气,可顺嫔下了命令,一定要送到皇上手里。
“唉,老奴只帮这一回,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了。”
安德一面摇头一面抬腿进了门。
“长信宫的?不见。”顾容祯正摸着棋子等人呢,根本没有见如兰的心思。
安德身为内监总管自然是知道些关于如兰的事,也是可怜如兰,便多劝了一句,“老奴看那丫头年纪小,估计也是被顺嫔娘娘逼着来的,皇上不如就看一眼……”
顾容祯放下棋子,看着安德还在想词儿劝说,不由得“哈哈”笑起来,端过身边宫女摆上的茶盏,扬声道,“安德你啊,还真是心软,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如兰没想到真的可以进去,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安德后面进了勤政殿。
“奴婢如兰,见过皇上。”
规规矩矩行礼,眼神儿也没有四处乱瞟,声音不卑不亢,是个可造之材。安德看着地上的如兰,颇为满意。
“你就是昨晚上那个浣衣局的?”顾容祯抿着茶,看也不看一眼如兰。
“回皇上,奴婢确实浣衣局宫女,现在在长信宫。”
“哦,是顺嫔让你来的,做了什么?”
“回皇上,是参汤,顺嫔娘娘说皇上政务繁忙……”
顾容祯点点头,放下茶盏,“东西送上来吧,人可以走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架势让如兰很不爽,不过谁让他是皇帝呢。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行了个礼禀道,“皇上,傅公子来了。”
“是么?快请进来!”
那边顾容祯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那位傅公子身上,这边如兰住了嘴起身,漆盘交给了顾容祯身边的宫女。
还没来得及转身退下,身后已经传来了清冷的男声,鼻间还若有似无的有一缕药香飘过。
“草民见过皇上。”
药香?是那个去冷宫的男人?如兰越来越好奇了,她有点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傅公子长什么样的,不过她还是有点理智,没有傻傻真的去看。
“咳咳,”安德提醒呆着不动的如兰,再不走就惹祸上身了。
如兰如梦初醒,福了福身,俯首退了出去。
“庭修你总算是来了!”
跨出勤政殿的如兰,最后听到皇帝喊了这样一句。
庭修,傅庭修?
即使是穿越过来不谙世事的如兰,也在浣衣局众宫女的闲言碎语中听说过这位傅公子。
三岁识千字,八岁出口成诗,十四岁被皇帝钦点为状元,再加上身份显贵,乃是定国公傅琛嫡子,面貌俊朗气质清雅,只可惜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便一直不好,整日与药相伴,也没有出仕。
听皇帝的口气,应该与这位傅公子很熟悉,如兰记得听人说过太后就是傅家人,他们俩好像还是表兄弟?
“你怎么还没走?”
如兰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转身,才发现是御前侍女绿辛。
“绿辛姑姑,”如兰微微福身浅笑,“奴婢只是……有点好奇刚刚进去的那位傅公子。”
绿辛见惯了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宫婢,以为如兰也是如此,心底对如兰不免看低了几分,正言道,“这不是你能打听的,记住自己的身份。”
如兰微笑不改,应声退下。
傅庭修确实让人好奇,也让人为之向往,不过对于如兰来说,她更看重自己的一条命,傅庭修表面上光鲜亮丽拥有诸多赞誉,可是谁又知道背后的故事呢,大家族里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身体抱恙多年却依然屹立不倒,这样的傅庭修又哪是如兰可以沾上的。
如今跟着的顺嫔在如兰看来也不算是个好主子,那次瞧见的暖阁人影还没有下文,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会被连带受罪,就算这次侥幸没出事,下一次却未必,在长信宫遭难之前离开才是上策。
勤政殿里,皇帝顾容祯正招呼着傅庭修上前来看桌上的一盘残棋,如兰送参汤前他便是在思考这棋局。
“皇上传唤草民就是为了这棋局?”
虽然对顾容祯的脾性早已了解,但傅庭修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顾容祯很认真的点头,“是啊,不然还能叫你来做什么?”把傅庭修摁在椅子上,他又拍着傅庭修的肩念叨,“你怎么又叫我皇上?不是说了喊表哥?”
“皇上是九五之尊……”
“哎呀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看棋局看棋局!”知道傅庭修每次说到这称谓问题就会念那些大道理,顾容祯果断切开话题。
看着看着顾容祯就瞄到了傅庭修的侧脸,不禁有点失神,突然没头没脑低声一句,“你去看过……她了?”
傅庭修捏棋子的手一顿,语气也低沉了不少,“看了,还是老样子。”
顾容祯转过身坐在一旁,捡起如兰送的那碗参汤,用汤匙搅了搅,叹了口气,“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姐姐没有变,”傅庭修微勾嘴角,“皇上当初不就是喜欢姐姐的孤傲么?”
“可,可……”顾容祯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期初遇见傅妍君,他就是被她身上的傲气所吸引,像是凌寒盛开的红梅,又像是接天绿荷中的青莲,可慢慢的,他的热情就被傅妍君的清高磨光了,两个人越走越远。
“皇上有空何不去看看姐姐?”
顾容祯没有答话,他何尝不想去看,但是他总怕傅妍君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即使见了面,两人也是相顾无言。
“皇上?”傅庭修出言打断了顾容祯的沉思。
“啊,朕有空会再去看她的。”顾容祯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凉掉的参汤,随手放下,吩咐绿辛端下去。
傅庭修看着皇帝神色不佳,大概也不会再想提起这些旧事,便继续看那局残棋。
一时静谧,这时候安德又挂着一副为难的表情进来了,拱了拱手,悄声出言,“皇上,皇后来了。”
傅庭修听到此言不免皱了皱眉,而顾容祯已经抬手让安德带人进来了。
“既然皇后来了,为避嫌,草民还是先退下了。”
傅庭修起身拱手,婉拒了皇帝想要留下他的意愿。
傅庭修和皇后在殿门口相遇,冷漠的行礼之后,傅庭修头也不回的离开。
扶着皇后的宫女瞧着傅庭修的身影不甘说道,“娘娘,你看那个傅庭修真是没规矩……”
“悯枝,慎言。”
穿着金银丝富贵牡丹卷云缎裙的皇后扶了扶鬓边的金丝嵌红宝点翠步摇,神色平静目光如水,姣好的面容显示着这位皇后还很年轻,但如古井般深幽的眸色透露出她苍老的心。
叫悯枝的宫女闭了嘴,低着头搀着皇后/进了勤政殿。
“皇后有什么事么?”
顾容祯已经撤了棋盘,坐到了书桌后面,埋头在一堆奏折中,皇后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可顾容祯却只是冷冷开口,连抬眼都不曾有。
镇定的皇后仿佛没有看出皇帝的冷漠,示意身后的宫女端上托盘,“臣妾得知皇上这几日都忙于朝政,连后宫都没去几日,”托盘摆上来是一些茶点,“臣妾做了一些点心,皇上尝尝。”
顾容祯提笔沾墨,语气敷衍,“放那儿吧。”
就连悯枝都察觉出了房间里不对劲的气氛,皇后却仿佛什么都未察觉,还在语重心长劝诫皇帝政务重要,但后宫也不能荒废……
“皇后可说完了?”顾容祯沉声,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皇后。
“皇上……”
顾容祯搁下朱笔,一挥袖子,打断皇后的话,看也未看皇后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如皇后所愿,摆驾长信宫!”
清冷的勤政殿里,皇后平静的脸色再也绷不住,精致的妆容也有细微的扭曲,目光也狠利起来。
默默在一旁的悯枝凑到皇后耳边,悄声道,“娘娘,长信宫那边,要不要警告一下?”
“都准备好了?”皇后眯着眼,语气不再平和。
悯枝的声音更低了一层,“娘娘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微抬下巴,玉手拂过云鬓,搭在了悯枝的手背上,目光环视一周,淡淡说道,“那就动手吧,利索点。”
西暖阁
如兰平平安安回到长信宫,进了正殿向顺嫔回禀。
“皇上收下了?”顺嫔本来以为是次无用功,没想到却有如此惊喜,“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顺嫔看着看似呆呆傻傻实则却聪敏的如兰,一高兴便提了她做一等宫女。
“娘娘,这不妥吧?”秋桐没想到如兰只因一件小事便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下不免有些不平。
顺嫔的脸一下就垮下来,“有什么不妥的?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秋桐一抖,赶紧跪下求饶,顺嫔性子急躁,惹恼了她自己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哼!”顺嫔没空与秋桐掰扯,她正高兴呢,心里还想着明日可以好好在其他妃嫔面前显摆显摆了。
“娘娘!”一个宫女在垂帘外头传话,“勤政殿那边传话,皇上要来长信宫用晚膳。”
这个消息可比如兰送参汤让顺嫔高兴多了!她的喜悦溢于言表,一双纤手捂着嘴不敢置信,“真的?真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了,还是刚刚升了一等宫女的如兰善意提醒,顺嫔才沉下心来,吩咐人把西暖阁收拾好,小厨房多做些皇上爱吃的菜品。
西暖阁?如兰眼皮一跳,她想起之前的那个人影,心下不安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现在她还在长信宫做事,而且已经是颇为显目的一等宫女,不管如何都要保住顺嫔。
想到这儿,如兰自告奋勇去收拾西暖阁,顺嫔正觉得如兰称她的心意,自然是满口答应。
进了西暖阁,如兰装作检查的样子,四处溜达,顺便翻了翻各处,都没有什么发现。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么?
“如兰,这个瓷瓶放哪儿?挺漂亮的,就是只有一个瓶子蛮单调的,不如插几支腊梅吧。”
如兰看过去,一个宫女正捧着一个绘着穿花戏蝶的瓷瓶,另一个宫女点点头说道,“正好今儿早上花房送了几枝过来。”
那宫女放下瓷瓶,去找腊梅了,如兰瞧着瓷瓶上的花纹,拿起来把/玩了几下,这一看便看出了不对劲。
这瓶子里好像有什么?
如兰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掏了掏,这一下掏出一个布人偶来,上面还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扎了两根细针。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巫蛊!
如兰大惊,不管这八字是谁的,若是被人发现这个岂不是死定了!如兰脑海里闪过各种因为巫蛊被抄家流放乃至身死的小说片段,赶紧先把人偶藏在怀里,装作不在意放下瓷瓶,一边继续四处检查是否安排稳妥,一边悄悄朝外挪去。
出了暖阁溜到后殿,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把人偶扯开,撕得乱七八糟,再也看不出人偶样,然后把写着生辰八字的纸片撕碎了丢到水池里,银针也丢到水里,全部销毁后她才怀着一颗不停乱跳的心回到西暖阁。
此时西暖阁已经准备妥当,顺嫔也已经在门口恭迎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