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殊丽与天子同乘一辆马车,陈述白卧在小塌上浅眠,手一直拽着殊丽的衣袖。
殊丽无奈,直到肩膀酸疼时,才试着抽出布料,拢好变形的领口。
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狝,今年不知会以什么形式举办,又会有怎样的闹剧。
秋狝,不知元佑是否会回来。
半晌,陈述白睁开眸子,问道:“几时了?”
“回陛下,快傍晚了,是否传膳?”
“传吧。”
车队停下,众人在各自的马车里用膳,殊丽端着一碗燕窝粥,舀起一勺喂到陈述白嘴边,“不烫了。”
陈述白没什么胃口,推开勺子,“你吃吧,朕不饿。”
殊丽也不客气,舟车劳顿,只在海边休息了一晚,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乏。
见她懒洋洋的,陈述白碰了一下她的腰肢,“累就躺下睡会儿。”
车里只有一张塌,总不能让尊贵的恶龙挪地儿吧,殊丽小口喝粥,摇了摇头。
漱口后,她靠在塌边闭眼,希望恶龙别再折腾人,可恶龙没有随她的愿,硬是将她拉倒在塌上。
两人同躺在一块,殊丽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避开那股冷香,因着气氛暗昧,殊丽试着寻了个话头,“陛下怎么用起麝香了?”
宫中麝香味如百花,又夹杂了一点木质味,很是好闻,原本,殊丽是随意寻的话题,可当她触及男人的眼眸时,忽然疑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或是问了不该问的,才惹他不快?
“你喜欢这味道?”
“没有多喜欢。”
“朕记得,元佑喜欢用这种香料。”
殊丽脸一僵,没想到他会提起元佑,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奴婢没注意过元大人身上的香料。”
“是么,”陈述白笑意浅淡,抚上她一开一翕的唇,以指腹摩着,“不是跟元佑相处了两个多月,怎会还不记得他身上的香料味?”
殊丽不知他哪里来的气性儿,还有点酸不溜丢的,“奴婢真不知道。”
说话间,唇角被偷袭,陈述白撬开她的牙齿,翻弄起她的舌。
跟元佑一样放肆的行径。
殊丽不适地蹙起眉尖,面上流露出排斥。
陈述白恪守规矩,从不去妄想女子的唇,可这一刻,他似乎对殊丽的唇充满了迷恋,回味起上面的滋味。
车厢内的纱帘被拽了下来,发出撕拉声。
随后,殊丽被一层又一层的轻纱捂住唇,震惊之时,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麝香。
陈述白隔着纱巾吻住了她。
又这样……!
殊丽愣愣看着眼前的天子,轻纱足有五层,感受不到彼此唇上的温度,可鼻端全是他的气息。
殊丽本能地抗拒起来,双手紧攥塌上的花色薄毯,一双脚慢慢地蹬了起来。
陈述白闻到了雏菊和茉莉混合的味道,还有木质兰香,一时深陷她的香气。
隔纱的亲昵已不能满足于他,即便是天子,他也不想再端着冷矜,做清心寡欲的人。
当轻纱被撤开,品到第一口温香时,他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儿僵了身子。
单臂撑在塌面,如豹的身姿半悬上方,俯瞰微怔的女子,没来由地赌起了气,偏想得到她的回应,而不是一味的索而不得。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怎能让一个“影子”间隔在他们中间。
其实,他内心也是极为矛盾,那重影子分明是他,只要他摊开真相,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那么多弯弯绕,可骨子里的清傲又不允许他败给任何人,包括另一个自己。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殊丽喜欢的人是元佑,不是他陈述白。
越想越怄火,当初自己不该以“元佑”的身份招惹她,奈何被“影子”带来的新鲜感吞噬了理智,加上想要逗她露出真性情,才一再沦陷,如今却要自己买账。
以后,还是少以“元佑”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喜欢吗?”
粗粝的指腹揩上她的朱唇,脉管的血液也渐渐沸腾起来,为她的甜美、妖娆。
殊丽愣在塌上,忆起被元佑夺吻的那晚,虽手上拒绝,可心里是臣服的,甚至生出了不该有的刺激感,刺激着她坠入深渊。
而此刻,面对天子的夺吻,除了一丝丝清爽的气息和微凉的触感,再无其他,甚至心如止水,掀不起波澜。
“喜欢,奴婢喜欢的。”
看出她的言不由衷,陈述白握了握拳,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扣住她的下巴,紧盯着她快要溢出泪意的杏眼,冷笑一声,喜欢那就受着。
不明的嫉火点燃了血液,他再次低头,精准地印上她的唇,不再浅尝辄止,不再给她适应的时间,毫无顾忌地撬开她的牙关。
可与预估的不同,那次初吻,她是紧闭着牙关,而这一次,她失了抵抗,乖顺地张开了口。
吻,是有声响的,狎昵窒息,偏又激荡起灵魂深处的颤栗,陈述白边吻着她边观察她的表情,始终没有合上眼帘,如隐于暗处的猎豹,窥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殊丽却早早闭上了眼,截断了涌出的泪,不让泪水流出眼帘。
可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时,是截流不住的,一滴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而出,滚烫而珍贵。
而就在最先溢出的泪滴汇入两人的唇角时,陈述白忽然退开,长指灵活地勾住了她的裙带,向外一瞥,衣衫如滴入水中的雾蓝色墨滴,在净水中荡开。
“陛下......”
殊丽蜷起脚趾,紧张地睁开了眼,大颗大颗欲坠不坠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塌上竹席的织网里。
这么多年的隐忍,早已习惯了无情绪的呻/吟,而非大声痛哭。
用手背蹭掉她流出的泪,陈述白烦躁不已,揪住她的衣领将人拉坐起来,扣在怀里肆意地吻起来。
从额头到眉心,从眼尾到耳根,从鼻尖到人中,丝毫不给她讨饶的机会,让她汇集他的气息,全身心地接受他。
比起元佑,他强势得多。
殊丽被压住膝盖,如同甲板上跳跃许久的鱼,没了鲜活气儿,任捕捞者肆为。
马车硌到不算平整的土地,发出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侍卫们护送着圣驾,丝毫没有察觉里面流露的险情。
殊丽被摁在塌沿,长发垂在车底的毯子上,仰头承吻。
陈述白吻得急切,不放过她唇上的一点软肉,那吻愈发游弋,越过绵延,落在衬裙的蔷薇花上,而那朵蔷薇生在了妖娆之上。
殊丽别过脸,感受到冷欲的热情,无助又无奈,伸手拽住了垂下的残破纱帘。
“哭什么?”
陈述白红着眼尾,忽然扶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抱坐起来,吻着她一侧颌骨,让她双臂搭在自己肩上。
殊丽软绵地趴在他身上,咬破的舌尖渗出血,染在了他的肩头。
余光扫到血色漫开,陈述白扯过毯子,盖住她白皙的肩,又问了一遍:“不情愿为何不拒绝?”
殊丽面色失血,黑瞳无光,意识慢了一拍,脱口而出:“奴婢拒绝得了吗?陛下给奴婢拒绝的机会吗?”
陈述白俊脸彻底沉下,扣紧她的后颈,迫她仰视对望,“再说一遍。”
意识回笼,殊丽没胆儿再说,主动搂住他的肩,送上了吻,吻在他的侧脸上,声音轻渺,“陛下想要就要吧,奴婢是自愿的。”
自愿个屁!
陈述白忍住想要爆粗口的念头,拉开与她的距离,深深望进她黯淡的眸子,与桃林那日半点儿不同。
那时,她虽羞赧,却能看出是享受的,是喜欢的,是想要回应的,此刻,她一副死鱼模样淡了他的胃口,再提不起兴致。
“下去。”
他推开她,冷着脸整理衣襟。
殊丽被大力推开,顺势从塌沿滑落,跌坐在地,残破的衬裙堪堪遮住臀胯,露出修长的腿和一双套着绫袜的玉足。
因腿生得漂亮,穿着绫袜更显小腿匀称,引人视线。
陈述白没想到自己会将她推在地上,下意识想要搀扶,却生生压制住了怜爱的心,靠坐在塌上冰冷地睥睨着她。
他是天子,根本不需要强要一个女人,而她为了“另一个人”选择背叛,何其愚蠢,与她那个好友有什么区别?!
心口不可抑止地跳动起来,显然是被气的,他手捂胸口,仰头闭目,淡淡道:“穿好衣裙,滚出去。”
殊丽拿起散落在各处的衣裳,狼狈地穿戴起来,比起自己,塌上之人只乱了前襟,丝毫不损贵气。
这便是主子和奴婢的区别,殊丽心痛到麻木,若是换作正妻皇后,他绝不会在马车上行那荒唐事。
他会给予正妻绝对的尊重,与之交颈卺饮,修百年之好,而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采撷又随意可以丢弃的野花罢了。
“奴婢告退。”
哽咽着嗓子,她跪地一拜,转身出了马车,身上除了被撕破的衬裙,其余衣裳没有异样,自然不会叫车外的人怀疑。
车厢内静了下来,不再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陈述白捏捏眉骨,慢慢冷静了下来。
若他不想,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心情,既然殊丽不珍惜宠爱,那就由她去吧,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他说服着自己,深眸渐渐犀利。
回到木桃所在的马车,殊丽将被陈述白撕掉的衬裙塞进了包袱,不管木桃怎么问,她也没有回答,只疲惫地笑着,“小桃儿,看着点时辰,我想睡一会儿。”
蜷缩在简易的小塌上,提不起丁点儿力气,她很快睡去,梦里皆是混沌噩梦。
走过很远的路程后,车队归京,陈述白很快投入朝堂,没再传唤过殊丽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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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回宫,燕寝内外灯火通明,比之那边,尚衣监冷清又安静。
殊丽换回尚宫服,坐在铜镜前一边梳理长发,一边听着管事绣女禀告宫里发生的事。
“你说,景仁宫被调走了两个婆子?”
“是啊,听说被送去了浣衣局。”
那很可能活着走不出来了……
殊丽记得那日两人欺负禾韵的场景,不知是何人帮了禾韵一把,“回去休息吧,这段时日辛苦了。”
管事绣女离开后,她放下桃木梳,拉开妆台上的抽屉,拿出用红布包裹的木簪,插在了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