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重和晏又陵出马,效率肉眼可见得高,前后不过个把小时,她便收到消息,酒馆并无仿青铜器的酒杯,更没一名下巴长浅色小棕痣的waiter,又说,他们已经调好监控录像,接下来,准备照着那名可疑男子昨夜最后的行动路线展开追击。
一字不漏读完,林乘璇右眼皮犯起了抽,每每痉挛跳跃,都像恐怖电影的配乐,警醒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嘱咐晏又陵,让他停车检查,看看车子有没有被人动手脚,或者干脆换辆车,以绝后患。
晏又陵回复好,让她放一万个心。
案子一日不破,羊新便一日不能找孟婆要投胎汤,唐介甫为他订好上等冰棺,趁殡仪馆工作人员没来,林乘璇抓紧时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再检查一遍,遗体已布满大片尸僵以及尸斑,纹路斑驳复杂,光凭肉眼,很难得出进一步结论,或是发现纰漏,最大bug还是那枚淤红。
她给羊新颈部来了个大特写,转手发给钟曼。
半小时后,钟曼回过来几张具有相同特征的照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薄雾中毒’。”
薄雾,一种重金属汞和毒品k3的混合物,仅叁毫升便能让人永久沉睡,因其优良以及低隐患的性能,近年来已经成为制造意外死亡的不二首选,在暗市上,一毫薄雾,价格能逼近十万美金。
钟曼建议,如果她手头有别的线索,不妨先调查别的,从买家入手,工作量不仅大,还很容易被带跑偏。
钟曼在下毒方面比她专业不知几百倍,她都这么说了,林乘璇便决定先等晏又陵他们回来,看看战绩,再做进一步商议。
期间,她和晏又陵保持着半小时一次的联系频率,而他们的追查一直持续到傍晚,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嘴甜的waiter像人间蒸发,来去了无踪迹,叶书重怀疑他提前给自己面部做了大众化处理,而人对大众脸是不会有比较深刻印象的。
林乘璇只得开启暗市这条线,同时酒馆也要继续跟进,唐介甫,叶书重以及晏又陵事务繁忙,与其相比,她自由度就高很多,主动扛起调查大头,他们叁个谁有空,谁便陪着一起,其余时候,则由指定马仔同行。
被指定的马仔,业务和情商能力都很过关,最起码,具有不会当面嚼人口舌,说她居心叵测,杀人凶手之类的美德。
马仔最开始,并不是指定好的,犹记第一次陪她出案的马仔,趁她下车买水的空当,同人打电话吐槽她,林乘璇本想回避,等他骂完再上车,可电话那头临时有事,马仔提前撂了电话,不经意间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她被迫抓包正着。
马仔没她这么强心脏,总觉自己大祸临头,会被打小报告,回去之后干脆主动跟叶书重认错领罚,叶书重怕有人再给她添堵,便把自己手下用惯的马仔拨了过去。
空闲时候,比如现在,赶去暗市的路上,她会想起杜孝恭,想起他那场惊世骇俗,关于人类基因的门萨演讲,以及他在金碧辉煌的家中离奇死去的人生结局。
杜孝恭叁太太是名副其实的笨蛋美人,靠她提供线索不亚于天方夜谭,案件自然而然陷入僵局。
综合种种,林乘璇很难不多想,会不会,羊新的死只是一枚烟雾弹,那双冥冥大手真正想做的其实是阻止她调查杜孝恭的死因。
如果猜测属实,那kin应该有内鬼。
放在两个月前,林乘璇肯定会把这句“kin有内鬼”改成“kin还有另一个内鬼。”。
毕竟,她也是内鬼,居心不良,身负任务的内鬼。
但现在,随着原始目标的极度偏离,以及与葫芦娃一般不断露头sayhello的命案,她的卧底意识已经日渐式微。
曾实海说,身份认知模糊是做卧底的头等大忌。
她现在已在大忌路上渐行渐远。
林乘璇揉揉眉心,宽慰自己不要想那么多,铺在膝盖的地图发震,是放在下面的手机响了。
叶书重工作时间,一向习惯给她发短信,今日不知起的那门子兴致,居然打了电话来。
“喂?”
“林乘璇,”,叶书重声音很急,很尖,像一只幼小的啄木鸟,叩叩叩,锲而不舍地啄着粗糙坚硬的树皮,“你现在在那儿?”
“车上,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叶书重打断她,“跑,快跑,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回kin。”
......
“为什么?是不是......”
是不是羊新家人过来兴师问罪了?
这句话,她没来得及问出口。
“你暴露了,听懂了吗?林卧底。”
......
林卧底?
有人告密?
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纸会包不住火,落个玩火自焚的下场,可当这一天真地到来,她最牵挂的居然只是自己可不可以向唐介甫解释。
她想告诉他,曾经的猜疑心计是真,之后对他动情也是真。
在林乘璇等待自己求生本能占上风,静默呆滞的时刻,一旁的如晖也接到了来自晏又陵的夺命连环call。
晏又陵下令,叫他即刻带林乘璇去黑河码头,坐无证游轮离开。
“立刻,马上!”言犹在耳,轮胎在声声催促中快成虚影,林乘璇在汽车加速中回过神,听见如晖连珠炮一般通知她,“晏先生要我们坐游轮离开,还请林小姐坐稳,接下来会我会开得更快。”
但速度再快,在kin天罗地网般的马仔以及据点分布下,逃出马萨特兰本就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她和如晖在黑河码头入口被拦了下来,为首的马仔也不是生面庞,因他目睹,她和唐介甫才有了第一则绯闻。
叁眼步伐带些着犹豫,过往的朝夕相处终是让他不能完全硬下心肠,拿刀对准这位脾气很好的林小姐,他劝林乘璇,“林小姐,别让弟兄们为难。”
她想说好,一人做事一人担,还请他们放过如晖,开口前一秒,如晖却是扎实挡在她面前,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如晖和晏又陵其实很像,一样默不作声,一样固执。
“如晖......”
“林小姐,得罪了。”
下一秒,如晖向后猛推她一把,把林乘璇送进水里,随着扑通的落水声传来,如晖再无累赘,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以一抵十,甚至抵百,晏又陵教他忠诚信义,格斗枪法,却从不曾告诉过他,林乘璇怕水。
送她入水,无异于自掘坟墓。
如晖念着以往情分,并不想开枪,那群马仔也不想朝他开枪,可对林乘璇,他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这个女人,害死羊新,又挑拨如晖与他们为敌,趁如晖不注意,离海面最近的马仔朝海里放了一枪,待水面有若隐若现的血痕传出,瞅准时机,一跳入海,准备活捉这个叛徒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