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中筋脉依旧被扣着,不远处的三人皆是目光凝重,赵瑾全无笑意,握紧手中折扇;小昭抿唇泫然,一双湛蓝灵眸在少女身上顿了又顿;周之洛则面不改色,但是早已悄然握着腰侧银剑。
小诛虽然万般不愿,但是在无迹隐隐催促的目光下还是伸手,将粗糙的麻绳一圈又一圈的裹上少女纤细的手腕。
“还有腿。”
“婆婆!”小诛忍不住开口抵抗,却见妇人枯瘦指节骇然叩进少女白皙喉骨时当场噤声,只能咬着牙蹲下身。
无迹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下裙仿照男子衣衫样式一样散成四片,反倒方便了绑缚,感受着四肢都被麻绳束住,难得一遇的感觉令她有几分新奇。
“好了,这一路要辛苦张教主了。”
金花婆婆缓缓松开手指,无迹连忙轻声咳嗽了两下,将喉中的痛楚散去。
众人看着少女脖颈上隐隐泛出血丝的痕迹,目光皆是一暗,赵瑾更是瑞风微眯,眸中闪过狠辣戾气。
金花婆婆状若未觉,随便找了个屋子将少女关了进去后,又将门锁扣死,钥匙贴身收入怀中,然后转过身看向走廊上虎视眈眈的四人,拄着拐杖不慌不忙往对面房间走去:“奉劝诸位别轻举妄动,不然老婆子我也不是吃素的。”
言毕,怦的一声将门合上。
这金花婆婆虽然看上去是个年迈老弱的妇人,但是功法却十分离奇,动作快如鬼魅,让人看不清路数,此番牵制了无迹,若是赵瑾周之洛几人同力合计倒也不一定如此被动,只是他们几人之间本就芥蒂颇深,又是一个赛一个的自尊自傲,如今怎么可能握手言和,所以各怀心思纷纷离去。
这艘船上都是赵瑾的人,原本以为一路上能一帆风顺,谁知金花婆婆明明没有识破自己的手脚,但却凭借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提前对张无迹下手,是以一身雪裘的青年也只能独坐窗前,对着桌上手下递上来的房门备用钥匙,薄唇抿得平直。
他可以开门,但是带出来之后呢?岂不是让金花婆婆更加警惕么!
想到少女手脚被束、内功全失的模样,他又有些忍不住的沉郁,等到靠岸,快靠岸时那老婆子定然会放下警惕,到那时动手也不迟。
青年不耐的揉了下眉心,张无迹不许要了那金花婆婆的命,不然哪来的这些左右为难。
赵瑾在这边苦恼,对面房中的周之洛亦是眉眼淬雪,盯着桌上的银线雪莲剑,端方清雅的眉眼染上郁郁,他原本是担心张无迹才跟了上来,后来见了赵瑾手中倚天后更是坚定。
他一向心细,自然看出金花婆婆虽然手下不留情,但是却并不打算要了少女的性命,是以并未过多忧虑,此刻心中更多的则是关于师父临终前的叮嘱。
该属于昆仑的,该属于他的——
他都会一一夺回来!
而另一边,几日奔波下小诛虽然服了解药,却并未逼出残余蛊毒,如今才得空闲,运功不多时便哗然一声咳出心口毒血,深色血迹沾上唇角,他缓缓抬眸,伸出修长指节揩去残血,昏暗房中只有那双眼眸闪着不屈的光,将肆意的容貌染的愈发张扬。
当日他被韦蝠王掳走又放开,心知少女担心,刚要下山去寻便看见了追来的金花婆婆。
彼时他千蛛万毒手的功力散得一干二净,虽向来桀骜,面对金花婆婆却咬着牙下跪,恳求她放了自己离开灵蛇岛。
“怎么?你之前不是万念俱灰,要我带你离开中原吗?如今又千求万求,要我放你离开?”面前是老妪不解却讽刺的神色。
他抿唇无声,脑海中是少女的模样,彼时万念俱灰,可今朝他却有所希冀。
“算了,我也不想管你。”面前的拐杖往一旁拄去,“你随我办个事,等那事了了,我也不去问你去留。”
“什么事?”他亟然抬头,眸中闪过自己都诧异的渴望。
金花婆婆则托着一丸药,令少年吞下。
他自然不肯,可金花婆婆冷笑:“好,你不吃,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你身边那个丫头!”
“婆婆!”原来之前看见的花蛇不是错觉,金花婆婆早就在数日前暗中到了光明顶,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现身。
惊诧之下,他只能吞下那药丸,后来才得知那居然是离心蛊。
于是在日夜渴望中,他忍下发作的痛楚,跟着金花婆婆去冰火岛,带走张无迹的义父金毛狮王,又前往中原找那位名声大噪的张大教主,只等着有朝一日诸事完毕。
张无迹到底死没死,明教教主又到底是不是年少相遇的少女,少年疑惑,却不再有之前的悸动,相比于张无迹,他更想知道那个平平无奇的陈娇娇的下落。
哪知啊。
再遇见,张无迹就是陈娇娇。
被欺骗,被隐瞒,他日日夜夜的思虑,种种怨恨交织下,恨不得当场刺死她。
“小诛,你要是想听,我抽个时间慢慢告诉你!”仅仅是一句不痛不痒,甚至是敷衍的话,他却掌风无力。
好,那就等之后,听她慢慢解释。
明明刚有转机,却迎来了金花婆婆。
他看着少女甘愿服药换取自己的解药,他看着少女对自己全然相信的模样,心中残余的那点怒气更是荡然无存。
少年亮如夜星的眸光缓缓闪烁了下,他缓缓吐了口气。
陈娇娇一事,便暂且作罢,等灵蛇岛事了,重新回到中原,再让张无迹一字一句解释给他。
届时,他必定会洗耳恭听。
三人心思各异,唯独小昭则是颇有些魂不守舍。
一向灵动澄澈的湛蓝双眸无神凝着房中一点,怔然出着神,精致无双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一个完美的木偶。
少年在想什么无人可知,屋中只有海风潇冷,海浪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