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带那一筐小龙虾也算钱了吧?”甘氏声音温和的问聂大郎。
“算了。”聂大郎点头,把夹袄拿回屋。
“站住!包袱拿来给我看看!”刘氏喝叫了一声,抢过聂大郎的包袱,就抖散开来。
里面是一件聂大郎的夹袄,早晨天不亮就赶路,他担心云朵冻着了,给她披着睡觉的。一个竹筒,里面装的是药水,已经用完了,还剩下一点点。除了这些,再没其他的。
“不可能!把你身上掏掏,给我看看!”刘氏没找到,还不放过。
张氏出来,“他二婶!大郎不可能藏钱的!之前说一次三百文钱,现在都已经翻倍,已经很多了,哪还有更多的啊!”
“不知道二婶啥时候变官儿了!你搜!”聂大郎伸开手让她。
刘氏瞪了眼张氏,“漏下的钱都给你了吧!怪不得你这么护着!”上手就要搜聂大郎的身。
甘氏气的肋下生疼,怒喝一声,“刘氏!?”
哗啦——
一盆水泼在刘氏身上,从头淋到脚。
刘氏尖叫一声,“啊啊……谁泼我?”
云朵拎着木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下次做鱼,你去。”扔下盆,直接出了门。
几个人都愣愣的看着。
刘氏要叫唤,甘氏着急云朵,“你干啥去啊?这就吃饭了!”
聂大郎捡起地上的夹袄,快步追了出去。
她本想着忍耐一下,不和这些人计较,她反正过不久就要走了。可是现在,云朵心里实在愤怒。她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欺辱。她突然间有种撂挑子的冲动。
聂大郎跟在后面,看她走的不快,也不急着追上,在后面跟着。
张氏和甘氏,聂兰几个都追了出来。
“她就想透透气,我跟着她。你们回去吧!”聂大郎拦着几人。
张氏很不放心,她想到了上次云朵投湖的事儿,现在走的这个方向正是清湖的方向。
“这是去清湖呢!”聂兰已经说了出来。
甘氏扬声就叫,“云朵!”
“有我在,你们回去吧!”聂大郎说完,拿着夹袄快步跟上云朵。
云朵知道聂大郎在后面跟着,她穿过村子,一口气走到清湖边,才慢下来。
秋风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晚上,从清湖面吹过来,吹在身上,整个人都冷的想缩在一起。
空中挂着半圆的月亮,盈盈月华照在湖面,光波嶙嶙。猎户座的几颗星星排列着,闪着点点星光,和满天繁星争辉。
云朵深深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湖边的大石头头。
聂大郎无声的过来,把夹袄给她披上,在她身旁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他没吭声,云朵也不说话,托着下巴抬头看着星空,看着月亮,看着湖面。
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坐了很久,聂大郎咳嗽了。
云朵拉了夹袄递给他,“快披上吧!”
聂大郎没接。
云朵又把夹袄给他披上,“聂大郎!你觉得你在聂家过的高兴吗?”
聂大郎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听她的声音,像是飘在耳边的一样。他伸手揉揉云朵的头,“你想不想分出来?”
云朵想了想,点了头。分出来也好,就算她走了,聂大郎也不受聂家人的气了。现在他们不太给聂大郎脸色看,不点着他骂丧门星,估计也是她能做鱼赚钱的原因。
“那我们就分出来。”聂大郎站起来,“湖边冷,回去吧!”
云朵也觉得冷,也实在坐了不短的时间。
聂三郎在村头站着,看俩人走过来,忙快步跑回家。
张氏几个都担心的在家里等着,看到聂三郎回来,都看着他问,“咋样了?”
“回来了。没事儿!”聂三郎就在一旁远远等着,怕出事儿。
张氏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甘氏就跟张氏道,“舀饭吧!把那鸡蛋都铲菜碗里。”
大桌上吃饭都是用盆子铲菜,用菜碗的是云朵和聂大郎。
刘氏阴着脸低哼一声,小声咬牙嘀咕,“泼了我水,甩脸子走了,还搞得她想姑奶奶一样敬着她了。”小贱人,竟然对她泼水,看她找着机会不狠狠教训她一顿!
甘氏扭头瞪她,“你那嘴再不干不净的,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本来一家人好好的,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偏生这死婆娘非得搞事儿。
刘氏撇着嘴不再吭声。
张氏不敢把鸡蛋都铲给云朵和聂大郎,铲了一半在大盆子里。
“家里的鸡蛋不是要给三弟妹攒着坐月子吗?这炒了一碗鸡蛋,老的没有,小的没有,反倒……”刘氏看着那炒的黄灿灿带焦头的鸡蛋,心里又忍不住了。
“明天你就给我回娘家去!”甘氏觉得不好好给刘氏个教训,真要搅合的家里不宁了。
看她不是说笑,刘氏睁大眼,“娘?是我被泼了水!”
“你该泼!你那贱嘴除了吃,吃了说,说还不说好话,啥话都敢说,啥话都往外说,早晚事儿都坏在你嘴上!明天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不好好反省,别回来!”甘氏看刘氏的嘴,就想打她。
刘氏的脸憋的很是难看,尤其是看到云朵回来,还是板着个脸,她就气的心口憋的疼。
“云朵……”张氏端着菜,看她没有往日的笑脸轻松,不知道该说啥。
“嗯。”云朵应了声,见甘氏几个都看着她,抿嘴笑了笑,“都快吃饭吧!明儿个还得早点起来呢!”
“嗳!快吃!快吃!把这个菜给云朵端去!”甘氏指着铲了炒鸡蛋的菜碗。
聂兰麻利的端着递给云朵,“炒了四个鸡蛋呢!”
云朵看了下,就接了过来,端着碗到西屋里去。
聂大郎回屋摸了下,之前留下的油灯又被拿走了。
聂三郎忙拎着油灯过来。
吃了饭,云朵洗漱完,就回屋睡觉。
聂梅张张嘴,没有说出来。
聂兰撑着胳膊,小声叫云朵,“刚才你走后,奶奶又打了二婶了。”
云朵没应声,她觉得头有点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聂兰看她不说话,没趣的躺下,小声嘀咕两句。她还以为云朵生气了,回来听到二婶挨打会高兴呢!
聂梅见云朵已经睡着了,推了她一下,让她别说了。
黑暗中,传来两声叹息。
月亮悄悄的,从东,到西。
鸡都叫了几遍了,云朵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面甘氏和张氏把鱼都杀好了,见云朵还没有起来,以为她还在赌气。等了一会,见再拖天就要亮了,让聂梅叫叫。
聂梅端着了油灯放在桌子上,过来轻声叫云朵。
叫了几声,云朵都没有动静。
“不会还在生气吧!”聂兰爬起来,提高声音,一边叫,一边推云朵。
“别推!别推!”聂梅拦住聂兰,把手放在云朵头上,惊呼一声,“发烧了!”赶紧叫张氏过来。
张氏听云朵发烧,急忙洗了手,擦着过来,喝了几口气,搓了搓手,放在云朵头上,“哎呀!这么烫!不会人都烧糊涂了吧!”
“叫不醒!”聂梅担心,这不会真的烧坏了吧?
甘氏也吓着了。
聂大郎已经快步进了屋,伸手试云朵的额头,他面色冷沉,目光幽黑的盯着聂兰和聂梅,“你们就在旁边睡着,她人都昏过去了,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聂梅吓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聂兰也没敢吭声。
“还不快去请聂郎中过来!”聂大郎见都不知道去请大夫,冷声喝道。
“我这就去!”聂三郎急忙扣着扣子跑出去。
聂大郎拿出云朵的手,摸了下脉,“打盆热水来!”
张氏忙出去打热水。
聂大郎起来试了下水温,很烫,拿了个帕子浸透,拧出来,给云朵盖在额头上降温。
聂郎中来了。
聂兰和聂梅忙都让开空,聂郎中给给云朵把了脉,直摇头,“烧的太厉害了,我开了药,你们赶紧煎了喂给她。”
“好好好!三郎跟着去拿药。”甘氏连连应声,抓了钱给聂三郎。
聂大郎这边不断的给云朵换毛巾,张氏把药煎好,凉好端过来。
“云朵?云朵?起来把药喝了,喝了药就不难受了。”聂大郎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肩上,端了药尝了下,不很烫,舀了一勺喂她,“乖,张开嘴!”
云朵并没有睡着,迷迷糊糊的,就是身子沉的动不了,眼睛睁不开,也不想睁开,听到聂大郎的声音,艰难的张张嘴。
聂大郎忙一勺一勺的喂她,把一碗药喂完,又换了热水,拧了帕子给她盖在额头上,低声问她,“还难受吗?”
“嗯…。”很难受,云朵说不出来。
“头疼吗?”昨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做驴车回来也是吹了一路。
不是疼,是懵。
聂大郎就轻轻的给她按摩头,“我给你按按,你先睡会儿。”
云朵两眼紧闭,觉得他不轻不重的按在头上,慢慢的舒服起来,喝的药在胃里暖热蔓延至全身,不那么难受了,慢慢的睡过去。
聂大郎一直坐在旁边,给她按摩头上,换热帕子。
折腾了一通,天已经大亮了,云朵病成这样子,鱼也做不成了,小龙虾也卖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