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倾染胃口可真是够大的。先抛出诱饵,让陈瑾和他结盟,陈国派出大量兵力来对付季国。季国节节败退时,再让群臣力荐季倾墨以世子的身份亲征,鼓舞士气。
季国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金甲卫,历来由现任君主所掌管。可早在两年前,季王就将这支金甲卫的调度权给了季倾墨。
季倾染忌惮的也只有这支金甲卫。这次让季倾墨亲征,无非是想让季倾墨和陈瑾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他就不怕你带兵反了不成?”
季倾墨对季国的恨意,习羽阳再清楚不过。
要说他为了季国去拼命,习羽阳是绝对有理由不相信的。可如果说,季倾墨要割据一方,反了季国朝廷,他倒是会觉得正常不过。
“如果我带兵反了,不正合了他的意?”季倾墨目光锐利,冷笑连连。
季倾墨是季国世子,季玖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即使季倾染趁着季倾墨不在北都承了位,也不会被天下人所认可。可是如果是季倾墨割据反叛,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我觉得季王也有让你领兵的意思。要是真的下了旨,你还能抗旨不成?”
“这个世界上,我不得不听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季玖的权力早就被他架空了,不听也罢。
“把这封信交给他。”季倾墨把信交到习羽阳手上,“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唐乐乐,等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再说也不迟。”
“明白。”习羽阳接过信点点头,谨慎地把信收好。
季倾墨回到房中时,看见冉姒躺在美人榻上,手里还攥着书,可人已经睡着了。
今天她说有事情要告诉他,会等他回房。他和习羽阳在书房论事,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她会一直等着他,不肯休息。
季倾墨放轻步子,走到榻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抽走了她手里的书,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是殷城的事情?”冉姒向来浅眠,季倾墨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季倾墨一怔,才想起她的消息渠道也不亚于他。
殷城沦陷,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北都,可他们总该比其他人要知道得早一些时日。
“是。不过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季倾墨微微弯腰看着她,温然道。
冉姒看着他的笑,感觉有些恍惚,呆愣愣的样子,一时没有搭话。
“怎么了?”季倾墨以为她不舒服,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冉姒起身,倚靠在床头:“阿瑾,你会把殷城夺回来吗?”
她说得认真,连眉目都肃然起来,一双眸子只盯着他看。
季倾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拿了个软枕给她靠着,才温润一笑道:“阿四,我恨这里,可我却不能容忍别人来毁了它。”
因为季国的山河,他失去了母亲,和她别离数年。
他曾经立誓,他要让季玖看着他最在乎的东西,在拥有了最美好的期盼之后,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可是这些都必须由他亲自去做,在这之前,任何人想打季国的主意,他都不会答应!
冉姒听了他的话后淡淡一笑:“我等你回来。”
朝堂上,众人举荐季倾墨征讨陈国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即使现在季王不允,可怕是不久之后圣旨就会下来了。
亲征或许有风险,可也是季倾墨立威的好时机。
季王自然知道,让季倾墨出征的,呼声最高的当属齐王一派,也必然知道,季倾墨一旦上了前线意味着什么。
但是冉姒觉得,即使危机重重,季王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给季倾墨铺路的好机会。
“阿瑾,我不会武。”见到季倾墨蹙眉,冉姒轻柔一笑,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解释道,“估摸着这场仗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结束,必定会拖到冬天。到了那个时候,我反而会变成你的累赘。”
“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我在北都是最安全的。我向你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其实冉姒没有告诉他的是,她留在北都,还因为季玖的毒。
上次她进宫为季玖把脉时,就已经察觉到他被人下了慢性的□□。从脉象上看,已经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了。这个量下得很轻,所以不会被轻易察觉出来。
毒已经深入骨髓,解毒的方法冉姒是知道的,可她并不想救他。
季王五次三番想要她的命。五儿的仇,除了刘娇,还有他。
冉姒自认,她还没有善良到不计前嫌地去救一个害自己的人。
他是季倾墨的亲生父亲,即使季倾墨对他冷漠不耻。可是冉姒觉得,如果季玖死了,季倾墨再漠然也会伤心。毕竟血浓于水。
不救他,却还留着他的一口气在,已经是冉姒的底线。
而且后来她想了又想,让季王活着痛苦,死又死不掉,让他一辈子在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中,忏悔自己一生所犯下的错,也许比直接杀了他更好。
“你今天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季倾墨可没忘记冉姒那么晚还不休息的原因。
冉姒顿了顿,复又笑道:“就是这个,没什么重要的事。”
说完就躺下闭上了眼,一副拒绝再和他说话的样子。
季倾墨觉得她有事情瞒着他,可也没再说什么。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到里间的浴池去了。
冉姒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帐看了好一会才又闭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那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出征前夕
“世子妃,让世子领兵出征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冉姒写字的手没有停顿:“知道了。”
停笔盖上印章后,冉姒把信件交给秋忆:“让人火速送回妙手阁。”
秋忆把信收好,又说:“季王的圣旨,除了命世子出征外,还让您做军医随行。”
冉姒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才出了书房:“我可以否认他的全部,却不得不承认,对季倾墨,他确实是个合格的父亲。”
“季王是怕齐王会用您威胁世子?”
冉姒听了,冷冷一笑:“也要季倾染有那个本事才是。”
“季王明明知道,却为什么不阻止?”
“季玖现在已经有心无力了。”冉姒叹气着摇摇头,摩挲着左手戴着的翡翠镯子,“但起码,他也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齐王想用您威胁世子,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秋忆觉得季倾染若是囚了冉姒,以此来要挟季倾墨简直是自掘坟墓。
若是冉姒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季倾墨不会善罢甘休,就是武元也不会饶了他。
奚王府握着武元的兵权,而子车恒权对冉姒更是宠爱有加。难道还能看着她受苦而坐视不理吗?
“秋忆,我已经是季国的世子妃,不再是武元的安平公主了。”冉姒坐在镜子前,梳着一头青丝,轻声解释。
子车恒权当年同意她和季倾墨的这门婚事,除了有意成全他们。更重要的是,她能作为他的眼线,监视季国的一举一动,以保证武元的中主地位。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武元那位帝王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可以把子车柔儿嫁给季倾染,把子车晴儿嫁给陈瑾,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季国和陈国开战,却无动于衷。
她们都姓“子车”,身上都流着他的血。子车恒权可以把她们作为王权的牺牲品,为什么就不可以把她作为棋子?
她姓“冉”,子车恒权更加不会为了她一个人,放弃这个固权的大好时机。
季国这些年来发展得太快,子车恒权明面上不说,心中却早已经有了不满。
这次内乱一起,最大的收益者不是季倾染,不是陈国,而是子车恒权。
“他只要保证我还有一口气撑着,就足以向我母妃交待了。”
“世子妃……”
起码在今天之前,秋忆一直觉得,冉姒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武元皇上最疼爱的安平公主,占尽了别的公主所享受不到的殊荣。却没想到,到头来也不过是一颗下棋人更喜欢一点的棋子罢了。
“明天一早,你就入宫替我请旨。就说我旧疾复发,不能随军出征了。”
“这……”秋忆犹豫。
既然武元不会插手,那冉姒自然是跟着季倾墨一同离开才是最安全的。为什么她还要留下来?
“按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安排。”冉姒冷了眼,命令道。
秋忆听了垂眸,福了福身:“是。”
季倾墨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裳,展开来看。
这件衣服他从没有见过,看针脚和布料,显然还是新的。
“前些日子刚做好的,还没来得及给你。”冉姒见他看见了,也就干脆承认了。
“过来帮我穿上。”季倾墨微微一笑,温言喊她。
冉姒走过去:“都要睡了,还穿它做什么?”
这样说着,却还是帮季倾墨把那件外袍给穿上了。
“我会把它一起带去。有了它时时刻刻提醒我,你还等着我,这仗就能快些结束了。”季倾墨抱着冉姒,轻声说道。
“要是暖园里的木槿花开了你都还没回来,我就和别人一起赏花了。”冉姒把头窝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
季倾墨一怔,惩罚性的,又把她抱紧了些:“阿四,等我。”
回应他的,是冉姒更紧的拥抱……
☆、晋江首发
刚刚下了场雨,冉姒站在窗边看着屋外。
已经渐渐入秋了,塘里的荷花开始凋零,慢慢的,就只剩下了枯败的荷叶还在雨中屹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