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华静瑶提高了声音,问道,“那鬼手印还在吗?你看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还有?”
史甲笑着摇头:“里正拔开衣领给我看,可他的脖子上什么也没有,不过他的孙子也说,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爷爷脖子上有印子,不过当时里正说他嗓子疼,是自己掐的。小的觉得里正估计是心里有愧,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华静瑶却笑不出来,她对史甲道:“你现在再去问问里正,他是什么时候被掐的,只掐过一次还是很多次?你再看看他家的房子,严不严实。“
史甲没有多问,转身去了。
那边沈逍叫来国公府的护卫,让他们现在就动身,去小山子村,查一查韩家给儿子配冥防婚的事。
刚好有个村民经过,护卫问了问,村民告诉他,小山子村是在山沟沟里,离北后村其实不算远,就是山路不好走。
过不多时,史甲就回来了:“小的把里正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院子虽然不小,可就是篱笆墙,不严实,院子里有条大黑狗,里正说那是在他被鬼掐之后才养的,黑狗辟邪,养了那黑狗之后,小乔氏的鬼魂便再也没来找过了。里正说他在梦里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连续好几天他都有梦到,后来被那鬼掐过脖子后,便没有再梦到过了。里正还说,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一件亏心事,所以要掐死他的除了小乔氏没有别人。”
“嗯”,华静瑶点点头,对沈逍说道,“我们去坟地吧,骆仵作差不多也该验完尸了。”
在来北后村的路上,华静瑶和沈逍还曾讨论过,如果村里人拦着不让衙役挖坟怎么办,如果乔家二老躺到坟里打滚哭喊怎么办。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真是多想了。
这挖坟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村里没人管,乔家二老连来也没有来,反倒是董祥留下来的那个汉子哭了几声,说这是他家表姑娘的坟,表姑娘是苦命人,死了也不得安宁。
骆仵作更是感慨万分,因为他那一点爱好,他没少干过挖坟的事,不过他自己挖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多都是雇人去挖,即使是雇的专业人士,那也是见不得光的事,每次都要偷偷摸摸。
这么多年,就属这一次挖得痛快,挖得舒心。
华静瑶看到不远处被尸布盖起来的那具尸体,便知道毛贵儿没有说谎,小乔氏的衣冠冢里埋着老李的尸体。
“骆仵作,验得如何?”华静瑶问道。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看出,死了约末有两三年了,与那个老李失踪的时间吻合,尸体骨骼粗大,是男人,另外他的左脚上生有六根脚趾,若能证明老李也有六趾,那便能确定了。”骆仵作说道。
华静瑶凝神想了想,一旁的沈逍看出她在想什么,便道:“我去问吧。”
若是老李生有六趾,大乔氏一定会知道,说不定也会告诉乔婆子。
而华静瑶已对乔家二老厌憎之极,沈逍担心若是她再去乔家,一定又会啪啪啪拍桌子。乔家的破桌子拍烂了也就拍烂了,华大小姐的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可不能受伤。
所以,这不讨好的差事,还是他去吧。
沈逍去的时间并不长,他回来后,先是对骆仵作点点头,道:“乔婆子曾听大乔氏说过,老李的一只脚上生有六趾,老李还告诉她,说这是遗传的,他那死去多年的老爹也有六趾。”
骆仵作那张白胖的脸上笑出了花,就像只开花大馒头。
华静瑶瞟了沈逍一眼,见他看着自己,一副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乔婆子还说了什么?你说吧,我挺得住。”
沈逍抚额,我知道你挺得住,可我说不出口,尤其是在你面前说不出口。
见他还是不说话,华静瑶有些不奈烦,她道:“乔婆子是不是说老李是阉人?天阉?”
刚刚在乔家时,华静瑶很生气,只顾着生气了,忘了去问一件重要的事。
老李曾经到乔家说过大乔氏没生孩子的事,后来大乔氏曾经回过娘家,并且住过一晚,乔婆子毕竟是当娘的,一定会问大乔氏这种事,大乔氏不能对别人说,却能告诉自己的亲娘。
华静瑶曾经怀疑过老李是阉人,可是老李活得好好的,所以她才会说出“天阉”这两个字来。
天生的阉人。
沈逍哭笑不得,华大小姐懂得可真多,他这个学过医的,也不过如此了。
“倒也不是天……天阉,乔婆子说她问过大乔氏,老李……老李的身体像小孩子一样,想过很多办法,可还是没有孩子。老李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他之所以到乔家闹,就是想要讨回当年给的彩礼,老李想要从外面买个儿子,可又觉得买儿子的钱不能让他出,应该让岳家拿出来。”
沈逍好不容易把这番话说完了,他的耳朵尖都红了,心里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华大小姐能不能听懂,若是她听不懂,提出问题让他解释,那可怎么办,他是解释呢还是不解释呢?
沈逍觉得华大小姐一定没有听懂,一定会问的,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有洞吗?他想钻进去!
可是出乎沈四公子的预料,华大小姐没有提问,嗯,说来没人相信,华大小姐听懂了。
到青楼里抓过人,看仵作们验过尸,和内侍们讨论过小兄弟的事,华大小姐有啥不懂的?
她太懂了好吧,理论知道有的是!
“原来如此,不过那老李早些年想要买儿子,后来把彩礼要回去一半,大乔氏死后他又赚了五十两银子,足够买儿子的吧,后来没有买,想来是把那些银子全都输光了吧。”
华静瑶冷哼一声,石头胡同的人都认为老李不知道方裁缝欺负小乔氏,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了。
一个赌徒,连儿子都不想要了,那就是输红眼睛了,为了那点银子,把自己的女人卖了一次又一次,他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第四二九章 一个女人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住在了村里,里正爷腾出了自家的房子,他带着一家老小住到了同村的亲戚家里。
说起来,北后村都是姓乔的,各家各户彼此之间都是亲戚。
里正爷原本想让他那四十出头的儿媳妇留下烧水做饭,伺候京城来的贵人,但是被小艾拒绝了,她家姑娘有她伺候就够了,用不着外人,啥?你说要给做饭,那更不用了,有沈四公子呢。
华静瑶本想吃点心凑合一下就行了,可是当沈逍把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香菇肉丝面摆在她面前时,华静瑶就不想凑合了。
“这面条是你擀的?你还会擀面条?”华静瑶只吃了一口,就惊叹不已。
“嗯,我还会抻面,回京城后做给你吃。”沈逍柔声说道。
华静瑶又吃了一口,赞道:”你这面条真筋道,真好吃,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好。“
“那就多吃一点。”沈逍说着,把一碟凉拌小黄瓜放到华静瑶面前。
华静瑶看到那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吃惊地问道:“这小黄瓜也是你从京城带来的?”
还没有立春,这小山村里可没有黄瓜。
“嗯。”
沈逍的声音极轻,轻得像羽毛一样,华静瑶的心尖尖都跟着痒痒起来。
华静瑶连吃了两碗面,吃饱喝足,她舒服得不想动弹,小艾催着她站起来走走,说是尤嬷嬷说过的,晚膳吃得太多容易积食。
“我不,今天一直都在赶路,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积食就积食吧,我不起来。”华静瑶才不想动,再说,这穷乡僻壤,又是大冬天,没有花没有草也没有风景,她去哪儿遛达,去看那只大黑狗吗?
“对了,里正家的大黑狗还在外面吗?”华静瑶想起史甲说过,里正爷自从养了那只大黑狗,小乔氏的鬼魂便没有来过了。
沈逍道:“没有,我让里正把那只狗牵走了,有我们在,鬼不敢来的。”
沈逍说完,便叫了平安过来,小声吩咐几句,平安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拿回几颗大山楂丸。
沈逍拿了两棵山楂丸看着华静瑶吃了,把余下的交给小艾,华静瑶笑着问道:“你还带着这个?”
“我身边有个叫吴常的,整天觉得自己病入膏荒,若是大夫说他没有病,他就会认为那大夫是庸医。于是岳离便准备了很多大山楂丸,每次吴常去找他看病,他就拿几颗给吴常,还叮嘱吴常要把囫囵吞下,不能咀嚼,否则就没有效用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哈哈大笑,道:“他让吴常把药丸子囫囵吞下,是怕他尝出这是山楂丸吧,哈哈哈,吴常后来发现了吗?”
沈逍摇头:“没有,吴常把岳离奉为神医,岳离给他的大山楂丸则是他的救命药。有一次一个小贼以为吴常是个病夫,便偷了他的荷包,吴常把小贼揍了一通,围观的人问那小贼偷了多少钱,小贼说那荷包里只有十个铜钱,吴常便说如果小贼只是偷他十个铜钱,他连追都不追,可是小贼偷的是他的救命药,这是害他性命。”
“哈哈哈!”华静瑶笑得前仰后合,她以为一个朱禄就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沈逍身边还有这个叫吴常的,也是个神人,神经病的神。
“我怎么没见你带吴常出来过,他在京城吗?”华静瑶越发好奇。
“在,这会儿应该在国公府睡觉,他很懒,如果没有事,他能十天半月不下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住在国公府时,他便住在外面,因为我嫌他脏,这阵子我常常不在府里住,他便搬进来了,还说是为了给国公府增加人气。”
说起吴常,沈逍也很无奈,因为吴常住进了国公府,现在他每次回去,便觉得国公府的空气里多了一股子臭味儿。
华静瑶又笑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上下打量沈逍,看得沈逍有些不自在了,华静瑶便道:“沈逍,你今天说得话可真多。”
沈逍一怔,华大小姐是嫌弃他话多吗?
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巴,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华静瑶却又笑了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嘴巴前比划着:“你这样子和小狸一模一样,小狸若是不想说话时便这样抿着嘴唇。”
沈逍看着面前晃动的手指,脸色微红:“那我以后少说话。”
“谁让你少说话了,你以前就是话太少了,哎呀,你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话,我都要阅读理解,小狸就特别爱说话,可爱极了。”华静瑶抚额,她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听沈逍说话,听他说他自己的事,他身边的朋友。
“嗯,那我以后尽量多说话。”沈逍语气认真,华静瑶觉得吧,沈逍在皇帝面前,八成也是这样。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华静瑶醒得很早,她虽然没有认床的毛病,可是里正家的土炕也太硬了,她睡得浑身疼。
小艾也醒了,这小丫头也是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主仆二人便站到了廊下。
“姑娘,您看,那是沈四公子吗?他在做什么?”小艾指着篱笆外面说道。
华静瑶也看到了,那里有一团黑影,虽然看不清楚,可是正月里还穿一身黑的,也就只有沈逍了。
两人走过去,那团黑影也站直了身子,不是沈逍还能是谁。
“你在做什么?”华静瑶问道,如果她没有看错,刚才沈逍是蹲在地上的。
“夜里有人来过,女人。”沈逍说道。
华静瑶一怔,推开篱笆门走了出去。
沈逍指着那道篱笆墙给她看。
南方的篱笆墙用的是竹子,北方的农家用的却是木头树枝,华静瑶顺着沈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已经不是太冷,夜里起了雾,篱笆墙的木头也是湿漉漉的,地上潮湿却没有上冻,就在沈逍手指的地方,有两个极浅的脚印。
也难为了沈逍,天还未全亮,他居然看到了那两个脚印,华静瑶伸出自己的脚比了比,那双脚印和她的脚差不多大小,难怪沈逍一眼就看出是女人的。
华静瑶奇道:“只有这一处脚印,别的地方没有?”
别的地方当然也有,那个女人是走过来的,只是天色偏暗,他们的视觉范围也只有脚下这一处。
“你是怎么发现的?”华静瑶问道。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住在了村里,里正爷腾出了自家的房子,他带着一家老小住到了同村的亲戚家里。
说起来,北后村都是姓乔的,各家各户彼此之间都是亲戚。
里正爷原本想让他那四十出头的儿媳妇留下烧水做饭,伺候京城来的贵人,但是被小艾拒绝了,她家姑娘有她伺候就够了,用不着外人,啥?你说要给做饭,那更不用了,有沈四公子呢。
华静瑶本想吃点心凑合一下就行了,可是当沈逍把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香菇肉丝面摆在她面前时,华静瑶就不想凑合了。
“这面条是你擀的?你还会擀面条?”华静瑶只吃了一口,就惊叹不已。
“嗯,我还会抻面,回京城后做给你吃。”沈逍柔声说道。
华静瑶又吃了一口,赞道:”你这面条真筋道,真好吃,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好。“
“那就多吃一点。”沈逍说着,把一碟凉拌小黄瓜放到华静瑶面前。
华静瑶看到那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吃惊地问道:“这小黄瓜也是你从京城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