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果然如尤顺才所说,尸体埋得并不深,张山长一介书生,没有干过体力活,不但坑挖得不深,就连上面的泥土也没有夯实,也多亏这片林子枝叶繁茂,挡了一部分雨水,没让大雨直接打到土地上,否则下面的尸体恐怕早就露出来了。
第九十七章 气到心口疼
二皇子府,赵谦终于可以不用搀扶也能到处走了,毕竟不是伤及四肢,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能下地了,只是痛得不成,不得不又在床上躺了些日子。
但是不能累着,稍有疲累就会气短咳嗽,继而胸闷疼痛。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换上练功服。大周皇室一直子嗣不旺,好不容易生下的皇子也难以养活,自孝宗之后才稍有改善,因此,后代帝王们越来越重视皇子们的体质。
从八岁开始,每一位皇子便开始学习武功,强身健体。
皇子们练武重在练,而不在武,因此,除了强身健体,也没有别的了。
内侍们服侍赵谦穿上练功服,赵谦的脸就拉长了。
练功服竟然穿着紧了!
他也不过是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竟然胖了两圈儿!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二殿下换一身。”内侍忙道。
接连换了三身,好不容易找到一身合适的换上,赵谦的脸色已经乌云密布,他暗暗咬牙,一定要把这胖出来的两圈肉练回去。
赵谦是昨晚睡不着时临时决定早上来练武的,因此,小内侍趁着他换衣裳的功夫去给府里的教武功的李教习送信,让李教习准备好,二殿下要过来练功了。
终于穿戴妥当,赵谦刚刚跨出门槛,小内侍就急匆匆跑了回来:“二殿下,二殿下,李教习让奴婢转告殿下,昨天长史大人接到宫里的旨意,让从今儿个开始,撤去府里教习,李教习是金吾卫选送过来的,今天上午他就要回金吾卫听候安排,这会儿正等着给二殿下嗑头告辞呢。”
“什么?”赵谦的心沉了下去,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宫里何时传来的旨意?为何我不知道?把长史请过来。”
片刻之后,赵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按规矩,太医院每隔五日便要把他的脉案送进宫里,昨天江老太医给他复诊之后,便把脉案呈了上去。皇帝看后,便打发太监过来传了口谕,撤去二皇子府的武功教习,从今以后,二皇子不用练武了,把精力放在书本上。
赵谦紧握双拳,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知道昨天的脉案上写的是什么,不仅是昨天,最近一个月来,那脉案都是大同小异,他那断掉的肋骨已经长好了,但是这胀气胸闷咳嗽的毛病,却是留下了。
死不了,也难好,要好生养着。
父皇是把他当成病秧子了!
赵谦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到桌子上!
内侍一声惊呼,赵谦已经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殿下,殿下啊,江老太医叮嘱过,您不能生气,也不能发火,哎哟,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赵谦躺在大炕上,脸色苍白如纸。
“殿下,喜闻在外面,说是有要事。”内侍说道。
“让他进来。”赵谦说道。
喜闻是他的亲随,以前出门时都会带在身边,这阵子他不能出门,外面的消息也全靠喜闻告诉他。
“殿下,昨天华大小姐去了凤阳书院,天色擦黑的时候,顺天府的秦崴便带走了凤阳书院的张山长。”
“张山长?张家的那个张若溪?”赵谦坐起身来,内侍连忙拿了迎枕垫在他的身后。
“回二殿下的话,正是张家的张若溪。小的特意去了凤阳书院,顺天府的衙役在书院外面,不让师生出入。小的找人打听了消息,听说昨天下午,华大小姐带着人在凤阳书院的小树林里挖出来一具尸体。”喜闻说道。
赵谦的眼角抽了抽,又是华静瑶,又是她。
华五姑娘的死是她给挑出事来的,陈举人杀妻那案子,据说也是她从中出力,只要一想起陈举人的那个案子,赵谦的胸口就更疼了。
大皇子赵谆凭借那个案子大出风头,据说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什么大皇子公正严明,杨嫔从宫里递出话来,太后隔三差五就要召大皇子进宫讲故事。
大皇子虽然排行占了优势,可他毕竟不是嫡出,以前虽然也进宫,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太后如此亲厚,若说这当中没有昭阳长公主的作用,赵谦打死也不相信。
明明这一切应该是他的,是他的!
而现在,凤阳书院的案子又和华静瑶有关系,虽然大皇子没有露面,可是秦崴在啊,秦崴就是大皇子的影子,顺天府多破一个案子,就是大皇子身上又加了一道荣光。
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他咬牙切齿,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能生气”。
“仔细说说,这个案子和华大小姐有何关系,她不在长公主府里,跑到凤阳书院做什么?”赵谦强压怒气,他倒要听听,华静瑶这个恶毒的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小的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凤阳书院被顺天府围着,小的进不去。”喜闻一脸为难。
“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快去!”赵谦喝道,最后一句话多用了几分力气,他的胸口又是一阵疼痛,痛得他恨不能把华静瑶掐死,就像她在河里掐他那样。
长公主府外有长史,内有尤嬷嬷,昭阳长公主几乎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
今天她起床后,懒洋洋地坐在妆台前,问道:“姑娘起来了吗?”
雪梨低声说道:“姑娘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没在府里。”
昭阳长公主柳眉微蹙,问道:“她昨晚回来得那么晚,今天又一早出去,去哪里了?折芦巷吗?”
昨天华静瑶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华静瑶打发人到锦园里说了一声,说她累了,就不过来了,昭阳长公主知道她是从甘石桥回来,便猜到她又去折芦巷了,也就没有把她叫过来斥责。
却没想到,她竟然一大早又跑出去了,以前虽然也是隔三差五就去看她爹,可也没有这么勤的,莫非是她爹那里出事了?
想到这里,昭阳长公主眉头蹙得更紧。
“那倒不是,姑娘没去折芦巷,听说是去顺天府。昨儿个姑娘又帮着顺天府破了一个案子呢。”
雪梨笑着说道,她也是今天早上才听小艾说的。
第九十八章 顺天府里的客人
华静瑶一大早就去了顺天府,昨天的案子还要收尾。
“姑娘,以后您出门还是把我们全都带上吧。”史甲想想都觉后怕,尤顺才连秦家别院的人全都借来了,不用亲眼看到也能猜到事情的紧急,可是史家四兄弟里却只有史丁一人跟在姑娘身边,好在没出大事,否则,他们死上十回也不够。
天气晴朗,华静瑶的心情也如这碧蓝天空一样明亮透澈。
“好啊,以后本姑娘出门,你们全都跟着,唉,说得就像姑娘我总是遇到事一样。”
史甲默默腹诽,您就是总遇到事啊。
“昨天的案子,今天不会开审吧,姑娘何必一早就去衙门?”史乙问道。
“杀人凶手若不是张若溪,我也不用急着过去,可是这个不是普通人,他是张若溪啊,你们以为如他这样的人,顺天府能扣留他多长时间?他一日没有认罪画押,顺天府就不能扣住他不放,昨天让他在顺天府睡一觉,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我必须早点过去,否则,他就要被放出来了。”
这一世,甲乙丙丁还稚嫩着,若是前世,他们一定不会问这种问题。
不过,前世在广西时,他们也没有遇到过像张若溪这种身份的杀人凶手。
“唉,以张若溪这样的人,有家世,有学问,有功名,还有一尘不染的好名声,即使犯罪也应该是谋权篡位,欺君罔上,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史书留名的啊,他就应该是被皇帝赐一杯毒酒,对外说是暴毙而亡的那种人啊,真是可惜了,竟然栽在这么一桩杀人案子上了,可惜,太可惜了。”
华静瑶无限感慨,甲乙丙丁面面相觑,姑娘,您还嫌人家的罪名不够,想要给人抄家灭门?
就连一向无条件拥护姐姐的小狸也没有说话,华静瑶看过来时,小狸正错愕地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
小狸原本也听不懂啊。
华静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能够那么快发现尸体,小狸也有功劳,她还没有给小狸买糖吃呢。
“小狸啊,从顺天府出来,姐姐就带你去采芝堂,听说采芝堂新上了几种新糖,我们多买点。”
这一次小狸听懂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切都在华静瑶的意料之中,黎府尹正在接待张五老爷张若谷。
张五老爷是张山长的嫡亲弟弟,前些年一直外放,前不久刚刚调回京城,补了礼部的一个缺儿,因为礼部那边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他要到下个月方可上任,因此,这阵子便赋闲在家。
张若溪被当做杀人凶手带进顺天府,这消息传到张家时已是掌灯之分。张五老爷连夜去了荷花池张家老宅,他没敢惊动张老太爷,还是去见了张二老爷,如今任通政使的张若尘。
张若尘位列九卿,族中兄弟出了这种事,他自是不便出面。张五老爷去见他,也没打算让他出面,这位隔着房头的兄长眼瞅着就要入阁了,不用他去说,张二老爷也想把这事按下去。
那个时候,无论是张二老爷还是张五老爷,全都不知道张十二少也参与了这件事。
不过,一个时辰后,甘石桥那边的消息就送到了张二老爷面前。
张二老爷想要打听的消息,远比赋闲在家的张五老爷要详尽。
于是兄弟二人便全都知道了,虽然张山长是被顺天府的秦崴带走的,可是那尸体却是被昭阳长公主的宝贝闺女带人挖出来的,而领着华大小姐过去挖尸体的人,就是张二老爷的宝贝儿子,张家这一代最有前途的男丁张十二少!
张五老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因为张二老爷在得知这件事有他儿子参与之后,竟然说道:“十二虽然年少,可却从不胡作非为,他既然参与此事,那么此事或许别有内情,五弟,你还是稍安勿燥。”
张五老爷就像是吞进了一百只苍蝇,你儿子是你儿子,你兄弟就不是你兄弟了?
你相信你儿子不会胡作非为,可你却不相信你的兄弟!
张五老爷强压怒火,忍气吞声,又和张二老爷寒暄几句,这才披星戴月回到自己的宅子。
今天一大早,张五老爷便来了顺天府。
虽然张家和秦家是几代人的交情,但是张五老爷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外地,与秦家并不熟,张家一向是由长房与秦家走动,张五老爷不认识那个秦崴,再说,秦崴应该比他小一辈,他还拉不下脸来,去求一个晚辈。
但是他和顺天府尹黎之明却是同科进士。
其实即使张五老爷没有过来,黎之明也想让张山长先回去了。
他直到今天早晨,才得知秦崴竟然把张山长给关进了顺天府的待审牢房。
关在那里的都些什么人啊,小偷、拍花的、打架的流氓,甚至还有采花贼。
见到张五老爷,黎府尹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还没有见到秦崴,而昨天去抓人的并不是尹捕头,而是秦崴自己的护卫,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黎府尹。
一杯茶,两杯茶,三杯茶,一壶茶喝完了,黎府尹还没能张五老爷一个交待。
除了胡扯,还是胡扯,谈了天气,忆了往昔,感怀了当年的座师,又追思了先帝,现在黎府尹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直到今天早晨,才得知秦崴竟然把张山长给关进了顺天府的待审牢房。
关在那里的都些什么人啊,小偷、拍花的、打架的流氓,甚至还有采花贼。
见到张五老爷,黎府尹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还没有见到秦崴,而昨天去抓人的并不是尹捕头,而是秦崴自己的护卫,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黎府尹。
一杯茶,两杯茶,三杯茶,一壶茶喝完了,黎府尹还没能张五老爷一个交待。
除了胡扯,还是胡扯,谈了天气,忆了往昔,感怀了当年的座师,又追思了先帝,现在黎府尹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