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直接消失在颜如玉的眼前。
看那意思,原本小鲸鱼是准备带路的。
颜如玉:失策了。
他应该等晚点再摸一把虎屁.股。
既来之则安之,鱼鳍拍地后,那些空白都渐渐褪.去,脚下出现了路。
颜如玉一脚踩上去,那空白消失的速度更快。
他没有去观察周围的景色,下意识踩着小路不断往前走,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也有些焦急。
像是在期待什么,却又在恐惧着什么。
他一步步走,不知走了多久,最终一道淡淡的光芒出现在眼前。
像是
颜如玉不由自主靠近那光芒。
像是洞穴的出口。
透过那道光芒,颜如玉发现自己站在了平地上。
滴答
有水声。
很近。
他循着水声看去,是粘稠的水滴。
很久很久才滴下来一滴。
然后
颜如玉心有所感,猛地朝中间看去,那是个熟悉的大池子。
很浅,但是铺满了各种色彩的液体。
有
颜如玉的呼吸微窒。
嗬嗬嗬
那是失去理智嚎叫的野兽,是痛苦中垂死挣扎的怨鬼,疯狂化成粘稠的泥肉,用恨意浇灌出惨白的骨骸,暴戾勾勒出残留的意识,怨恨死死爬行在魂魄里。
啪嗒
又滴落了一滴灵髓。
正滴在开裂的森森白骨上。
第66章
耳闻不如眼见, 仅仅存在于文字描述被草草带过的时间,落在现实却是触目惊心。颜如玉手脚冰凉,一步步挪了过去。
手指从池子穿透过去, 颜如玉站在池上,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在此间,他也是幻影。
然挣扎在痛苦中的嘶吼是真的,灼烧的滚烫沸腾着整座池子, 无数色彩在流动, 穿过那摊烂肉,少许附着其上,却带来更多痛苦。
他注视着这场异变与挣扎。
灵髓在修复,互斥的灵气却在毁灭。
颜如玉毫无表情,他穿不过去。
碰不到水面, 也碰不到那扭曲的人形。这是幻境?
可如果是幻境, 他为什么碰不到白大佬?
他用尽一切的法子, 可奇怪的是,他连魔兽都召唤不出来。
这仿佛是一个诡异独立的空间,他被独独隔绝在外,如同在戏幕场边看着台上的人与舞,却无法伸手去改变。
那条小鲸鱼送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看到那些已经发生过、却无法再被改变的事情, 是在嘲讽他吗?
你, 在看戏吗?
不知不觉,颜如玉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显得异样淡漠, 平平静静中不带任何的感情。
小鲸鱼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鱼摆尾, 甩着鱼鳍。那短短小小的鱼鳍相对于鲸鱼的大小来说, 实在是忽略不计,却因为它拍打的动作过快而无法忽略。
小鲸鱼犹豫地说道:你的道侣,似乎有点不对。
鱼目郁闷地看着颜如玉。
你也老不对劲了。
颜如玉听着那接地气的口吻,忽而想知道褪.去这虚幻的假象,藏在鲸鱼皮底下的它究竟是什么模样。然此刻他最为关注的便是小鲸鱼脱口而出的话。
先前在幻境,这尾鲸鱼莫名的提醒,将险险陷入幻境的颜如玉敲醒。现在倒也不必怀疑他是在欺诈他,你是被困在灵气风暴的那只魔兽。
颜如玉轻轻说道。
小鲸鱼甩了甩鱼鳍,没有说话。
我误入黑大佬的幻境,出现的地点却是在牡华天宗,那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妥,然当时并未多想。可今夜你再度出现,将我引入白大佬的过往。不论你是好意,亦或是善意,总该有个缘由你被困在灵气风暴中,只是因为偶然?
颜如玉这话没头没脑,可对话的一人一鱼却清楚他的含义。
灵气风暴到了极致,也会诞生些万中无一的事故。
譬如颜如玉曾经遇到过的时间跳跃。
这头魔兽的用意,是否与此有关?
小鲸鱼拍着鱼鳍,在空气中游来游去,焦躁地说道:难道还能是我愿意往往那里撞上去的?
颜如玉凝神,片刻后叹息,原来如此,那些魔修在幻境里面的对话,其实身为掌控者的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之所以不在乎,或者不害怕有人去袭击你的原因一来是因为灵气风暴的恐怖,二来,你的身体,应该不在灵气风暴里。
这突兀的结论,却得到了小鲸鱼的默认。
它的狡黠自在是真,它的焦躁不安也是真。
它的意识寄存在着大型幻境中,只要幻境永远不消失,即使失去了肉身,它也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可现在灵气风暴与山火的爆发,已经开始牵连到仙城的存在。如果不是魔修死死留住灵气风暴的话,以这魔兽狡猾的心性,早就可以自如地生活在夜晚的仙城幻境中,不至于要面对如此危险的处境。
颜如玉甚至怀疑白日那些窜出来的魔修,其实潜意识里也反遭魔兽的控制。
不然主动冲上来找死的实在罕见。
颜如玉:山火虽危险,可对修士来说,并不是无力解决。可肆虐的灵气风暴却不是人力所能相抗。为何不与这些修士合作,让他们将灵气风暴送走?
魔修有法子留下,那自然也有解除的办法。
小鲸鱼诡异的鱼目盯着颜如玉,像是在看个傻瓜,魔修说的话是真的,我那具肉身确实是有那功效。不过因为灵气风暴的关系,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肉身实际上已经被扭曲到了过去,但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便永远都不可能相信人族。
颜如玉默然,他的话却也是不错。
魔修的话若是真,那取出来的活肉怕是会让人发狂。
就跟魂石一个道理。
而且颜如玉猜这魔兽的意识强大,却也脆弱。脆弱到不敢在任何一个强大的修士面前出现,那日黑大佬露面后,它直接就跑路了。
只是那会颜如玉困于黑大佬的问题,来不及思忖罢了。
颜如玉:你寻我来,是想让我回到过去,将你的身体送回来。
小鲸鱼颔首。
颜如玉直率地问道:为何,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合作,不必非得是我。
小鲸鱼嗷呜,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在假象下,可能藏着一张面目狰狞的怪物脸,但可惜在鲸鱼憨厚沉稳的皮子下,颜如玉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恐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小鲸鱼:你以为灵气风暴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走进去的地方吗?整个仙城几百万人中,能暂时抵抗只有几百人,走进去的十数人,侥幸活下来的,估计就你,公孙谌,公孙柳和尘缘生吧。
这列出来的几个人,公孙谌不必说,公孙柳是二长老的名讳,他的修为高深,颜如玉倒是不吃惊。可他和尘缘生何德何能榜上有名?
他另有奇遇。
能施展幻术简直是个bug,即便是深藏在心里的事情,也会随着幻境逐渐显露出来,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颜如玉揉了揉眉心,这头狡猾的魔兽想要的目的可想而知。
它要颜如玉进入灵气风暴带回它的肉身。
小鲸鱼绕着颜如玉游动,鱼鳍拍动得飞快,简直划出了残影。它认认真真地说道:你将我的肉身带回来,便是救了我一命。而我还你一份解密如何?
它猛地出现在颜如玉的近前,撞在他的眉心上。
你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有些藏在了过去的未来里。
幽森空灵的声音,仿佛是要给他洗脑。
颜如玉一把将小鲸鱼给薅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将这里的幻境解开,莫让白大佬再重复这个场景,我就应了你。
小鲸鱼奇怪地甩着尾巴。
我做不到,这是公孙谌留下的残影,他人压根不再这里。他在过去,我的肉身,也砸在了过去。我们现在正在灵气风暴中。
颜如玉:
这魔兽的心眼可真多。
说那老多的屁话,结果私底下已经在偷偷搞活了。
如果他不答应,这坏胚子岂不是要强买强卖?
看得出来颜如玉其实已经答应了它,鱼鳍拍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跟拍肚皮似的,兴奋的语气从声音流露出来,过去的牡华天宗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体,我的存在是入梦来瞒着牡华天宗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将我送回去,而是送往不知山处。你回去将我的身体带回来,再找找公孙谌在何处就行了。
它噼里啪啦说完一通,一股巨大的力道将颜如玉整个人推下去。
失重感让颜如玉脑门一胀,重重跌进了水池里。
小鲸鱼心满意足地看着颜如玉消失的方向,鱼鳍拍来拍去,在空白的虚影里很是高兴。但是转瞬他突地愣住了:我怎么觉得我弄错了呢?
哪怕是他,送回过去,却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但总比它自己过去要容易。
所以它才赶着在这个时间将他送过去,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让小鲸鱼萌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
它好像
弄错了!
斑驳的水花遮住了颜如玉的视线,他稳住身形,憋了口气爬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只感觉背后发闷。
那条臭鲸鱼推的力气也实在是太大,险些栽跟头。
颜如玉抹着额头的水痕将头发往后撩起,嗅到了一股过于香甜的味道。那味道爬满了他的身体,混着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刺激他的味蕾。口齿生津,饥饿感随之而来,让他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可就算捂住嘴巴,那味道反而从沾湿的手掌传来,让颜如玉控制不住舔舐的欲.望。
他软着身子从池子起来,四处打量,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正是小鲛人所说的地方。
这熟悉的大池子,这诡异熟悉的香甜味道,是不知山处!
可这浓重的血腥味颜如玉循着味道看去,发现正在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颜如玉微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四肢遍布着伤口,不管是手腕还是脚腕,都隔开了豁大的伤痕,更加痛苦的地方藏在心口,那涓涓流出的鲜血,都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挣扎着抬起眼皮,方才发现,那山壁之上,其实都站着不少人。
这是
颜如玉心中蓦然有了明悟。
这是献祭之所。
真正献祭之地,其实不在上面,而在献祭大阵笼罩中的这个池子里!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颜如玉撑住额头,喃喃地说道:那头魔兽将我送错地方了?
不。
地方是对的。
可时间却错了!
这是在这是在书中所载的六十年前,牡华天宗献祭的那一场大典!
是已经被覆盖的,沉寂在过往的献祭。
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灼烧的痛苦爬上了他的骨髓,疼得他弯下腰。与此同时,那些远比平时还要深的灵髓咕咚咕咚冒泡,像是在沸腾。磅礴的灵力自无数根白玉石柱贯穿进地底,一根根亮起的大阵纹路泛着暗红的色彩。
有人沉沉低吟,祷告上天。
吉时已到!
倏地,光芒大作,沸腾的灵髓,无边的灵力,肆虐的灵气疯狂涌入那颤巍站立的身影,爆闪的光亮挡住所有人的神识。阵法运作的暗红溶于光团中,整个不知山处、整个牡华天宗都感觉到了那一瞬的地动山摇。
修士们大惊,不知山处的仙尊诧异,他们纷纷四顾,却看到座上的牡华天宗掌门露出淡淡的笑意,起身压下了所有的惊呼担忧,沉稳地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此番只是大阵启动的动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不知山处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秘境坠.落,沐浴在雨势中的修士们蓦然发现,体内的修为在不断暴涨,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般快速跳跃。不只是牡华天宗,不只是东游大陆,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仿佛天道降下了甘霖,让天道底下所有的修士都饱受恩惠。
一时间,诸位门派大喜,他们纷纷向牡华天宗表示感谢,如潮水的异宝涌入了库中。也有打听这其中内情的,可皆在这席卷的浪潮中消失无声。
所有人都自认为生受了牡华天宗的恩惠,一时间,修仙界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提起它半点的不是。
这东游第一大派,似乎也隐隐可以去掉前面的限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第一大派了。
白马过隙,这时间倏地翻过了六十余年。
一直少有人来的不知山处,忽而响起了两道不同的声音。一道显得低沉平静,一道听着清脆悦耳,那动听的嗓音仿佛黄鹂鸣叫,煞是好听。
像是一对小情儿。
又过半月,两道声音,就变作了一道。
然后是几百道。
他们吵闹,大笑,疯狂,簇拥着那道黄鹂般的女声,不断赞美她。
女声笑嘻嘻地说道:他的天赋确实是好,可也实在太好骗了。之前听他们说,公孙谌此人足智多谋,如此看来,却也是个轻信之人。
女郎说得极是。
他们如潮水来,便也如潮水去,眨眼间消失在了不知山处。
这充满着绿意的不知山处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被重重压垮在阵法束缚下的冷峻男人陷入了昏迷,他浑身破破烂烂,背脊的位置深深凹陷了下去,仿佛被取走了最后的傲骨,又将之抛却在了这里,只留着维持生机的仙丹。
那施舍的仙丹在第二日醒来,就被男人费劲打落,不知掉在何处。
失去灵根后,修士体内容纳的灵气不再受控,疯狂地在经脉内暴走,肆虐的灵气摧毁了五脏六腑,那晕染开的血痕越来越大,呼吸也逐渐低下去。
啪嗒
再一次醒来时,那极浅极浅的动静落入了耳中。
很轻,却也很明显。
在死寂得连风都没有的不知山处,这声音几乎成为指路灯。
他用下颚,用嘴巴,一点点咬住所有可以挪动的地方,将自己一点点移到了那水声的上面,那几乎是最后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