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莹光中,公孙谌安静地看着颜如玉,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薄薄的嘴唇,起伏的胸膛一只手越过了被褥,先是碰到了胳膊,然后是温热的胸膛。
那只手停留在心脏的位置。
扑通、扑通、扑通
正是鲜活的味道。
颜如玉醒来,觉得嘴唇有点怪怪的,他在外面一边洗漱一边琢磨着水镜,他这嘴唇是不是夜半被蚊子盯了?
怎么肿起来了?
等阿萍过来给他送早点,看着他惊讶地说道:少爷,难道昨夜您
她笑着冲颜如玉挤眉弄眼。
颜如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就一个人住,哪里来的想法,还不快快收回去?
阿萍笑嘻嘻地说道:那是因为少爷现在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实在是让人难以不联想呀。她在颜如玉的身边许多年了,知道少爷的性格很好,便直率地说了出来。
颜如玉刚想说话,就被阿萍的话给击中,默默挪回去看了眼水镜。
看了半天,颜如玉痛定思痛,决定今晚要是再被邀请留下来,就打地铺吧!
颜如玉喂大佬吃完饭,决定今天出去走走。
如果这里只是幻境,就必然会有一个离开的方式。解开大佬的锁链是必要之一,可阵眼同样不容忽视。
他叫住阿萍,与她一起走出院子,一边走一边说道:阿萍,你平时都在哪里做活?
颜如玉当然知道平时阿萍是在哪里,叫住她不过是为了方便探清楚幻境的情况。
只是阿萍没有回答。
颜如玉有点奇怪,回头一看,却看阿萍的脸色呆滞。她机械地走着,双目无神,与之前在院落里灵动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脚步一顿,目送着阿萍愣愣地往前走,最后消失在了眼前。
这是只会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才会变得灵活的工具人?
颜如玉之所以停下,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看不清楚路了。
出了院子后,最初还能够看到院外的路,但是越走四周就越是一片白茫茫,仿佛将他彻底困在了这里。仿佛整个幻境只有小院那处最细致,其他的地方都被随意糊弄,只留下一片苍白。
如果是这般,那解开幻境的核心还是在小院里?
颜如玉默然转身,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回去再做打算。不过在走回去的路上,颜如玉在路边捡到一条垂死的鲸鱼
为什么会在这里捡到鲸鱼啊!
而且是缩小几十上百倍,只在颜如玉手心里挣扎的小鲸鱼应该是小鲸鱼没错吧?
颜如玉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回去将小鲸鱼放在院里栽荷花的水缸里,眼见它进了水里,开始逐渐恢复活力后,他才重新进屋。
他这几天几乎将整个院子翻过来了,没有找到钥匙不说,但是也基本检查过所有的地方。
所有的建筑物都与他在牡华天宗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多了个不存在的暗室。除了每天都会过来送饭的阿萍,颜如玉再也没有见过第三个人。
但是阿萍会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找来夜明珠之类的东西,算是有求必应。
除此外,多了一条奇怪的小鲸鱼。
小花精和小鲛人与他一起进来了,但是两小只都在呼呼大睡,派不上用场。
整个幻境,唯一还没有搜查过的地方
在那张床。
那张公孙谌几乎不曾离开过的床。
颜如玉敛眉,细思了片刻,重新进了暗室。
暗室内,公孙谌正低头看着他带来的书,这囚禁的日子看起来对他没什么影响。那薄凉淡漠的神色总会让颜如玉幻视到原著里的那个风味的大佬。
虽然他确实很喜欢,但多少也有点失落。
毕竟一路走来这么久,颜如玉怎会不珍惜那些时日?
可惜大佬似乎忘记了。
颜如玉的动作引起了公孙谌的注意,他移开视线,淡淡地看着他。
十七哥,刚才我出去一趟,这幻境很小,只维持整个院子。我找过的地方都没什么异样,唯一还没有检查的就是这张床,让我找找可好?
为了避免出差错,颜如玉用词很谨慎。
生怕大佬不满意。
公孙谌沉默了一会,从善如流地站起来。
颜如玉笑起来,然后褪.去鞋子爬上.床,开始在各个地方敲敲打打。床头,床板,他甚至将铺好的被褥都翻出来检查,逐步逐步摸了过去,生怕里面缝进去什么硬物。
整整两刻钟的大搜查,颜如玉颗粒无收,什么都没发现。
他颓废地将东西全部都整理回去,嘀咕着说道: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这个幻境是无解的不成?
公孙谌闭眼,是呀,怎么会有无解的幻境呢?
除非这个幻境,从一开始就不单单只有一个清醒的人。
颜如玉要出去的时候,公孙谌淡淡地说道:今夜,你也不要走。
颜如玉的背板一僵,好。
他迈出腿,身后又是一道低低的嗓音。
不许打地铺。
颜如玉的路被堵死,讪讪出去。
一日,两日,三日
颜如玉有些恍惚,他趴在公孙谌的怀里醒过来,温暖的怀抱挡住了外面的寒意。
他们居然在这幻境里度过了三个月,而且幻境里的时间,已经到了冬天。颜如玉有点畏寒,黑大佬明明是冰属性,却热得让人眷恋。
颜如玉窝在他怀里都舍不得起来,太暖和了。
等不得不起身的时候,颜如玉打着哈欠,才慢吞吞爬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不对劲。
他在暗室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公孙谌的身旁待的时间越来越多。
如玉,黑。
如玉,陪我。
如玉,想你。
你走得有些久
那些短短、浅浅的字句,与温暖的怀抱一起,将颜如玉死死拥紧,难以挣脱。
但是这天太冷了,他又太困,他懒懒地看着暗室的夜明珠,将一闪而过的念头压下。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连着几日下雪,颜如玉开始忙活着将堆好的小雪人弄进来给公孙谌看。毕竟黑大佬出不去,颜如玉只能一一靠着行动,让黑大佬感受到外面的世界。
堆好的三个小雪人放在桌上。
第二天起来,白大佬的那个小雪人就融化了。
颜如玉有点可惜。
他出去外面取食物的时候,才发现都下雪了,泡在养花的水缸里的小鲸鱼居然活得好好的。
颜如玉屈指敲了敲脑袋,他怎么会忘记这里养了只小鲸鱼呢?
而且都下雪了,这水缸居然还没冻起来?
颜如玉好奇,他停下动作,蹲在水缸边看了半天。发现有人在看,那条小鲸鱼慢吞吞地往上浮,然后突然滋水喷了他一脸,口吐人言:今晚子时三刻,过来找我。
颜如玉:
鲸鱼都会说话啦?
只可惜小鲸鱼说了这话后,就再也不理颜如玉。
颜如玉看着正怡然自得游泳的小鲸鱼,不知为何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公孙谌。
他自顾自回了屋,一日如常。
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塞进了公孙谌的怀里。
公孙谌抱着他,安安静静地说道:如玉,怎么了?
他开始会与颜如玉说话了。
颜如玉敛眉,这不该是好事吗?
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有点怪异?
颜如玉:觉得冷。
公孙谌翻身压在颜如玉身上,我会让你暖起来的。他吻住颜如玉的唇,手指往下与如玉的紧扣在一起,光是那体温相贴的感觉,就足够颜如玉温暖到想要流眼泪。
子时三刻。
颜如玉悄然睁开眼。
他没有睡着。
要等公孙谌睡着并不容易,他很浅眠,也基本上不怎么睡觉。有时候他刚睁开眼,就感觉到大佬盯着他的视线,那仿佛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着。
不过偶尔他也会睡着。
公孙谌喜欢颜如玉主动抱他,与他接吻,说些亲近的话,那时候的黑大佬比较容易放下戒备,在温存后,也总会小睡片刻。
颜如玉心疼大佬不睡觉,忍着羞耻试过几次,效果很好。
大佬很喜欢他这么做。
只是那羞耻的感觉,总是让颜如玉难以摆脱,所以颜如玉基本很少主动。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那挥之不去的羞耻感。
尽管公孙谌一次又一次告诉他,那很平常,很普通,是他们常常会做的事情。
他的主动,会让公孙谌的忍耐失效,总会带着一身吻痕下床。好歹没做到最后一步,颜如玉就自暴自弃当做是做梦,反正也是在幻境里不是吗?
奇怪。
颜如玉怔然,他多久没有想起幻境这件事了?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那根铁链,下意识抽了回来。
时间来不及了,颜如玉悄声出了门。
外面还在下雪,他的手指有点冰凉,下意识都藏在了袖子里。厚厚的雪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颜如玉从来没有在晚上出来,这才发现这外面的天上
是两轮血月。
颜如玉盯着那两轮血月看了许久,才走到水缸边上。
你来迟了。
小鲸鱼道。
颜如玉:你的造型,有些古怪。
小鲸鱼: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模样?
是一尾鲸鱼。
那是什么神奇的物种?
这一来一往的回答,让颜如玉忍不住挑眉。
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你在我眼里就是什么样子吗?
小鲸鱼:当然。有过恐怖阴森的,也有过诡谲异常的,但是将我养在水里的,你是第一个。
颜如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因为鲸鱼是一种水生动物罢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鲸鱼:你会答应来见我,让我有些奇怪。
颜如玉: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
像你这种深陷在幻境里的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同与往日的事情后,都会下意识告诉旁人吧?尤其是那与你在幻境中最亲密的人。
你不说,是因为你也觉出了不对。
颜如玉抓在水缸边上的手指痉挛,抠得用力,关节都发白。
他被困住了。
颜如玉的声音轻飘飘,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小鲸鱼冷不丁地说道:是你被困住了?还是他被困住了?
他道:颜如玉,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被困住了?
颜如玉的神色挣扎起来,十七哥被困不是,不对,他没有被困是,是我被困住了
他声音在那瞬间僵住。
他困住了我。
那条锁链,困住了公孙谌。
在明面上。
而那条锁链,又困住了颜如玉。
那条锁链的存在,不断在向颜如玉强化一个念头,公孙谌需要他,公孙谌离不开他,如果他离开,公孙谌会死那些孱弱,那些温柔,那低低的话语,那亲近的拥抱,那日夜相抵的温暖全都是,全都是真正的束缚。
颜如玉下意识抓住脖子,指尖痉挛地在皮肉上划过。
那条铁链,究竟是锁在公孙谌的脖子上,还是挂在了颜如玉的脖子上?
哐当
卡啦
接连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颜如玉却不敢回头。
如玉。
那人站在背后,这么轻声叫他。
颜如玉的双手撑在水缸上,死死地看着水面的波痕,十七哥,你一直都是醒着的?
他这话一语双关。
究竟是在问他今夜不曾入眠,还是在问他一开始就没有被幻境迷惑?
公孙谌:如玉,过来。
颜如玉闭上眼。
十七哥,我不懂,为什么?
他低低说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为何会让你升起这种想法?你何必这样羞辱自己
这非羞辱。
公孙谌慢慢说道,那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下下响起,就跟敲在颜如玉心尖一般。
它看似困住了我,却也将如玉困在我身旁,不是吗?
那声音近了。
就在颜如玉的耳边。
那熟悉的怀抱拥住了颜如玉,却让人胆颤。
如玉,你不是很怕冷吗?为何要在晚上跑出来?我们回屋去,好不好?
那声音可谓极致的温柔,却让颜如玉忍不住挥拳,挣扎着要逃出去。
十七哥,这不对!
公孙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却透着更多诡异的柔色,为何不对?如玉只许他碰你,却不许我与你这般亲密吗?如玉呀,可这不公平,他想要独占你,我也想要将你独自吞下我可是一直、一直在忍着呀。
巨大的力气将颜如玉死死抱在怀里,几乎要将他揉进骨子里去。
颜如玉疼得红了眼,这细皮嫩肉让他不喜,更是想踹人,我生气的是,你为何一直骗我?!你难道不知我一直在担心你?十七哥,若是有问题,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为什么要骗我?
他是当真以为公孙谌出了事!
公孙谌的手指扭过颜如玉的下巴,温柔地在唇上亲了一口。
直接说出来?可是如玉呀,你让我说什么呢?
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欲念的煎熬,说我想要将你抽筋扒皮彻底融入我身,说我已经快要失控、无法忍受那疯子在我眼前炫耀你?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喉结不住上下滚动,透着炽热的气息,这不过是万分之一,你还想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