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叹息了一声,躺平说道:人怎么就这么贪得无厌,得过且过难道不好?天赋如此,怎还能强求?
公孙谌:若不强求,不与天争,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颜如玉蓦然坐起,看向公孙谌。
十七哥
他心里有些惴惴,别的还好说,若是公孙谌也要做这般的事情,那他可不知道是要阻止还是阻止果然还是不行吧!
这忒遭天谴了。
他还记得在那棵苍树下看到的尸骸,甭管那到底是灵根还是骨骼,惨死的人不知有几何。
哪怕颜如玉没心没肺,到底做不得这种恶人。
公孙谌笑,如玉,你且过来。
颜如玉犹豫。
他不想掉耳朵,但是现在大佬的口吻有点恐怖。
颜如玉挪了过去。
公孙谌像抱小孩那样抱住他,双手拢在颜如玉屈起的膝盖前,然后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
颜如玉如坠冰窖,从十七哥平静的口吻下,颜如玉探出了几分惊涛骇浪。
使得他不得不想起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的寿命。
不管颜如玉究竟在未来会不会与他们有亲密的关系,但想要相伴长久些,这就是永远过不去的坑。就算只是做普通朋友,以漆黑大佬的偏执,也必然不许颜如玉只有短暂的百年。
糟心。
颜如玉死鱼眼地窝在大佬的怀里,挣动又挣动不了,只能当咸鱼这样勉强过了。
入了夜,公孙谌守着睡着了的颜如玉,手指撩开他额头的头发,盖住了还有些温热的额间。白日里,颜如玉的身体还因为发烧有些虚弱,睡了好几觉,晚上也早早就睡着了。
他晓得在夜晚入眠,如玉总会再与那疯子相见。
梦里的如玉,是疯子的世界。
可是
公孙谌宽厚的手掌往下盖住颜如玉的眼,像是掩耳盗铃,小心翼翼地吻住如玉的唇。
他亲了亲如玉的唇珠。
亲了亲鼻尖。
然后亲了亲额头。
盖住眼睛的手掌滚烫,公孙谌的脸色发白,唇间渐渐溢出一丝鲜血。
小鲛人猝不及防在梦里惊醒,混混沌沌地爬起来,一眼看到了正抿唇的公孙谌。那一堵黑色让蓝瑟缩了下,尽管他们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种族,可是小鲛人总是畏惧着那两位一模一样的黑白大佬。小花精或许会时常认错他们,但是小鲛人不会。
因为在他眼里,这是极致对立的存在。
蓝犹犹豫豫,支棱着小胳膊想要蹭到颜如玉的边上去。
他原本是靠在颜如玉的胳膊睡觉的,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了这边上。但是那气息沸腾诡异的漆黑公孙谌又抱着如玉坐着。
白鹤在诡影深湖上翱翔,掠过的暗影打在湖面上。惨白的月光只照亮了公孙谌半边的脸,让他莫名显得阴森恐怖。在白日里会对颜如玉流露的温柔,似乎在他睡着后彻底冰封。
这让小鲛人压根不敢过去。
不仅不敢过去,有话塞在嘴里,也是犹犹豫豫,迟疑了老半天,才小小声地说道:你需要稳住情绪。
公孙谌慢慢地看向小鲛人。
抱着酣睡少年的他迎着月光露出整张俊脸,漆黑的眼眸无光,淡淡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鲛人又哽住,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哇!
他想要如玉呜呜。
蓝在公孙谌冰冷的视线下抽抽噎噎地说道:没,没有,但是,你不是不能,动情动欲吗?是了,公孙谌修行的功法虽然不是无情道,却也确实要求着道心古井无波。
任何强烈扭曲的情绪,都是无需存在的。
公孙谌的掌心越来越滚烫,身体却越来越冷,他突然笑了下,你猜如玉知道后,会说什么呢?
是更害怕?
还是更动摇?
一想到那不论是哪个可能,都会让公孙谌颤栗,却是强行克制着激动与欢悦。
他不能够这么做。
如玉总是很聪明,像是他的骨子里就知道如何安抚这两头凶猛的恶兽,哪怕已经到了破败不堪的临界点,却仍然颤巍巍地守在了最危险的线上。
公孙谌在笑,可他的笑容却让小鲛人哆嗦起来,将整张脸猛地埋进仙鹤的羽毛下。
何时呢?
何时如玉会不慎踏错一步,彻底崩裂他的理智?
啊啊,或许他也在期待着自己彻底崩坏的那一瞬。
乱葬岗。
颜如玉试探着摸了摸眼皮,呢喃地说道:好烫。
就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压在了上头,让他的心跳都快速地跳动起来。原本打算醒来后去看看白大佬情况的颜如玉犹豫地站了好一会,直到那种感觉褪.去后,方才迟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乱葬岗的变化并不大,呜呜的风声中,并没有出现新的小路。
颜如玉想了想,重新走上那通往水边的小路。
他慢吞吞地走着,感觉距离好像又缩短了一点,很快就抵达了阴冷潮湿的岸边。不知何时,那些茧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个硕大的茧子还留在那里。
颜如玉看着平静的水面,他猜测新的地图,呸,新的墓室应该就在这水底。
一个水上,一个水下。
这很可以。
但是颜如玉不想下水,一想到这些水曾经泡过尸体,他就忍不住想干呕。
他在岸边蹲了下来。
得,算是白跑一趟,还不如回去睡觉。
他百无聊赖地捡着根树枝在水面拨弄了两下,原本轻飘飘的树枝好像勾住了什么重物,拖不回来了。颜如玉心生好奇,将树枝用力地往后拽,最后,他看着一具尸体被他给拖了上来。
颜如玉:yue!
他脸色发白,将树枝抛开立刻站起身,这什么东西!
那具尸体正是墓室底下无数具不死者之一,看来大佬还没有彻底将这些东西给处理掉,还在水底下乱飘。
颜如玉现在庆幸自己不打算下水的决定。
这要是真的下去了再看到,他都想给自己清清口腔肠道了。
正在颜如玉出神的时候,那具被他拖着漂浮在水面的不死者悄无声息地睁开了通红的双眼,他死死地盯着颜如玉,双手的指甲逐渐弯曲变硬,裂开的豁口嗬嗬作响,腥臭腐烂的味道能将人直接熏晕过去。
颜如玉觉察到不妥的时候,这具不死者已经从水里弹射出来,爪子眨眼间就要抓到他的眼睛。
真是太弱。
一句不轻不重的嘲弄,旋即那具尸体就在颜如玉的身前崩裂,溅出来的粘液甚至砸到颜如玉的衣裳,好悬拍到脸上。
颜如玉:呕,大佬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他当即就连脱掉了好几件衣裳,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安全区域,就连鞋子也甩掉了。颜如玉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为这味道干呕出来。
他下意识不想在莲容的面前如此。
素白大佬的身影在颜如玉的面前渐渐显露出来,奇怪地捏着他的脸说道,你想吐就吐出来,我还会嫌弃你不成?
颜如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又渐渐放松。他尬笑,那不是之前,有过惨痛的教训嘛。
他说得含糊不清,想要一笔带过。
白大佬的记忆力却很卓越,稍稍过一下,便知道颜如玉在说什么,他的脸色说变就变,冰凉的手指也捏上了颜如玉的后脖颈,在那危险的地方停留,你怕我?
颜如玉的眼神不由得往外飘去,这话要怎么回答呢?
现在自然是不怎么怕的,他捅自己几下都能眼不眨就做了,但这身体下意识的肌肉记忆,他却也是拦都拦不住。
颜如玉:怕的不是我,是这身体。
公孙谌的表情有点奇怪,他打量着颜如玉单薄的身体,说得对。
颜如玉:?什么,什么说得对?
公孙谌将颜如玉一把抱起,然后飞到了湖面,在即将淹在水里的时候颜如玉跟旱鸭子一样扑腾着说道:不不不,大佬你还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吧,我不想喝尸水啊!!
他惨叫。
娇气。
公孙谌不满地说道,但他还是随便地隔开了这些水。
颜如玉这才心有余悸地攀在公孙谌的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就离了他的身边去喝尸水。他紧紧地抱着公孙谌的脖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让素白公孙谌的心情好了起来,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颜如玉不会再想之前那样下意识的僵硬紧绷。
公孙谌不喜欢颜如玉的抗拒。
哪怕只是无心的,他更觉得碍眼。
颜如玉靠着这一回,总算再重新看清楚这水底的情况,那些密密麻麻陈列的棺材还在,只是趴在棺材底下的不死者却是少了大半。就算还有的,在看到两道白影飘下来想要靠近,一感觉到公孙谌的气息就立刻逃之夭夭。
公孙谌:我将一部分送给了牡华天宗做礼。
颜如玉:?
这不是和他的梦境相连吗?
居然还能反输送给现实?
素白大佬道:这是诡影深湖自带的特性,你若是想要,你也能做得到。只是公孙谌没有解释这需要多难就是了。
颜如玉: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
公孙谌抱着颜如玉飘飘在水中落下,只见在水下其实有一樽硕大的银白棺材,与乱葬岗那具有些相似,霍开的棺口正透着幽深的气息。
白大佬阴冷地笑起来:你既然害怕我,那与我多亲近亲近,自然就不怕了。
他带着颜如玉一起躺进了棺材里。
颜如玉:?沃日!
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强词夺理的办法!
他脸都白了。
这不是强行脱敏吗!
救命!
颜如玉猛地坐起来,整个人脸色青一片白一片,还在冒着冷汗。
漆黑大佬伸手盖住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烧退了。
颜如玉下意识往后一躲,在意识到后又强行扭住。
不行了。
他已经花了一整个晚上认识到下意识会给他带来多悲惨的结局。
颜如玉现在觉得自己要得幽闭恐惧症!
他恹恹地说道:可能比做噩梦还要恐怖一点。
漆黑大佬的脸色一凛,他折腾你了?
颜如玉不想引起他们两人的战争,就说道:我不小心跌进水里和一头不死者面对面了。
漆黑大佬轻笑着摇头,递给了他一碗热汤,先吃几口,快到岸边了。
颜如玉见瞒过去,漱口后吃了几口汤,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将昨夜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要回到岸上的话,那会和牡华天宗直接对上吧?
诡影深湖虽然四面八方,但是只有一处出口可以出去。
其他的地方哪怕往岸上走,都会彻底迷失。
所以从哪儿来往哪儿回,如果有人守株待兔,是避不开的。
公孙谌:他们不敢直接动手。
颜如玉看着还剩下半碗的汤,那是自然。如果只有他的话,颜辉必然会直接将他拿走,可是还有黑大佬在,颜辉还想维持住他们的假象和面具,肯定得换个法子。
就算公孙谌真的杀了他们几十个门徒,牡华天宗就算想找回场子,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对公孙谌做什么。那还得做个样子,问个来龙去脉,再行定夺。
尤其是公孙世家肯定也得到了消息,现在正派人往这里赶来。
公孙世家素日在北玄的作风就有些霸道,甚至是护犊子。管自家人有没有错,都会事先袒护自家人,回去再行定夺。牡华天宗要是直接杀了公孙谌,那北玄公孙家必定会与其决裂。
所以颜如玉猜测牡华天宗现在的想法是将他们先捉拿回去。
等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要与公孙家再做交易,那就简单多了。
毕竟
是公孙谌先动手的不是吗?
颜如玉有些怅然。
尽管他知道牡华天宗与公孙谌的仇怨乃是不死不休,几十条性命也不过是双方的筹码,但这仙门也实在薄凉如此。
小鲛人手脚并用爬到了颜如玉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小小声地说道:如玉,如玉,公孙谌好危险。
颜如玉抬了抬手摸着蓝的小背脊。
能不危险吗?
他已经感觉到了大佬淡淡的杀意。
颜如玉直视着前方,想必在他看不到的前面,两方已经打了个照面。
颜虹一声闷哼,吐了几口血。
几位脉主和门内的长老一起站在船头,颜竹和颜虹康红柳等几人站在后面。颜虹这一口血,让颜竹的眉头挑了挑,公孙谌?
颜虹苦笑着说道:他的神识当真锋利冰冷,我不如也。
他是化精大圆满,停留在这个境界已经有几年了。虽然比不得公孙谌这种怪物,但他已经远超常人许多,就算暂时还未寻求到突破的机遇,他也并不着急。有很多人卡在这一步,甚至需要五十年,一百年之久才能寻求机遇突破。但是此刻和小他几十岁的公孙谌对上,却也不得不升起一种惆怅的感觉。
同辈之下,有这种怪物,当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颜虹也不免为此感到宽慰。不论如何,公孙谌表现出来这种强势,对待会将要发生的事情总归是件好事。
至少如玉
颜虹不敢多思,以免父亲瞧出端倪。
颜竹却是畅所欲言惯了,他冷冷地说道:公孙谌如此不加收敛,这岂不是还没开始谈就要破裂了?
康红柳:公孙谌是不世出的天才,我想他应该知道如何进退。
这话说得就有深意了,颜竹看她一眼,正想反驳,却已经看到了边缘上的一抹白。
颜竹忍不住去瞧,发现不止一只,是两只、三只、四只
透着日头朝霞,是无数仙鹤展翅,宛如谪仙降临,隽美如画。为首的那头仙鹤优雅纤长,其余仙兽簇拥在他的左近,似是庇护,又像是戏耍,平静悠长的鸣叫透着韵感,让人忍不住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