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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若衣神色茫然。她是伪灵根,灵力积累得很缓慢,体内那些稀薄的灵气并不足以让这块测灵石有所感应。
  恶少的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去试她的修为深厚。可他很显然试不到什么。片刻后,他有了底气,表情变得很滑稽:“天灵根?哈!你这分明就是伪灵根吧!”
  滕若衣呆呆地看着他:“伪、伪灵根?”
  “可笑至极!”他终于找到机会发作,蓦地站起来,指着滕若衣的鼻子骂道,“你一个伪灵根还敢来我灵霄派捣乱?!就你这种天资,妄想求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撒谎!我灵霄派最憎恶的就是撒谎之人!你真是可笑!可耻!可恶!”
  全场再度哗然。少年们议论纷纷,对着滕若衣指指点点。
  长孙子钧一步上前,正待制止,却被维持秩序的灵霄派弟子按住了肩膀。那弟子不知是好意还是冷漠,低声道:“别生事!”
  滕若衣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面对无数奚落的目光,她小脸涨得通红:“我不是……”
  “不是什么?”恶少的爹一把抽出她腰间佩剑,稍稍加注灵气,那剑便飞出去,在天上转了几个来回。
  他嘲讽道:“这可是你的剑,你看见过剑修的剑居然能被别人这么操控的吗?”
  长孙子钧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钳制他的灵霄派弟子,一跃而上,夺下了滕若衣的佩剑!
  然而恶少的爹已将气灌注其上,虽然剑被长孙子钧抢回,那人稍一弹指,只听砰一声巨响,她的剑竟生生被折断了!
  恶少的爹继续落井下石:“你这种满口谎话不自量力的人不配进我灵霄派!也别妄想当剑修了,赶紧滚蛋吧!”
  滕若衣望着断剑,瞳孔收缩,脸色难看至极!人群中不时有嗤笑声传出,每一声都让她的脸色更白一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掉头,朝山外冲了出去!
  “姐!”长孙子钧正待追去,却被灵霄派弟子拦住。
  易希辰看得真真切切。那恶人如此欺辱滕若衣时,那些求道的少年弟子中尚有几个神色不忿的,然而在场的灵霄派弟子却一个个面色如常,万分冷漠。他们在门派中待得久了,对这种因天资差而被辱的例子看得屡见不鲜,甚至视为寻常。
  拦住长孙子钧的灵霄派弟子道:“别生事了,你若出了这里,就不能再入我灵霄派了。别为她浪费机会。”
  这句话却像点醒了长孙子钧!
  他怒喝一声,手握滕若衣断剑,返身朝着恶少的爹劈了过去!
  那人大惊,从椅子上跳起,慌慌张张退后。长孙子钧身手迅捷,转瞬逼到他面前,他年纪虽长,但因毫无防备,错失先机,此刻急急忙忙想要拔剑,长孙子钧一脚踹在他胸口,他便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再欲爬起时,那把断剑的剑刃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那人神色惊慌,不料一个少年竟能有如此身手,脖颈剧痛,顿时不敢再动了。
  四周顿时一片拔剑之声。
  长孙子钧头也不回,只盯着这人。
  恶少的爹颤声道:“你、你疯了!你还想进我灵霄……”
  “这种恶心的门派,”长孙子钧截住他的话头,恨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
  他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猛地抽出那人佩剑,在膝上用力一折!
  膝盖疼痛传来,与此同时,脆声响起,这把剑亦被他一折为二!
  他嫌恶地丢了此剑,起身朝着滕若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些灵霄派弟子又如何能纵容他闹事,身后脚步声杂乱,似乎有人在追他,但他又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别追了”,不知是谁在管事。他无心关注,一路跑下灵霄山去。
  滕若衣受的刺激不小,才一会儿就已跑得没影了。长孙子钧出了山门,不见人影,料她当回家去,便朝着她家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跑没多远,只见天际一道飞剑御来,一名青衣长者在他眼前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正是那时站在坪地上方的,洪易真人。
  长孙子钧只作他也是灵霄派之人,厌恶不已,冷声道:“滚开。”
  洪易真人却不以为忤,笑道:“真是个赤子之心的好孩子。我道号洪易,乃是鸿蒙派的长老。”
  长孙子钧一愣。鸿蒙派?此人竟不是灵霄派之人?
  洪易真人道:“灵霄派一位长老乃是我的好友,我来探望友人,正巧遇上今日新弟子试炼,我便多看几眼,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那几名弟子说话行事极为不妥,若在我鸿蒙派,我绝容不得他们,只是这里是灵霄派,我不便插话,才一直忍着。”
  他又道:“可方才看见那女孩哭着离开,看见小友你为她折剑,我方知我错了。我既被人妄称一声真人,便不该容得这样的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天下修真者能以门派为界,善恶却不能。”
  长孙子钧听他莫名其妙陈情一番,心中只挂念着滕若衣不知跑去了哪里,待要离开,又听洪易真人道:“我向小友与令姐赔不是,令姐眼下不知去了何处,烦请小友替我转达。灵霄派如此……我不便说什么,只是小友和令姐若能不计前嫌,到我鸿蒙派来,我必倒履相迎,倾囊相授。”
  长孙子钧此刻心里厌恶极了灵霄派,连带着对鸿蒙派也无甚好感。他敷衍地应了一声,绕过洪易真人继续跑。
  洪易真人在他身后喊道:“小友若有事,只管到鸿蒙派来找我!”
  长孙子钧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滕若衣的踪影。
  没有。
  没有。
  没有!
  他不知跑了几里远,始终找不到滕若衣的踪迹。
  “姐!你在哪里!”他哑着嗓子喊道,“滕若衣!”
  过了很久,他终于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一道眼熟的鹅黄色的身影。他松了口气立刻上前:“姐。”
  滕若衣背对着他,听见他的叫声,缓缓转过头来。
  长孙子钧愣住。
  滕若衣满脸都是泪痕,眼睛哭肿如核桃一般,狼狈、可怜、丑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滕若衣。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拿着他捡回来的那柄断剑上前,递到滕若衣的手中,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但是下一刻,滕若衣甩开了他的手,那柄断剑的剑刃指向了他。
  “长孙子钧,你比我厉害吗?”她问道。但她很快自己给了答案,“我不信!!”
  长孙子钧只是片刻惊讶,很快就平静了。他道:“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滕若衣喊道,“拔剑啊!来跟我比一场啊!!你不可能比我强!不可能!!!”
  长孙子钧定定地看着那柄断剑。他道:“为什么?”
  她明明说过,用剑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朋友,那现在,为什么要把剑指向他?
  滕若衣一咬牙,没有回答他的为什么,竟是直接攻了上来!
  “拔剑啊!”她发疯一样挥舞着手中断刃,“长孙子钧,拔剑啊!跟我打啊!!”
  长孙子钧避着她的剑锋,步步后退。
  断刃的光影在他眼前舞动着,就像他眼下的心情一样,凌乱,并且糟糕透了!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应该怎么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曾想过,假若有一天滕若衣发现她并不如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她会怎么样。可他并没有担心过这个,滕若衣好强,但她并不脆弱,所以她可以把他背到山上,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却没有给他身上多添一道伤。这样的姑娘,伶俐透彻,怎么会庸人自扰!真正令他不安的,是滕若衣对他的保护欲,让他担心滕若衣有一天会为此而受伤。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滕若衣一剑割下一片长孙子钧的衣角。长孙子钧不肯拔剑,她便逼着他的剑不得不出窍!
  “你不敢!你是个胆小鬼!所以你永远都不如我!”
  气血在长孙子钧胸口翻涌,他猛地拔出剑来,打开了滕若衣手中的断剑。他终于不在自我克制,使出全力,迎向滕若衣!
  滕若衣脸色苍白,一阵惊慌,连忙去攻长孙子钧的剑。然而攻守形势已然逆转,长孙子钧的剑一出鞘,她就立刻被逼得连连后退!
  乒!
  两剑相撞,滕若衣差点被巨力震得剑脱手,她却死死握住了,虎口开裂,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留下来。她不放手!
  长孙子钧毫不留情,再撞她的剑!
  又一声巨响,剑刃擦出火光!
  滕若衣的手背上已满是鲜血,可她两手握剑,死也不松!
  长孙子钧一剑荡出,直刺她心口,却在距离她心口还有两寸距离时猛地停下了。滕若衣手中的断剑远不够到长孙子钧。她已经输了。
  长孙子钧有些疲惫,轻声道:“天下很大……”话还没说完,他眼睛猛地睁大,迅速把剑抽了回来!
  滕若衣竟是不要命一般,迎着他的剑撞上来,也还要与他一拼胜负!
  明明胜负已分,可她还要再决胜负!她不肯输!
  滕若衣满脸是泪,她发疯一样挥剑,吼道:“你打不过我!你打不过我!!你永远都胜不了我!!”
  长孙子钧一退再退,不退了。
  滕若衣的断剑刺中了他的肩膀!
  他不避,那一剑也就没有刺得更深。鲜血从肩膀处涌出来,顺着断剑往下滴。
  滕若衣抖得很厉害,颤声道:“我赢了。”
  长孙子钧没有说话。
  滕若衣收剑,吼道:“滚啊!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长孙子钧没有滚。
  她转身离开,走出没两步,身体一软,昏倒在草丛之中。
  长孙子钧上前背起她,朝她住的小山坡走去。
  滕若衣这一昏厥,就昏迷了三天。三天之后袁莹正在喂她吃疗伤丹药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长孙子钧和滕铁赶到房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滕若衣扑在袁莹怀里嚎啕大哭。然而当她抬头看见长孙子钧,立刻停止了哭泣,竟去摸剑:“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你滚吗!”
  袁莹蹙眉:“若衣……”
  “若衣!”滕铁冲上去撩起滕若衣的袖子,露出她手上一截黑色六芒星的印记,“这是什么东西?!你在山外碰见什么人了?”
  滕若衣猛地把手抽回去,神色警惕。她自己的断剑被滕铁拿走了,她竟一伸手抽出滕铁腰间的佩剑,指向长孙子钧!
  她厉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若衣!”她的父母同时出声斥责。
  滕铁想要夺回佩剑,滕若衣从床上跳下来,晃过了他,手中的剑依旧不依不挠地指着长孙子钧。
  滕铁索性不夺剑了,跨一步挡在长孙子钧的面前,任滕若衣手中的剑指着他。他寒声道:“若衣,你怎会变成这样子?”
  袁莹亦哭得泣不成声:“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啊,你告诉我们啊。”
  滕若衣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她仿佛经历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抓着自己的心口慢慢蹲下去,全身颤抖。
  她的父母忙上去将她扶起。
  滕若衣恢复了力气,猛地推开了滕铁和袁莹,瞪了眼长孙子钧,颤声道:“好,好。你们都这样!他不走,我走!”
  长孙子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挡住了她的去路。就算她再拔剑相向,他也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