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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来把这药喝了,喝了就可以歇息了。”谢妙容屋子里管事的婢女阿桂亲自将一小碗药汁儿端到她跟前,亲热地劝她吃药。
谢妙容下午玩了一会儿,再加上病还没有完全好,这会儿也的确困了,吃了药后,能睡个好觉,所以她并不抗拒吃药,尽管这种药汁儿喝着有点儿苦。
她点点头,阿桂就端着药碗喂她,喝了两口,她皱起眉头,忽然想起,平日都是乳母阿枣喂自己喝药,怎么现在她不在?去哪里了?
遂随口问:“阿枣呢?”
阿桂答:“不知道呢,她方才还在这里,一转眼就出去了,也不跟人说声。”
谢妙容犯疑,既然这屋子里管事的婢女阿桂都不晓得,可能问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吧。药汁儿太苦,口感实在太不好,她愁眉苦脸地把阿桂喂给她的小碗药汁儿喝干了,苦哈哈地砸砸嘴。
阿桂转身从身后婢女阿柳手里端着的红漆托盘里拿过一匣子蜜饯,揭开盖子,她将那蜜饯捧到谢妙容跟前,继续笑着说:“小娘子,吃一吃这个压一压。”
谢妙容探头看,见是一匣子杨梅蜜饯,穿来之前这个零食就很受她喜欢,所以一见脸上就有了笑意。阿桂立即狗腿地拿一根银签子戳了一颗喂给谢妙容吃。
这杨梅蜜饯入口,嘴里那苦苦的药汁儿味儿就迅速地淡了下去,小吃货唇角翘起,很满意。从昨日开始喝郎中开的药,阿枣在她喝完药后都没有喂过她这种东西,弄得她每次吃完药嘴巴里都要苦半天,再加上饿着肚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总会延续很久……
今晚换了个人喂药,就有这甜酸的蜜饯吃了,这真是意外的惊喜。想起阿枣说的,这屋子里箱柜上的钥匙都在阿桂身上挂着呢,没有她的同意,当然是不能开箱柜给她拿零食吃的。可今天自己提都没提要吃零食,人家就主动拿出来给她吃了。可见,阿桂也不是个刻板的人,谢妙容对阿桂的印象改观了些。
连着喂了谢妙容三四颗杨梅蜜饯后,阿桂停止了喂她,笑眯眯说:“小娘子,漱漱口,让阿柳她们服侍着你洗漱,歇下罢。”
谢妙容说好,阿柳等人就去端了温热水来,替她洗脸洗脚,再给她换了睡觉穿的里衣。躺到了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她一侧身看到床下靠墙的矮榻上空无一人,往常都是乳母阿枣睡在那里,没有阿枣,她睡不着。
于是她爬起来,朝外头一叠声喊起来:“阿枣!阿枣!”
过了好一会儿,婢女阿柳才匆匆跑进来,禀告说:“阿桂带人去找阿枣了,小娘子稍等,说不定一会儿阿枣就回来了。”
谢妙容闻言,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担心阿枣起来。
第28章 意外的答案
结果,阿枣到底还是没回来。谢妙容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实在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在鸟语啾啾中准点儿醒来,一睁眼就赶忙翻身去看床下靠墙的那矮榻……空空如也!依旧是空空如也!
难道阿枣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过!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阿枣!阿枣!”谢妙容一边大声喊一边爬下床,下了床后趿着阿枣给她做的软乎乎的绣鞋就往外走。
恰恰走到门边儿,外头有人掀开竹帘子进来,谢妙容仰头一看,是她这屋子里管事的婢女阿桂,正好她要问她事儿呢。
“小娘子。”阿桂一见到谢妙容就向她福身行礼。
谢妙容站住,问:“阿桂,我问你,你知道阿枣在哪儿吗?”
她说这话有点儿质问的意思,到这里来一年了,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做一个上位者该怎么跟下人说话。就算她才这么大一点儿,但是用这种不善的语气表达她的不爽,她已经可以毫无膈应地用出来。
昨天晚上她可是窝着火等了乳母阿枣好久,最后因为人小,精力不济,不甘心地睡着了。据最后跑来向她禀告的婢女阿柳说,阿桂当时是带人去找阿枣了,所以这会儿见了阿桂,她当然要问阿桂,乳母阿枣在哪里。
“小娘子,阿枣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府,回家去了。”阿桂低头答。
“什么?她出府了?怎么她……出府都不到我这里来……跟我说一声,还有……她为什么出府?”谢妙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心里想说的语言组织出来,再连续的说了出来。长句子还是她不擅长的,她脑子里的想法可以超越这个年纪的孩子,但是她的脑容量,以及身体的发育还是把她给限制住了。
她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而且还急于知道到底阿枣出什么事情了,心中总是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昨晚,我领着阿桐等人去找阿枣,到处都找不着人,后来才从老夫人跟前管事婢妇阿杞那里知道,阿枣去小娘子原先的住处拿两件忘拿的小衣裳,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跌倒了,摔断了腿。阿杞就让她回家去治伤。”
“……”
这个答案,说实话,谢妙容从没有想到过。
答案尽管没想到,出乎意外,但是结局不好却已经在她预料之中了。
她微微张开小嘴儿,怔楞了好一会儿才烦躁地说:“原来如此。”
阿枣怎么那么不小心,去爹娘那边拿个衣裳也会摔倒,还摔断了腿?怪不得昨天晚上等一夜也没有回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阿枣对她来说,可以说是跟母亲差不多。
谢妙容对乳母阿枣有很深的依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世界,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还好有乳母阿枣的存在,让她可以在感情上,生活上有所依靠。而且这一年多来,阿枣对她真得就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给她拥抱,温柔说话,极端有耐心和爱心地对她,这些她都感受到了。如果刘氏是她血缘上的母亲,那阿枣对谢妙容来说就是生活中的另一个母亲。
现在阿枣摔断了退,连过来跟她告别都没有,就这么离开了她,这让谢妙无限惆怅,还有些淡淡的哀伤。或者这些周围服侍她的人里,她只是没有把乳母阿枣当成过奴婢。
重新爬上床去躺下,谢妙容脑子里想的都是阿枣的事情。这之前,阿枣跟她说起过家里人,她有一个丈夫,一个小叔,一双儿女,公婆健在。他们都是谢家的佃客,从她公婆那一辈儿起,就成为了依附谢家的佃户,租种谢家的田地为生。谢家在离开建康城五十多里地有一个庄园,那里生产一些建康谢府所食用的稻谷,蔬菜水果,肉类等。阿枣一家人也就是在那个庄园里面种田,为谢府提供劳役。因为他们一家人依附谢家已经超过三十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所以阿枣在生了小女儿半年后,才被选为去谢家的乳母之一。然后谢府里面的管事婢妇出来选了又选,才留下了她。
她常常一边做针线一边跟谢妙容唠叨,说她运气好,才被选上了,成为了谢妙容的乳母。做乳母一年得的米,比她丈夫一家人合力种田一年下来得到的米都还多。因为她做了谢府女郎的乳母,现在庄园里的庄头对他们一家人客气多了。而且因为她做了谢妙容的乳母,得到的米拿回家去,一家人现在顿顿都可以吃饱了,就是肉一年也可以吃上两次了。以前,想要吃饱就是做梦,更别说吃肉了。最重要的是,她过年回家去,她男人把她捧得高高的,再也没有对她动过手,甚至说话都小声多了,弄得她还以为他的嗓子出问题了呢……
当时,谢妙容还挺喜欢听阿枣的碎碎念,但是也感叹当世的这些农民们生活不易。她现在还小,对于外面的世界也只是通过阿枣这样的底层老百姓念叨才能知道一二。
这会儿想到阿枣的以前幸福地唠叨的那些话,谢妙容不禁想到,她这腿摔断了,回家去,家里人会怎么对待她?没有了在谢府做乳母的这一份儿收入,又摔断了腿,恐怕家里人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吧。并且,谢妙容还怕一点儿,就是因为阿枣家里穷,要是缺医少药,她的腿不能被完全治好,将来要是成了瘸子,就不能回谢府自己身边儿来了,更重要的是,要是她瘸了,她男人还会好好对待她吗?
不行,自己一定要做点儿什么,不要让乳母阿枣落到那样不堪的下场,而且还要告诉她,自己是希望她再次回到谢府,回到自己身边儿来的。
小团子谢妙容躺在床上打定了主意后,立即一翻身坐起来,要阿桂去叫阿柳来给她洗漱换衣裳,还有把阿桐叫进来给自己梳头,她今日要去找祖母和她一起吃早饭,好见一见她娘。她找她娘当然是为了阿枣。
自从来到嘉玉堂后,谢妙容除了早餐外,其余的两餐都是跟祖母一起吃。就算她这两天病了不舒服,可是还是会被带到姜氏跟前,姜氏看着婢女服侍她吃掉定量的白粥才算完。但是,跑过去要和祖母一起吃早餐还是第一次。
阿桂等几个谢妙容屋子里服侍的婢女当然不知道她们服侍的这位谢家女郎的想法,所以还是按照日常服侍她起居的做法来,各负其责,给她洗脸梳头端早饭来。
没想到谢妙容拾掇好了,却不在食案前坐着等早饭。而是迈开小短腿往外走,阿桂赶忙上前问:“小娘子,你不吃朝食么?这是要去哪里啊?”
谢妙容答非所问:“我想阿婆了,过去瞧一瞧她。”
阿桂皱起了眉头,觉得今日的小主子有点儿奇怪,这才过来两天,不太可能和老夫人的感情好到如此程度了吧?还有,每天早晨,老夫人那边三位二房的媳妇都要到她跟前立规矩,她还要听大儿媳妇禀告府中的庶务呢,这十五娘跑过去算怎么回事?要是由着小主子跑去了,老夫人过后会不会责备自己没有起到劝谏小主子破坏府中规矩?
“小娘子!小娘子!”阿桂一边喊谢妙容,一边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劝说:“这会儿还是不要过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吃完朝食要处理府中庶务呢,那里可不是小女郎玩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