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瑾理直气壮:“玛法讲了,我想要什么就得给我什么,那叫圣旨!”
魏珠是什么人,拔根眉毛都是空的,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当即笑道:“自然,主子的口谕奴才岂敢违背,这里有好几只海东青,格格慢慢挑,挑好了咱们带走。”
永瑾光顾着高兴了,没注意魏珠不留痕迹给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恰遇着得到张嬷嬷传信赶过来的书雪,忙把方才的事儿细细回了,书雪捏捏额头:“我去看看。”
魏珠和猫狗房总管真是不服都不行的,永瑾看了一圈,愣是把黑龙江将军献给康熙的雪色玉爪海东青挑了出来,海东青是雕中极品,纯白色玉爪海东青是极品中的极品,猫狗房总管跟魏珠咬耳朵:“是刚熬出来的幼鹰,和小格格的年纪差不多,紫禁城就这一只,主子爷稀罕的紧——”
不等魏珠接话,转头看到书雪过来,忙打千儿行礼:“福晋吉祥。”
永瑾是照最漂亮的挑,书雪可是识货人,女儿显摆时还想训斥的,看到海东青立时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这是你挑的?赶紧的,带上出宫。”
魏珠叫苦不迭:我的主子唉!您可是引狼入室了。
书雪还道:“照看海东青的是哪个?晚些时候我派人来学喂饲之法。”
猫狗房总管嘴上答应,送走两位大小姑奶奶方嗔怪魏珠:“这可好,您不派人问主子爷的意思,怎就把她给请来了!”
“主子让格格随意挑,我哪想到这一出?”魏珠推罪跑腿的小太监,“打发你找主子去的,偏请了福晋来。”
小太监唯唯:“师傅教训的是!”
教训不教训的都木已成舟了,康熙知情后心疼肝疼,到底不好意思跟个小丫头抢东西,索性大方一回把负责饲养的太监打包赏给了简亲王府。
☆、二四三、丧天良逆子弑母
二四三、丧天良逆子弑母
多少人盯着的海东青让个小丫头拔了头筹,不少爷儿们都来府里过眼瘾,敦郡王骗诱永瑾:“小郡主,我给你一百锭金子换海东青怎么样?”
“小财迷”眼皮都没翻一下:“额娘说了,它值十万两金子。”
敦郡王喷了:“虽然是稀奇物,还能值百万两?”
书雪遥遥听着,因笑道:“十爷,您是皇子郡王,别瞧我们小就哄诈。”
胤俄弯腰捏了捏永瑾的脸颊:“您可真是高看我,小郡主鬼精鬼精的,谁能占她的便宜?”
海东青号称鹰神,不但是如焰,金贝都不敢近身,书雪给饲养处加了月钱,严令其照管妥当。
万寿节前,永庆递了折子上来:“原翰林侍讲戴梓投书奉天府,请奴才进上《治河十策》,恭请圣意!”
治河的事儿书雪不懂,翻开附在后面的本章浏览一遍,先觉得笔力刚劲,又读着措辞十分通顺,随手批示:“戴梓实无罪,气节之士不当置于荒野,着奉天府发给禄米,晓谕地方知道,不许待其轻慢!”
康熙把前两句划掉后才把折子发回去,《治河十策》倒留在了南书房。
书雪破例在家书中提到此事:“戴梓为全才,兄长不可慢怠。”
永庆索性邀请戴梓做了奉天府幕僚。
书雪和康熙的不同之处有二:同情汉人、严管旗人。两条其实是一条,康熙的观点是:旗人本来是绝对少数,不优宠难以与汉人抗衡;书雪则认为:旗人可以享有特权,但获罪后必须一体治罪。康熙严管舆论,拣择的决策层必须是旗人占优;书雪自身有素养,反对以文字降罪士人,汉人如有能胜旗人十倍之才者,主张弃旗人用汉人。
冲突起来,书雪是没有最终决策权的。譬如戴梓,书雪认为是王佐之才,康熙忌惮其制造火器的能力,偏就发配关外。
永保在二月间得了长女,书雪亲去贺喜,佟佳氏略带惭愧:“没能给我们爷添个阿哥。”
书雪皱起眉头:“我就不乐意听这话,格格怎么了?还比阿哥矮一等不成?”
佟佳氏低了头:“两位嫂嫂和姐姐们都是头胎得着贵子——”
“打住!”书雪俯身亲了亲小侄女,“别人这样说还罢了,你是当娘的,没哪个比孩子更珍贵!便是永保,我信着他不会在意。”
说起永保,佟佳氏柔柔的笑了:“我们爷极稀罕大格格。”
“那不结了?”书雪放下婴儿,“你们年轻,小两口合意,将来不定有多少儿女。通房侍妾的事儿也犯不着想,额娘跟前有我说,都知道我的秉性,谁聒噪都不用理会。”
佟佳氏彻底开脸:“有爷,有额娘和您,实在是我的福气。”
永保是书雪的第一道牌坊,原本还带着犹豫的世家大宦都放下顾忌,为女儿谋划简王府十五阿哥。
太太和万吉哈并不缺孙子,对小孙女十分疼爱,洗三满月均是隆重操办,佟家愈发觉得结了一门上好亲事。
南货生意走起来,加上执掌枢机,书雪的私房真正是日进斗金,从湖广到两江皆有店铺产业。
既不是守财奴,收入提高花费就相应变大,连永瑾都学会了用珍珠粉敷面,书雪十分无奈:“败家孩子,你现在用这个是糟蹋东西。”
永瑾反驳:“额娘漂亮,用不着这个,等额娘老了、变丑了,用这个也是糟蹋。”
书雪恨不能给她一巴掌:这谁的闺女?赶紧抱走!
永瑾是从太后那儿学来的,她要给老太太敷面,老太太搂着她笑了句:“老祖宗上了年纪,用这个白费的。”她举一反三用在了亲妈身上。
过了万寿节,刚被雅尔江阿请封辅国将军的忠保加授头等侍卫,秋菊奉了主母纳喇氏过来磕头,书雪指示管家娘子呈了册子递给纳喇氏:“庶额娘早去了,到如今老王爷的子嗣只十一弟还没分产,去年你们大婚就该办的,正好现在补上。”
纳喇氏起身称谢,又道:“托庇于嫂子我和爷才能得安稳日子,今教兄嫂费心,实在让我们惭愧。”
“都是一家子骨肉,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书雪示意纳喇氏看册子,“按着前边的规矩,给你们三万两银子置产业,另外三千两是方便整治府邸的,两间铺子和一处庄子是我和爷的心意,算是庆贺十一爷乔迁立业之喜。”
纳喇氏高兴之余不免推辞:“实在太厚重了,妹妹虽然生在小户人家,也知道大家主儿有大家主儿的难处,您还照管着十五弟,再在我们爷身上这般破费实在是过意不去!”
“果然是大家闺秀,我更放心了!”书雪笑道,“原还忧心你们拿着钱散漫,听你的话就放心了好些,初有差事,交际应酬并免不了,别的不论,贤内助先要做好。”
纳喇氏这才爽快应承。
书雪看了眼秋菊:“你主子夫人并不是那等苛刻的,早晚守着规矩悉心侍奉,将来是你的好处!”
秋菊低头领训,纳喇氏忙道:“我和姑娘十分投缘的——”
书雪摆摆手:“我并不是给她撑腰,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纳喇氏明白,书雪因为声誉在外,不好替旧仆说话,这般说已经是叫她回护秋菊的意思了。
眼看着到了太太的生日,雍王福晋那拉氏却亲至王府下请帖,书雪这才知道,那拉氏的生辰只早太太一天。
闻说来意,书雪起身告罪:“这么些年都疏忽了,实在失礼的很。”
那拉氏赔笑:“今年算是半整之寿,这才厚颜请王嫂赏脸。”
书雪心思一转,因笑道:“你虽不是像我这般张扬的性子,生日还得过,前两年我还问琼琳,她也说不知道。”
那拉氏解释:“妹妹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并不在意这个,隔个五年庆一回就是意思了。”
上推五年,康熙四十八年就不用说了,胤禛夹着尾巴做人尚且来不及,再翻五年,四贝勒府大阿哥病重不起,琼琳倒是已经嫁给了胤祯,书雪还待字闺中,如何给四福晋庆贺?
送走那拉氏,书雪叫了永珺过来,命其在旧例上加三分预备寿礼,永珺问道:“嫡额娘,您和五婶相好,她与四婶地位相当,为何不比照恒王府的例?”
“要是雍亲王的生辰,我能过去就是多给了脸面,雍王福晋——”书雪叹口气,“他们府里的弘时常和永焕往来,我和他们府的四阿哥又有渊源,虽不能说错,到底心上不安,再者十来年过一个生日,礼数必要尽到。”
“女儿明白”永珺自去预备不提。
天气渐渐转热,书雪舍了“春捂秋冻”的道理,刚换上单衣就得了风寒,王府朝堂俱是兵荒马乱。
主母没如何,后院的陈氏倒卒于病榻,不过是背景板一样的侍妾,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
刚进六月,原本趋于平静的朝堂因为噶礼之母觉罗氏叩阍掀动波澜。
觉罗氏叩阍宫门,诉其子、媳、孙阴行下毒弑母。
结果如此,经过更复杂些,觉罗氏出府时为孙干都逼迫,赖郑安福拼命帮扶得脱险境,郑安福重伤不治,死于街市。
康熙龙颜大怒,降旨刑部严查,书雪进宫禀奏:“禽兽知其母不知其父,噶礼弑母,禽兽不如!”
如果书雪没病着,说不准这场官司要她裁断,可就是因为生病,与此事的干系倒更复杂了一些。董鄂府奴才在主子率领下行凶后恰被去为书雪跪经的穆尼撞上,他拦了干都主仆,在觉罗氏的请求下亲自护送老夫人到宫门口,如此方有后面的事儿。
“待查实了,严惩不贷!”以孝道治天下的康熙显然不能容忍噶礼父子的逆行。
书雪告罪:“向有言官参劾噶礼不法,臣媳多有宽纵,以致今日恶果,请汗阿玛降罪。”
康熙摆摆手:“行了,朕也没料到伊人性泯灭!”
书雪请示:“觉罗氏有抚圣大功,今子孙不孝,该妥善安置,另有故海澄公长子因护庇董鄂夫人为恶奴殴打致死,念其祖父驱夷功勋、其父归顺之德,愿得厚葬。”
康熙摆摆手:“知道了,你斟酌着办。”
书雪按圣意拟诏,将觉罗氏安置在董鄂氏的一处别院中,拨使唤仆妇八人伺候,命内务府供给用度,又传谕吏部按伯爵礼安葬郑安福,赏起家人一千两祭奠银子。
还没到正房,自知惹祸的穆尼耷拉脑袋跟上来:“嫂子——”
“行侠仗义的气势到哪儿去了。”书雪瞥了穆尼一眼,“长本事了?亲自上阵挥拳头。”
“我不是着急吗?”穆尼讪笑一声,“您是没见到,干都太猖狂了。”
“他猖狂不猖狂我还不知道?”书雪捏捏额头,“以后遇着这事儿不可莽撞,仔细打雁不成反被啄眼!”
穆尼乖乖答应:“弟弟明白。”
案情本就明了,核实后自然没有噶礼一家的好儿,康熙明旨,赐噶礼自裁、其弟其子斩首、其妻绞刑、其过继子流放,康熙念觉罗氏年老无依,命择旁枝继为子嗣,举朝尽赞圣人宽爱。
☆、二四四、绝人伦慈父饬儿
二四四、绝人伦慈父饬儿
今年是万吉哈六旬大寿,作为皇帝硕果仅存的发小,寿宴场面自然隆而重之,康熙自己没来,命诚王与弘皙亲去搬赏。胤禛、胤祺等皇子,平王府、康王府、显王府、裕王府等宗室,佟佳氏、富察氏、瓜尔佳氏、索绰罗氏等贵戚或亲至或遣人送礼,寿辰十分热闹。
殊不知,此前万吉哈曾上致仕折子,希望居闲职养老,康熙不准,召见时还取笑:“大学士不乐意当,连现在的轻省差事都躲懒!”
万吉哈回道:“主子,丰台大营涉及京师安危,奴才怕力不从心,误了您的事儿。”
康熙沉吟片刻方说:“永振还是年轻了些,永庆在关外,等他任满调回来再接丰台大营的军务。”
万吉哈十分感激:“奴才那两个儿子不成器,竟要主子操心前程,实在是——”
康熙叹口气:“他们两个虽是人才,即便不用,于社稷并无妨碍,良妃曾道,文华嫁到宗室是朕大误!不管老九还是老十四,哪怕屈着做胤礽的侧福晋,朕一念之差,今日何必忧心身后事?”
“是主子抬举了。”旁的话万吉哈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
康熙在中秋后又出京溜达去了,书雪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老爷子只留下四个字:“你看着办!”
看着办的书雪借御史之口宣示“为侧室请封、扶正小妾的奏折不许上,朕甚安,请安折子不必上,风闻言事的折子不急上。”
“三不条令”一出,工作量霎时减半:不许上的折子本在少数、不必上的折子数量就多了一些,最繁复的是不急上的折子,基本上是皇子们窝里斗的产物。今日的书雪已不是两年前的书雪,她已经将旗贵间的关系理得十分明白,自然没心思管他们。惹得急了,各打五十大板。加上正嫡庶的意向,两年下来竟然间接扶植起一个皇长孙党来。
从内心讲,书雪并不看好弘皙,以长孙身份承统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太子未获罪且早逝。胤礽并非懿文太子,弘皙自然当不成建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