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阵脚大乱:“汗阿玛,儿臣、儿臣决无异心,儿臣自知资质愚鲁,原为八弟贤王!“
“嗯?”康熙双拳紧握,“你做谁的贤王?”
胤褆松了一口气:“八弟素孚人望,儿臣愿为辅弼!”
“好!好!好!”康熙看向书雪,“朕没你看得远。”
皇子们近日都上蹦下跳闹得欢腾,书雪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康熙是自作自受,因顾及他的身体并未出声附和。
康熙不顾胤褆的求饶,示意侍卫把人带下去,又向魏珠吩咐:“传旨,胤禛、胤祺、胤禩、胤祯俱着□□,明日启程,进京后叫宗人府看管!”
书雪表示自己对得起雅尔江阿了,他要还是宗人府令,对住进宗人府的皇子持何种态度都是难题。
等不赶脚的雅尔江阿回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对妻子最近的行为,雅尔江阿真真是气不得骂不得,要不是书雪神采飞扬热情迎接,非一口气噎过去不成。
康熙龙体见安,书雪却迎来了孕期反应,几乎天天吐得昏天暗地,雅尔江阿伺候媳妇都来不及,哪会搭理老爷子那几个不懂事的儿子,对失掉差事万幸不已。
到了京城,外朝内宫都不得清净,康亲王椿泰身体不好,平王讷尔苏被提上来暂管宗人府,这是名副其实的烫手差事,关进来的皇子是讷尔苏的祖父辈,当爷爷供着还差不多,哪里敢去行使管教职责。
书雪的孕吐结结实实把新上位的“小王爷”吓到了,“小螃蟹”只是两岁不到的孩子,没法跟他解释这是正常状况,只得耐心哄他:“是弘昊的弟弟在额娘的肚子里呢,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来跟你玩儿,弘昊高不高兴?”
弘昊迷蒙的看了眼母亲的小腹,倒也渐渐止了哭声。
雅尔江阿将儿子抱起来:“一看就不如弘昊乖巧,还没出生就这般闹腾。”
书雪深有同感:“估计又是个小子,就是天天翻跟头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说着话又来了反应,正房顿时兵荒马乱。
太太却高兴的很,女儿是三年不开胡,开胡三年俩,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值得庆祝,儿子升官、外孙封爵的事儿反而不是十分在意。
比起肚子里那个,书雪还是更在意“小螃蟹”一些,和太太说话时就带出了几分抱怨:“弘昊都是刚断奶,没事儿我还想抱起来掂掂轻重,这可倒好,又来了一个!”
太太气乐了:“你能不能着调一回?那是我的金孙,什么一个两个的!”
书雪干笑一声,又问太太:“您可有进宫给太后请安?她老人家现在如何?我这两天都不自在,恐怕需得缓一缓再去了。”
“几个爷们闹成这样,哪能轻易遂心?”想到这茬,太太嗔怪女儿,“我都听永振说了,你忒大胆了些,抢圣旨的事儿都敢做,好在皇上宽宏不怪,要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书雪小有愧意:“阿玛没因我上请罪折子?”
“请罪?”太太记起丈夫的话就头疼,“你怎么做他怎么说好,不邀功就该谢天谢地了!”
万吉哈的原话是:“我闺女怀着身孕给主子挡刀,去夺圣旨也是为他们父子着想,不重重奖赏就罢了,哪还有降罪的道理?”
康熙最近是受伤的老虎摸不得,搁以前,万吉哈纵使不邀功也得显摆一番。
十月初三是太后千秋,康熙借此机会开释四、五、八、十四四位皇子,胤礽关到咸福宫,胤褆被勒令禁足府中,胤祥则圈入养蜂夹道之中。
十三皇子府一片惨淡,兆佳氏从各种渠道探得丈夫担了大逆罪名,不拘内情如何,瞧架势是不能轻易豁免了,旨意下发后更是印证了先前的推测,整个后院阴云密布,侧室们哭得昏天暗地。
兆佳氏被吵得脑仁疼,怒睁凤目拍得桌子直响:“都给我闭嘴!”
侧室们捏着帕子看过来,抽抽搭搭一副泫然泪滴的模样。
兆佳氏一眼扫过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叫爷一人在里头受苦,你们哪个愿意进养蜂夹道伺候爷?”
正厅霎时鸦雀无声,有名分的侧室都吓得不轻,没一个敢接话。
侧福晋瓜尔佳氏见主母看过来,忙出列表态:“爷对奴婢情深意重,奴婢本该万死不辞,可弘昌姐弟无人照料,实在是为难的紧。”
兆佳氏嗤笑一声,又望向侧福晋富察氏。
富察氏不是傻的,未等开口就摇身作昏厥状,其他几个妾侍更是担心,唯恐被点名陪罪。
兆佳氏看得刺眼,挥手命众人散了,自己亲带了歆蕊往四贝勒府上求告。
胤祥身上的罪过一多半都是替胤禛抗的,避嫌尚且不及哪敢答应兆佳氏的请托?兆佳氏咬咬牙,抱了女儿直奔简亲王府而去。
书雪闻说兆佳氏的来意不禁大感敬佩,因劝道:“你这又是何苦,歆蕊还小,你进去了叫她怎么办?”
兆佳氏直直盯着书雪:“王嫂,假设现在被圈禁在养蜂夹道的是王兄,换成你又该当如何行事?”
“你——唉——!”书雪叹了口气,“罢罢罢,痴情女子薄情郎,你既然已经拿定主意,我只有助你达成心愿了。”
“谢王嫂”兆佳氏面含感激。
书雪摇摇头:“你去使得,总不该让孩子跟着吃苦,就把歆蕊留在我这儿,横竖比府上强些。”
兆佳氏微愣,反应过来后深深一揖:“王嫂恩德,我夫妻二人永志不忘!”
书雪红了眼圈,患难见真情,胤祥遭此大难却显出了一意对他的嫡妻,这未尝不是大不幸中的万幸。
胤祥是在上头挂了名的,养蜂夹道的侍卫不敢做主放行,书雪一力承担干系:“汗阿玛怪罪下来自有我顶着,必不叫你们为难就是了。”
侍卫领班仍感犹豫:“福晋,没有皇上明旨,奴才实在是不好徇私。”
“没叫你们徇私!”书雪扯出腰牌扔过去,“这是汗阿玛赏赐准我内廷行走的腰牌,如今押在你们手上,届时要有纠纷自可据此说话。”
领班无法,踌躇片刻后只得妥协:“若皇上动怒还得请福晋求情。”
书雪笑了笑:“汗阿玛素来晓得我仗势欺人的本性,他就算真生气也只能自悔以往太迁就我,决计明察你们的苦衷。”
“不敢,不敢!”领班微微弯腰,“福晋请!”
兆佳氏迈出两步后转身向书雪行了一个大礼,挎着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目视昂然踏入养蜂夹道的兆佳氏,书雪叹息不已。
歆蕊还是不到两岁的孩子,因遍寻不着母亲哭个不住,幸而有弘昊作伴,渐渐止了眼泪看向伯母,书雪心里更觉难受,哄歆蕊入睡后出来把几个孩子并王府管事叮嘱了一番,穆尼叔侄见多了一个粉团似的小格格都觉高兴,皆向书雪保证会好好照顾二格格。
胤禛听到消息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天早起沉着脸关照了妻子一句:“常去看看二格格”后就径自上朝去了,四福晋忖度胤祥被圈必和自家爷脱不了关系,盯着丈夫的背影若有所思。
雅尔江阿没怪妻子多事,还笑嘻嘻地问:“要是我被圈了你会不会进去陪着?”
书雪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做什么去吃那份儿苦?”
雅尔江阿凑到脸前:“那你还帮老十三家的。”
书雪推开丈夫的大脑袋:“她自个儿傻,我有什么办法?换成是我偷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雅尔江阿乐了:“我得好好当差,别漏了机会给你。”
书雪深以为然:“说的是!”
十三皇子府的二格格变成了简王府的二格格,没过一个月,歆蕊被哥哥姐姐带动着也管夫妻俩叫起了阿玛额娘,书雪犹豫了一下就应了,雅尔江阿被妻子瞪着低声回了一句,歆蕊更是兴奋,百灵一般阿玛额娘叫个不停,书雪当面笑着,转头就擦湿了帕子: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小螃蟹”对只小自己一个时辰的妹妹还是很有爱的,父母兄姐又没有为了歆蕊忽视他,很大方的把玩具拿出来分享,歆蕊被转移注意力也就不再纠结阿玛额娘换脸的事儿了。
五福晋曾在给太后请安时劝了句:“十三弟罪责不小,你仔细被牵连惹汗阿玛不满。”
书雪嗤笑一声:“养不教父之过,牵连也是牵连到他自个儿身上,刚会走路的孩子有什么错。”
五福晋被噎得不轻:“还是慎重些好。”
书雪毫不在意:“慎重什么?在我跟前就是我的闺女,权当生了一对龙凤胎,我替汗阿玛照看孙女儿,他谢我都来不及呢!“
这番对话想当然传到了康熙耳中,他正被几个儿子折腾的无名大动,这会儿有好脸色就怪了,放下手中的折子就来宁寿宫堵人:“你想让朕怎么谢你?”
书雪权当周围的低气压不存在,毫不客气的狮子大开口:“歆蕊还小,用不得许多东西,您赏臣媳几千两银子得了。”
康熙气乐了:“把兆佳氏送进养蜂夹道的是你吧?朕没追究你自作主张就已经是宽大为怀了,还敢蹬鼻子上脸!”
“您可是冤枉臣媳了。”书雪作委屈状,“臣媳这样做可是有苦衷的!”
“奥?”康熙挑挑眉,“朕倒是想听听你的苦衷!”
书雪开始瞎掰:“一来呢臣妾和十三弟妹交好,实在看不惯十三爷宠妾灭妻,放十三弟妹进去有让她找机会报复的意思,二来臣媳一直眼馋十三弟妹有个贴心的女儿,好容易抓住时机把孩子抢到跟前当然不能错过。”
康熙大笑:“朕说不过你,朕算是看明白了,横竖都是你占理。”
书雪得寸进尺,俯身示意歆蕊上前:“快跟玛法讨赏!”
歆蕊果然一摇一摆上前行礼:“玛法赏——”
康熙即使想迁怒,看到孙女儿喜庆可爱的小模样也发不出火来,伸手摸摸歆蕊的脑袋向书雪叹道:“你是会教孩子的!起码比朕强。”
书雪知道康熙心中的苦楚,笑笑说:“孩子小总是懂事儿的,要长大了可就指不定怎么给我气受,儿女是上辈子跟来讨账的债主,是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债主吗?”康熙喃喃低语,“你说的兴许不错。”
歆蕊到底没白着手回府,康熙随手把身上带着的金瓜子赏了她和“小螃蟹”,东西虽然不贵重,却也足以表明他这个爷爷对失怙孙女的态度,有他表态,内宫外廷对歆蕊的态度渐渐恢复了正常。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随着公选太子的旨意发出,朝廷陷入又一轮风波之中。
☆、一九四、公心民心怯君心
一九四、公心民心怯君心
民选太子是有前奏铺垫的。
早在千秋节后的议政大臣会议上,康熙命诸王议定胤禩谋储之罪,最后以削夺贝勒爵位了事,康熙并不知晓,这种处分并不会从根本上动摇八阿哥的人望,其呼声依旧远高于包括废太子在内的众弟兄。
第二个彻底下马的是胤褆,胤祉在荣宪公主的协助下查到直王利用蒙古妖僧魇镇太子及诸皇子宗室,康熙龙颜大怒,命削胤褆爵位,幽之于宗人府大牢,惠妃闻讯后拆了明珠遗书,出告胤褆忤逆,康熙并未迁怒,反倒降旨宽慰,四妃格局得以保留。
除了胤礽,成年皇子中极得康熙喜欢的皇子有三个:胤褆、胤禩、胤祥。短短数月光阴,四人均失圣宠,一时间朝中变得风向莫名。
就在这当口,副都御史劳之辨奏保废太子胤礽,康熙震怒,将劳之辨革职后杖责二十,当朝宣布文武百官推选太子,储位将视民意而定。
书雪从雅尔江阿那儿得到消息后把寻出来的昭圣太皇太后遗旨又放了回去,因问丈夫:“你想保举哪个?”
雅尔江阿摸摸后脑勺:“看劳之辨的下场胤礽是没戏了,选老四?”
“奥?”书雪好奇地看着丈夫,“说说看,为什么选他?”
雅尔江阿斟酌道:“除去胤礽与胤褆,原是胤祉居长,但胤褆是他揭发的,保不准汗阿玛心里有嫌隙,胤禛是孝懿皇后养大,也算半个嫡子,他又务实能干,和我有私交,上位后多半不能亏待咱们。”
书雪摇摇头:“你莫害他!”
雅尔江阿深感疑惑:“此话怎讲?”
“你白读了几十年的书,我问你,夏启以来三千七百年,哪个君王是让臣下推选天子的?”书雪意味深长地望着丈夫,“汗阿玛十六岁剪灭鳌拜,几十年来都是独断朝纲,立储乃大事,岂能以臣下心意论决?”
雅尔江阿惊出一身冷汗:“汗阿玛的意思是——?”
书雪苦笑道:“汗阿玛的意思不好妄自揣测,但保奏折子你还需慎重!”
雅尔江阿勉强笑了笑:“依你的意思这奏章要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