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将女儿搂到身前,因笑道:“要不是同出一宗,我倒是巴不得与王嫂做对亲家。”
“可惜了。”书雪摸摸儿子的大脑门,“谁知道他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小螃蟹”盯着歆蕊手上的布偶,纠结片刻后还是放弃了,低头拉着书雪手上的珠子玩儿起来。
兆佳氏赞道:“由小看老,咱们阿哥真真是大气的孩子。”
书雪夫妻极为宠爱弘昊,除了是幼子还在于他甚有雅量,喜欢的东西能得到固然高兴,得不到也不吵闹,行动还让着两个哥哥,如此懂事的孩子自然更能讨长辈疼宠。
金张婚事定在二月十三,书雪果然以王府的名义送去两份贺礼,雅尔江阿倒是偷闲过去喝了杯喜酒,金虞廷自是千恩万谢不提。
却说今年是康熙五十五岁生辰,太后早早晓谕内务府酌情大办,想起两个将满周岁的孩子又商议儿子:“不妨让弘昊和歆蕊在宫里抓周,彼时喜上加喜也更热闹些。”
康熙欣然同意:“就按皇额娘的意思办。”
书雪这位囧妈却犯了愁:和皇帝一天生日当然不算坏事,可等将来康熙崩了怎么办?冲着先帝冥寿生祭这一条就得过个尴尬生日。
纠结了几天书雪便把这事儿撂开了,刚进三月镶蓝旗下参领包衣就开始送礼,加上本家亲戚,“小螃蟹”攒足了一两年的花销。索绰罗氏与瓜尔佳氏两位舅母打了全套的项圈镯子亲自送来,连佟家也因永保的内定未婚妻而送了一套赤金头面。
如此一番闹腾,诸如“小王爷”、“小世子”之类的称呼不出意外的冒了出来,雅尔江阿听到后只是变了变脸色,之后并无动作,下人只当他是默认,奉承七阿哥愈发恳切。
书雪初时并无动作,十五日大集内外管事时方才出手。
待众人汇报完头一季的庄铺出息,书雪笑道:“你们尽心当差,我和王爷都感欣慰,从今年起除去王府有喜事放赏不算,上下都加三个月月钱。”
话音一落,正院自是欢声雷动,不想书雪又吩咐安总管:“爷的生辰是八月,本福晋是腊月,五阿哥是七月,加进去的月例就放在这三个月吧。”
安总管一怔,随即答应:“嗻。”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时将主子的意思揣摩了七八分,乌管事突然提议:“福晋,三月是万寿大节,又是七阿哥的生辰,爷和五阿哥的生日只差一月,不妨把七月的月例放到三月如何?”
众管事屏息望着上面。
书雪淡淡地说:“这是咱们王府的事儿,扯不到上面去,再则五阿哥是将来袭爵的世子,身份非七阿哥所能比较,为他积福是应当的。”
众人似信不信,看不出这位主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书雪站起身:“皇上曾有明示,只要七阿哥有出息他老人家会额赐世职,我是相信自个儿儿子的,你们别小瞧了他才好。”
管事们纷纷附和,对之前的话相信了□□分:看来福晋没把王位放在心上,也是,有她在七阿哥指定少不了好前程,何必为有的没的枉费心思。
夜间,听到消息的雅尔江阿来正院问妻子:“弘昊长大了会不会怪你?”
“本来就不是他的,哪里能生出怨怼来!”书雪翻了个白眼,“话又说回来,你这当阿玛的没永焕的福气,他的兄弟指定比你的强。”
“说的是。”雅尔江阿正色道,“永焕更大的福气是有你这样的额娘。”
书雪眨眨眼睛:“说的是!”
雅尔江阿大笑。
☆、一八二、疾风攒好暗流动
经此一举,镶蓝旗上下果然消停了不少,雅尔江阿终究存着歉意,对“小螃蟹”愈加疼爱,书雪倒是赚得了更大的好名声。
知道夫妻俩内定了永焕做继承人,康熙极感欣慰,待万寿节见到书雪时不免取笑道:“你这当额娘可不厚道,竟不知道维护自己的儿子。”
书雪坦然回答:“臣媳是您指进王府的,如果行事不规矩可不就打了您的脸吗?”
康熙喜悦之余小有尴尬:“等各府嫡长长成后朕会一体施恩,你放心,朕必不委屈你们母子。”
书雪情知康熙有意额外加恩,因笑道:“臣媳在家时听阿玛说寒门子弟有十分用功未必见八分收货,弘昊将来为您当差立功您可得一一放在心上。”言外之意就是无功无赏、有功必赏。”
“如你所愿!”康熙十分高兴。
胤祥虽然得宠,歆蕊却是格格,雅尔江阿又是宗室远枝,是以两个孩子在万寿节上抓周固然热闹,倒没引得众人侧目。
弘昊抓了一柄玉如意,歆蕊却是一把算盘,都是寓意好的东西,太后与康熙自然欢喜,赏下了不少好东西给兄妹二人。
喧喧闹闹过了万寿节,上上下下轻省了不少,权倾一时的直王党首脑此刻却宛受惊雷,原因无他:胤褆镇魇诸皇子的事情让他发现了。
胤褆算是纳喇明珠的外孙,他老人家宦海沉浮几十年没有彻底倒台自然具有独到的政治智慧,胤褆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架不住他因为对娘舅信任而存了炫耀心思,一不小心就漏了底:“简王福晋号称玄女,当初还不是被弄去了半条命,我就不信那群混蛋比她还厉害,下足工夫用这样的法子还治不死他们?”
这样的法子是什么法子?明珠眉心一跳,立时激烈的咳嗽起来,待吩咐管事送客后马上把儿子叫了过来。
揆叙还安慰老子:“直王就是随口一说,您何必当真。”
缓过劲儿来的明珠微微摇头:“不对,看他那神色就知道这事儿不假,他指定做了什么。”
揆叙帮着拆解:“他说简王福晋都被弄掉了半条命?我怎么就不信呢?”
明珠当然知道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简王福晋都经历过什么要命的事儿,你们给我细细查探。”
揆叙哂笑一声:“倒不必查探,简王福晋经历的事儿都能出话本了,直王知道的儿子必然不会落下。”
明珠点点头:“一件一件的跟我讲!”
揆叙开始背书:“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圣驾在江宁遇前明余孽,简王福晋护驾卫主,救了四贝勒,好像还为此落了病根;康熙四十三年秋随驾幸塞外,率侍卫击毙群狼救——!”
明珠冷不丁插了一句:“康熙四十五年为简王侧室镇魇,于延禧宫病发——!”
父子俩倒抽一口冷气,明珠按按额头:“去查一查!”
直王党的班子都以纳喇氏马首是瞻,胤褆能瞒过康熙的事儿未必瞒得过明相,他要想查当然不会有多大阻力。
知道真相的明珠沉默了足足半个时辰,思虑良久方道:“得留后路了!”
揆叙建议:“八贝勒甚好!”
明珠点头又摇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您的意思——?”
明珠眼中精光闪烁:“以后只与安王府和康王府这两家亲戚走动,别的一概不理。”
“儿子知道。”这两家都是要紧姻亲,安王府连着八贝勒,康王府是宗室之首,均是不错的后路。
“宫里头——”想着后宫的侄女儿,明珠忍不住叹息一声,“惠主子必是不知情的,万一捅出来得让她脱得了身。”
揆叙忽道:“人言简王福晋有占演扶乩之能,万一直王魇了简王,等发作了恐怕瞒不过她。”
明珠极感头疼:“你说怎么办?”
揆叙斟酌着说:“让几个侄儿和完颜家的老二多走动,有个万一也是缓冲的意思。”
明珠捶床:“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中这么个混账东西。”
揆叙劝道:“为今之计只能装聋作哑,事发了主子爷信不信还是两说,把咱们自个儿摘出来已是万幸了。”
明珠无奈的答应了:“就这样吧。”
纳喇府愁云惨淡,简亲王府却其乐融融,雅尔江阿招着”小螃蟹“走路,书雪则在一旁给永焕兄弟念书解惑。
永焕瞪着眼睛问:“额娘,明成祖既为建文帝发丧,又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为何诛灭惠帝忠臣?”
这才叫当□□立牌坊!书雪笑道,“成祖是说一套做一套。”
永焕又问:“他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书雪耐心解释:“皇帝大多是这样,自己能做坏事,但不能让别人说他不对。”
永焕孜孜不倦:“那皇玛法是这样的人吗?”
雅尔江阿差点儿爬到地毯上。
书雪点点头:“当然是,不过你皇玛法是仁君,除非万不得已,相较而言算得上言行一致。”
永焕偏题发问:“阿玛是言行一致的人吗?”
雅尔江阿咳嗽了一声。
书雪忍笑瞥了丈夫一眼:“你觉得呢?”
“应该——是吧——”永焕有些纠结。
“怎么说应该?”
永焕想了一想说:“阿玛答应给我和弟弟带的玩意儿大多都带回来了。”
“真聪明!”书雪搂过永焕就盖了一个章,“不过这是小事,是不是言行一致要从大事儿上看,你将来就能明白。”
永焕懵懂的点点头。
“小螃蟹”见额娘亲了哥哥,也蹒跚着凑过来求爱抚,书雪偿其所愿,把儿子逗得咯咯直笑。
气氛正好,外头管事来回:“回爷和福晋的话,东街后廊的大太太带着六奶奶来了,要找福晋做主呢!”
雅尔江阿知道是本家同宗,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
书雪笑道:“你看着他们弟兄,我去瞧瞧。”
雅尔江阿点了点头:“别太纵着他们。”
来人是雅尔江阿的大伯母纳喇氏,其夫墨美与雅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只因济度嫡子早亡无嗣,康熙不愿头上多个王兄,所以舍弃庶长子墨美择了雅布袭爵,不论品级,他们这一枝算是长房,只因没了爵位,万事只能以王府为尊,是以倒还安分,纳喇氏虽依仗辈分,却不敢在书雪跟前拿乔,虽然常来打抽丰,亦不敢太过失礼。
书雪到前厅时纳喇氏正虎着脸坐在客座,地上还跪着一个青年少妇,正是纳喇氏六儿媳额塞礼氏。
见此景象,书雪先有三分不悦,近前向纳喇氏问好:“伯娘怎得有空给过来?”又吩咐下人,“给大太太与六奶奶上茶。”
纳喇氏勉强笑道:“我是有事儿求你们。”
书雪入了主座:“伯娘尽管吩咐。”
纳喇氏指着儿媳瞬间变了脸色:“我要休了这个不贤的媳妇!”
“六嫂?”书雪皱皱眉,“可是有什么误会。”
纳喇氏气狠狠的:“咱们家留不得这样的妒妇!横遮竖挡霸着丈夫,我这当娘的都做不得主了。”
书雪稍感讶异:据她观察,这位堂嫂一向文静,怎么看都不像是八福晋一般的人物。
额塞礼氏抬头瞄着书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纳喇氏自己絮絮叨叨说开了:“我那侄女儿虽是庶出,可打小儿就是养在嫡母跟前,长得秀丽,性情又是上等,嫁给老六做侧室已是屈就了,她倒不乐意,连我这个婆婆都敢顶撞——”
“您就为这个要休妻?”书雪极为无语。
纳喇氏反问:“难得还休不得?”
“休不得!”书雪放下茶杯,“六嫂养了一双儿女,把她休了您的孙女儿孙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