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红星道:“我们从头梳理一遍啊,两年前,顾寒山的爸爸跳水救人身亡,被梁建奇拍下了视频,投稿到我们平台。工作系统记录里,写着柳静雨的名字,她是责编,接收了这个视频并制作成新闻播出。给梁建奇的付款申请里也是她签字的。”
耿红星拿出自己手机调出备忘录,他在里面记了笔记。
“按系统的记录,2019年8月5日删除了视频,而柳静雨是9月10日离职的。”
林妮沉吟:“那就是删除视频后一个月就离职了。对了,为什么删视频?”
侯凯言道:“因为顾寒山的家人上门提了要求,说这个视频对他们家属造成了困扰,给他们产生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所以要求删除。工单申请上是这么写的。”
“就这理由,你们公司就同意删了?”林妮问:“工单流程上都是谁的签字?”
“申请人是柳静雨,我们组长许高锐和陈总都签字同意了。后面还是技术部的领导签的字。”
“顾寒山的家属要求删视频这不是挺好的嘛,如果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应该挺高兴,为什么柳静雨要辞职?”
“我知道了。”侯凯言道:“正常家属是不会突然跑上门来提这种要求的。这视频毫无热度,家属不去特意搜根本就搜不出来。顾寒山他们就是想调查,想见一见是谁负责这个视频的,所以柳静雨就慌了。或者是陈总就慌了,所以就要求柳静雨辞职离开,这样后头再有人来查,就说责编已经辞职了,责任推干净。”
林妮点头:“后来确实有人继续查,连警方都出动了。但是就算警方已经找过柳静雨,柳静雨说完全不记得,这事也就了结了。除非警方找到新的线索,能抓住柳静雨的把柄。可看柳静雨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是没什么线索好查的。”
“她说不关她的事,怎么查都没事。”耿红星道。
“可能真的不关她的事,她就是听令行事的。现在那个梁建奇死了,家属要闹,你们想趁机介入调查,而陈总或是别的人想阻止,不希望梁建奇的事被挖出来,对吧?”林妮问。
“嗯,我们猜大概就是这样。”侯凯言道。
“陈总不能出面,他就要求柳静雨来跟我们放话。无论柳静雨有没有把我们唬住,反正坏人都是柳静雨。”耿红星道。
侯凯言提问:“你们说,柳静雨为什么要听他的?”
林妮道:“给好处呀。顾寒山一口咬定让你俩负责,也是这个策略吧?这是你们的好机会,你们肯定得抓住。”
“嗯。”侯凯言点头。“合理。就是不知道柳静雨拿了什么好处。”
耿红星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认怂。”
“什么!”林妮顿时恼火。
耿红星道:“他们觉得我们没什么社会经验,很容易吓唬控制,才会用这种方法。公司里给个甜枣,外头坏人给个大棒,利诱恐吓一起来。我们就让他们觉得我们可以控制,我们认怂,但是我们暗地里继续调查。我们要把这事告诉顾寒山,让她有所警惕,还要让她协调警方的协助。”
侯凯言右边握拳击在左手掌心上:“里应外合。”
耿红星继续道:“林妮,你的工作室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值得被他们毁了。你就正常做事,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向柳静雨示个弱,稳住她。你跟柳静雨联络,而我们在公司里观察陈总和其他人的情况,见机行事。我们不再搭理柳静雨,公司那边就会放心了。”
“我们是年轻,但我们不蠢。”侯凯言道。
“柳静雨还嘲笑我们天真。”耿红星说起这个也是气的。
林妮看着他俩:“记得卢教授说过吗,等我们真正迈入社会,最可惜的,就是会失去天真。”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举起咖啡:“干杯!”
一口气把咖啡喝完,林妮道:“我给柳静雨打电话,告诉她我希望拿到广告投放,我也需要投资,我们决定听她的,希望她帮帮我。”
“好。那我联络顾寒山,把今天的事告诉她。”耿红星有些激动,这就要拿起电话。
“等等。”林妮按住他的手:“你说顾寒山有专门的律师保护她的医疗隐私,但是现在愿意给你们公开,换你们帮她调查那个跳水姑娘?”
“对。”
“你们陈总这样的人,凭什么拿她的隐私赚钱?”
第185章
林妮的这话,让耿红星和侯凯言一时也噎住。
要拿顾寒山的病情隐私赚到好处的,不只是陈博业呀,他们两个也一样,他们需要好选题。还有他们组长,他们小组,都一样。
做媒体的,挖到独家消息,找到最热的热点,才有业绩呀。
“这是我们的工作,妮妮。”耿红星提醒她。这位姐姐有时候热血一上头就有股蛮劲。
“我知道。”林妮的声音扬得有些高,耿红星看了看周围,用目光提醒她这里是公共场所。
林妮稍稍压低了声音,道:“工作归工作,方法归方法。”
侯凯言听懂了:“妮妮是说,我们有没有办法,既把工作做好,又保护了无辜的人。”
林妮点头。
耿红星也转过这个弯来了:“顾寒山,是受害者。”
一开始,他们是想用记忆力的特长,把顾寒山打造成网红。没想到顾寒山一上来却说她是世界罕见病例,给他们画了一个超级大的饼。
然后才扯出要找出爸爸死亡的真相,要找出那个跳水的姑娘。
他们的思路被带着转,心情起起伏伏,直到现在才忽然觉醒。
虽然角度和形式不一样,但他们确实是在用受害者隐私谋利。虽然这是受害者主动提议的。
这个“主动提议”的自愿行为,后面却是受害者的无奈绝望和最后的挣扎,她把她仅有的能换取利益的东西捧出来,无法顾虑后果。
“对,顾寒山是受害者。”林妮道。
“我们也是。”侯凯言道。“有人不让我们完成我们的工作,有人想掩盖事实。如果我们不听话,我们就会遭到报复。挖我们的隐私,编造针对我们的谎言,让我们社死。”
侯凯言拿出录音笔:“我刚才都录下来了。”
三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耿红星道:“所以其实我们和顾寒山是一样的。”耿红星反省,居然要等到自己也受害,才发现这个事实。
“我们要帮助顾寒山。”耿红星道。
林妮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新闻要报,热点要抢,但是角度要找对了。这事情总会过去,到时候顾寒山怎么生活。”
“她会成为名人。”侯凯言叹气,“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世界罕见案例,多可怕,那得招惹多少人天天缠着她。而她还没有团队帮忙,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这些我们在公司开会讨论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到。我们之前,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我们需要提醒她,让她做好准备。”林妮道,“我们商量一个计划出来。”
耿红星想了想:“我觉得她没办法做好准备。她的想法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她完全没顾虑。如果有人要准备公开自己最重要的隐私,那肯定有一些想法和安排,她会跟我们提条件的,但她没提。”
“可能会让她律师来提,她表面上跟我们谈的时候,不好把合作条件说得太严苛,但律师就不一样了。”侯凯言道。
“可之前陈总跟她律师沟通过,也没听陈总说过对方提出什么严格限制,对我们做报道不利的要求呀?”耿红星道:“这事我们要重新跟顾寒山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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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山正准备吃宵夜。
向衡要煎速冻水饺。
晚餐那顿面没吃好,向衡表白结束又买完锦旗,心中压力顿消,肚子也饿了。他一走出房间,顾寒山也出来了。
向衡走进厨房,顾寒山也跟着进去。
“你要做什么呢?”顾寒山问他。
“吃宵夜。”
“那我也来点。”顾寒山道。
“行。”向衡也没问她要吃什么,他烧上了水,然后出去翻冰箱,拿出一袋速冻水饺。
“我想吃煎饺。”顾寒山还点菜。
向衡拎着水饺袋子看着她。
“晚餐那有点糊糊的面条口感还影响着我。我想吃脆的。”
“行。”向衡笑笑,顾寒山还真是没把他当外人。
于是向衡把水倒掉了,架上了平底锅,开始煎水饺。
顾寒山就在旁边监工,一边监工一边唠叨:“证人保护这么重要的工作,我们就一直吃吃喝喝,合适吗?”
“你是有什么想法吗?证人。”向衡把水饺煎了煎,然后往锅里浇了水,盖上锅盖。
顾寒山想了想:“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点平淡。”
向衡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你现在笑的是什么意思呢?”顾寒山问。
“觉得你没话找话。”向衡戳穿她。
“我说的是事实呀,确实没什么紧张刺激的事发生。”
“嗯。”向衡心想我妈来过,我跟你表白过,这都不刺激,你还真是平静大师。
向衡正想说两句,手机响了,向衡一看:“刺激的来了。”这是关阳的电话。
顾寒山往向衡身边凑了凑,向衡接通电话,把免提打开。
关阳打了声招呼,向衡告诉他顾寒山就在旁边,有什么话就说。
关阳便道:“江强指认了简语,说是简语指使他袭击顾寒山。”
向衡一愣,与顾寒山互视了一眼。
“可信吗?”
“他说简语给他做了许多工作,他说了一些简语对他说的话,那些语术确实很有简语的风格。但我并不相信他。”
“你怎么考虑的?”
“感觉像是b计划。就是如果第一版口供实在无法过关,就上第二版。他第一版口供被揭穿了,反反复复,熬了很久。像是终于扛不住就吐露真言,把简语供了出来。”
“但是没有实证,只有口供?”向衡问。
“是的。”关阳道,“我已经安排聂昊和罗以晨传唤简语,在医院对他进行笔录问话。他在住院,不能拘留,就算拘留起来,如果没有证据,无法移交检察院,那最后也只能放了。”
向衡道:“所以江强的指控很可能只是给我们增加了工作量,得按他的供述去进行一番的调查。我们就这么些人,还得团团转,最后可能也找不到关联证据,然后简语全身而归,连起诉都不用。”
向衡这番话是讲给顾寒山听,让她明白这个局势里的问题。
顾寒山安静听着,没说话。
向衡又问关阳:“你现在干嘛呢?”既然是安排别人去审简语,那关阳肯定另有安排。
关阳道:“我去简语家,再找裴琳芳聊聊。如果简语是被冤枉的,那幕后指使人对简语非常的熟悉。”
向衡不说话了。从前因为范志远的案子,他们曾经对简语进行过调查,无论是人际关系、经济利益,还是亲属配偶同事等等,他们都暗地里调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简语于公于私,口碑声誉都非常好,家庭和睦,同事领导赞颂。现在重新针对他的私生活进行调查,却发现他居然婚变。
“希望这一回裴琳芳能配合。”关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