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上头的细节,沈翠还知道的不如他多,毕竟这本科举文是个架空的朝代,科举体系虽然完善,却并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个确切知道的朝代,更像是杂糅在一起,原书作者另外编纂的。
被他这么三言两语一绕,沈翠还真有些懵,她就说:“你就先还准备着,我且得想想。”
等他走了,转头沈翠找机会把卫恕喊过来,问问他府学是不是有占名额这么个说法。
卫恕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通,院考分为岁试和科试。岁试呢,就是大家通称的童生考秀才。通过之后,就算是‘进学’了,也就是成为朝廷公家的学生,能进入县学或者府学。其中按照等级划分,又可分为享有朝廷补贴的廪生、增广者增生、附于诸生之末的附生。其中廪生、增生人数皆有定额。
梅若初这个水平,卫恕觉得他只要不像前头那般倒霉,考个一等廪生问题不大。
但他若不去府学,则也确实可惜。本朝只给入府学县学的廪生发放钱粮补助,而且一般也没有人放着入府学这样的好机会不去的——府学设教授一人,训导四人,个个都是博古通今、学识渊博之辈。
更别说还有机会接触提督学政那样的人物,有机会结交各种才学上乘的同窗,为来日积攒人脉……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十分宝贵的资源。
而且前头说过,岁试之后还有个科试。通过岁科二试,才真正有了考乡试的资格。
这两场都是提督学政主持,不去府学进学,如何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他好一通科普,沈翠脑子越发懵了,半晌后才消化道:“所以,若初说的没错,若他考上了廪生而不入府学,那边又有定额,等于他白占了一个可以领补贴的宝贵名额,对吧?”
卫恕点头,然后沈翠又接着自顾自道:“所以解决办法就是,他考他的,考上之后也进府学。但又不用和翠微分开……唔,好像问题也不大。”
早先书院升级的时候,系统就已经开放变更书院位置这个功能了。
真要不想分开,她把翠微挪到府城就是了。
但眼下还不是提这个事儿的时机,一来现在都是想当然的情况,梅若初和卫恕、卫奚还未真的考过院试。二来,穆二胖还有半年要参加第一场县试。
最好的结果就是,前头三人都考过院试、进了府学,而穆二胖明年又考过了县试,没有再需要回县城的原因,再来确定搬书院的时间。
若真的确定要搬,则还要在府城选址,并且和沈家通告一声,征得娘家人的同意。
另外当时劳不语说好三年免费教学,三年之期眼看着只剩半年了,半年后劳不语是跟着他们一道走,还是有别的打算,还得问问他的意愿。
要忙的事儿且多着呢,短时间内并不能给出定论,总之还是先看院试的结果。
至于梅若初那所谓不能参加院试的说法,当然也让沈翠驳回了,她没解释什么,就转头看向卫恕和卫奚,说:“若初不想下场诶。”
梅若初真正的用意,沈翠能猜到,卫恕和卫奚当然也能猜到。
他们兄弟听到这个能坐得住?一个二个都说不许。
“输给梅兄我心服口服,输给旁人,我可不愿。”
“就是,梅兄不参加,这考院试案首的压力不就到我们身上了?”
兄弟俩把梅若初往中间一夹,不得他一句准话,就不放人。
劳不语有些害臊地在旁边小声补充道:“我师兄前头教出个‘小三元’,其实我到现在还眼红的很。若初虽是弘乐的学生,但却是在我们书院游学期间,考出了好成绩,真要连中个‘小二元’,那才是真为我这老脸增光!”
穆二胖夸张的‘哎呦’一声,“先生现在眼光高咯,非‘案首’才能给增光。这可如何是好?下届科考可只我一人,压力来到我这边啦!”
一阵笑闹,梅若初只得投降,再不提自己后头不下场这件事。
第一百零三章
院试的报名和作保等手续与府试县试差不多,由学政亲临,在省内各府轮流举行,童生按着户籍就近参加。
所以它其实并没有确切的时间,毕竟这个‘轮流’的先后顺序决定了每个府城的考试时间。
但大概范围就在六七月份,在八月乡试秋闱之前结束。
今年卫恕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确定了府城的考试时间在七月,还有三个月左右的备考时间,并不算特别紧迫。
沈翠有心也让他们在翠微多留一留,毕竟算上书院里的时间增益,能让应考的三个少年多出将近一倍的时间温书。所以原计划是让他们跟前头一样,等快开考的时候再过去。左右卫家人已经对府城十分熟悉,而且卫恕也常租下了一个小院,并不需要提前过去适应。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前头府试成绩出来后,沈翠就没藏着这个好消息,进城去和沈家人分享了。
这二年,沈大已经从小管事升为了一间店铺掌柜,沈二也从厨房里的二把手升了一把手。
两人的升迁不只是月钱提高一倍,让沈家的日子越发好过,同时也代表他们的人脉更上一层楼。
二月县试之后,那些说翠微占青竹便宜、才走了狗屎运,出了一个县案首的传言经过时间发酵,传的越发厉害,甚至还有人打听到了翠微的山长是个妇人,越发看不上翠微……沈大沈二都在上工的地方听到了一些。
兄弟俩气的不成,这事儿他们没敢告诉郑氏,怕郑氏知道干着急,兄弟俩商量之后,让为人稳妥的李氏过来问了一趟。
沈翠让他们别担心,说府试之后,自家学生考出了好成绩,就能让那传言不攻自破。
所以府试成绩出来后,沈翠便回了一趟茶壶巷报喜。
不用她多示意什么,沈大和沈二自然帮着她宣传了一番。
这下子是再没人信前头那些传言,但没想到宣传的结果好过了头,翠微书院在县城里扬了名——一个成立两年,拢共只有四个常驻学生的书院,三个学生已经有了童生功名在身上,且这三人县试、府试的成绩还都好的吓人。
这样的书院甭管成立年限多短、设施多简陋、地处多偏僻,只论成绩,就成了时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于是很快,有心人开始打听翠微书院的确切地址了。
沈翠这边是要开时间增益的,不能有外人打扰,也几乎确实没外人过来,所以这个增益一直用的十分顺手,书院大门也日常敞开。
但扬名之后,寻来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有些人还好些,到了门口知道敲门,有些人则不带一点礼数,见门敞开就直接进,导致时间增益直接失效。
后头沈翠就日常把大门关着,但后果就是三不五时有人过来拍门。
他们也不是存了什么坏心,就是自家有准备入学的孩子,想来考察一下翠微的实况,然后打听一下翠微收不收人。
沈翠最近没有再升级书院的打算,四个学生的名额满满当当的,自然都是回绝。
但人家既特地上了门,她少不得应酬一会儿。
应酬的时候她可做不到聚精会神,专注值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下跌。而且起来开门应酬的次数多了,吵吵嚷嚷的,沈翠和书院里其他人的心情值也受到影响。
整个五月,时间增益起效的时间还不到一半。
沈翠不胜其烦,在门口竖起了‘生人勿进’的木牌,还张贴了暂时并不准备扩招生源的告示,依旧没阻断那些人的热情——经过这段时间,已不只是城里人知道翠微书院了,村里人看到那么些城里人慕名而来,少不得打听一下他们干什么来了?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自家村里的书院这么厉害,光童生老爷就有三个!
那些慕名而来的城里人说完自己知道的,当然同样也会和村里人打听一些别的,来个信息互换。
这一问才知道,三年前那个‘小三元’,人虽然是青竹的学生,但却是穆家的儿子!
村里有些人也是碎嘴子,光说这个还不算完,还得扯两句旁的,说沈翠,也就是翠微的山长,从前可是个蛮横无理的主儿,亲儿子也看着痴痴傻傻的,反正母子俩都是让人看不上的货色。
也不知道哪天起,母子俩也都变了个人,一个知书达理,性子和善,开设了翠微,另一个更是翠微的第一个学生,保不齐来年也要成为童生老爷了!
童生在普通人中也是备受尊重的,甚至在偏远一些的村子里,直接开私塾收学生,入学的名额那都得抢破头。
到了翠微这儿,人人是童生,这功名好像是不要钱的一样!
前头卫恕和卫家父母说起翠微的与众不同,顺利得出翠微所在的旧宅是个风水宝地的结论。
这种猜想他们会有,旁人自然也会有。
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翠微这边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宝地,人杰地灵。
甚至还有人传,这边的一花一木、一块石头一块砖,都带着灵气儿呢!
这话有些人不信的,但架不住好多人连字儿都不认识,就爱听这种神神道道的小道消息。
而且左右只是过来逛逛,蹭到所谓的灵气就是赚到,蹭不到就拉倒,又不亏什么。
村里人都和沈翠、周氏有些交情,有些老人还倚老卖老,说看着沈翠长大的,更不拿自己当外人,一会儿是领着别的村的亲朋好友过来瞧瞧,一会儿是受了什么七拐八拐亲戚的托付,来问招不招生的——至于那个张贴的暂不招生的告示,人家根本不识字,不顶用!
沈翠客客气气地解释了说自家暂时不招生的事儿,遇到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大多数人知道不招生也就不多问什么了,有些人牛皮糖似的,自卖自夸道:“我亲戚家的孩子那聪明劲儿,真是没话说。你好歹见见人,考校考校……”然后锲而不舍地领着孩子往翠微跑。
更有些混不吝的,直接就道:“都是一个村里的,有啥招不招的?让我家孩子过来旁听一下又咋了?你小时候还在我家吃过一口饭呢!”
其实按着沈翠的性子,遇上那些磨人歪缠、不讲道理的,她根本不想给好脸,甚至有些极品,让她恨不能直接打出去。
但没办法,有些事儿一牵扯到人情世故就变的非常麻烦,而且时下读书人要名誉,她作为书院之长,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便只能强压着脾气。
后来甚至连村里那个已经糊涂了老阿婆都被牵连进来——旁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跟周氏交情好,就哄着她把人往翠微这边带。
对她老人家是真轻不得重不得的,而且还不大说得通道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应付这阿婆一个,比沈翠教养四个崽崽累上一百倍!
自家书院这清幽地方俨然成了后世那种网红打卡点。
这下子前头那个说容后再议的搬书院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眼下他们三个还只是童生呢,回头等院考过后,翠微一口气出了三个秀才,怕是更要门庭若市!
沈翠先跟劳不语商量,劳不语举前头说是教学三年嘛,但若不是沈翠提醒,他压根就忘记这回事儿了。
“反正我不走,书院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书院的一切安排,也都听山长的!”
征得他的同意,沈翠当天就抽空回了沈家一趟。
刚一见面,郑氏看着她就道:“你脸色这么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亲自下场考试呢!你眼瞅着快三十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
郑氏埋怨归埋怨,但眼睛里是实打实的心疼。
让沈翠进屋之后,郑氏开了箱笼,拿了一匣子点心出来给她。
“前头你二哥的东家给的,一共两盒,一盒他们两房分了,另一个孝敬我们二老的。我们没舍得吃,本想抽空送去给二胖的。”
沈家人都去上工了,茶壶巷这边反倒比书院那边清静,沈翠觉得好受了一些,脱鞋上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恹恹地应道:“那我拿回去给二胖吧。”
“也别拿来拿去了,你就在这儿吃了。我记得你也爱吃这种精细点心。”郑氏直接把点心匣子上的封条拆了,打开拿了一块递她手里。
在人前,沈翠是书院之长,所有人遇到拿不准的事务都会询问请教她。
久而久之,沈翠也承担起了这份责任,像这次遇上好些个无理搅三分的混账,她是真的觉得烦躁,但也没向其他人透露半点。少年们问起,她也让他们别操心,说自己能处理好。
但对着郑氏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不想装了。香香软软的牛乳糕下肚,沈翠有些气呼呼地说:“娘,我在村里可能待不下去了。”
郑氏刚还笑呵呵的,听到这个眉毛一竖,“谁为难你了?”
她这架势看着像要去和人拼命,沈翠赶紧说也不是为难,“就是来看热闹的、来观光的、来问招不招生的,甚至还有人想在半夜偷摘我们书院牌匾拿去卖钱的……我想换个地方办书院。”
“原是这个。”郑氏放下心来,“那些人就是看咱家书院根基浅,又看主事儿的是你一个妇道人家,以为咱们好欺负呢!不然怎么不见他们去青竹书院那种地方撒泼?你不发作也是对的,真发作出来,那些人又该传咱家刚出了几个童生就张狂起来了,对孩子们的名声不好……不过其实村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从前也只占了清幽一样好处而已。眼下那份清幽都没了,也没留在那里的必要。你想去哪里?”
沈翠就把自己之前的计划和郑氏说了,“卫恕他们和二胖处成了亲兄弟,都不想分开。而且二胖明年考过县试之后,后头府试、院试就都在府城了。”
听说她直接想去府城办书院了。
其实郑氏私心里还是希望沈翠把书院挪到县城里,这样离他们二老近。
就算白日里二胖要读书,他们不好打扰,但时不时可以过来吃顿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