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虎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抓紧每一分时间贪恋的看着苏锦的脸庞,眼里存在着万般情绪,可惜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因为苏锦压根就收不到,即便是收到了,也只怕是看不懂。
等秦大虎和李二开始挨家挨户的凑银钱时,情况果真是如他们所料,锅都够呛能揭开了,又哪里能腾得出额外的银钱呢?想想也是,连里正家里都凑不够一两了,其他人家又能有多少存银?
秦大虎一个拳头捶到树上,恨声:“官府这是要逼死人呢!”
李二看看手头上这一百八十多两的银子,看了眼闻声赶来的齐大牛几人,叹气:“完了,还差个一百来两,这银钱要去哪里补?”
秦大虎看看里正家的方向,沉声道:“日子等缓,最少也得三日,用什么代价也得将这三日给拖下来!”
李二迟疑了会,道:“刚临走时苏娘子不是说嘛,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咱千万别将小鬼给得罪了。苏娘子也说了,是人都有能让人拿捏的地方,或为钱,或为人,关键看怎么用了。”
秦大虎慢三拍的看向他:“苏娘子刚才说过这话?”
李二震惊:“刚才大哥你不就在旁听着么?”
秦大虎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他能说刚刚他净盯着人家那一张一合的小嘴看了吗?
秦大虎定了定神,认真思索了一番苏锦的话,忽的击掌一笑:“老子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从前听人说过,这王八犊子好色又烂赌!”
李二等人尚有些怔怔,秦大虎已经说出了其中关键:“他所缺的,不过是银钱罢了。”可不是,玩女人和赌博,哪样不需要银钱?
秦大虎从李二手里接过银钱,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送他的银钱得舍得,只有将他打发好了,咱才可能有喘口气的机会。”
果真不出秦大虎所料,整整五十两银子塞给王麻子时,王麻子那张麻子脸竟罕见的露出了疑似亲切的笑容。而这五十两,却为村里换来了五日苟延残喘的时间。
等王麻子带着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里正震惊的看着秦大虎:“这么多银钱出去了,虽然一时缓解了危急,可毕竟是暂时的,等五日之后,咱们拿不出相应的银钱,还不是照样大祸临头吗?”
秦大虎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说,到时他自有办法。怕那里正多加询问,秦大虎就带着人赶忙离去。
里正看着一行年轻人的背影,有些悲苦的叹了口气。
一连三日,村里都笼罩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仿佛知道了自己即将来临的命运,各家各户都格外的注重和家人相处的时光,地也不种了,野菜也不去挖了,啥也不干了,家家户户日日在家里,宰羊的宰羊,杀鸡的杀鸡,平日里看的比命还重要的鸭啊鹅的,此时此刻的村民再也没了怜香惜玉之心,无不磨利了菜刀磨刀霍霍向鸭群。甚至连那平日里最为淡定的老赵头此刻都不淡定了,草药也不挖了,病也不看了,磨砺了菜刀就要朝他家那头驴子而去,要不是老赵头老伴拼命拦着,那头驴子就得血溅当场!
闻着各家各户烧鸡炖鸭烙饼的香味,苏锦呆了,她擦,官府来收税了,村里头反而家家户户提前奔小康了?
李二几个在家里瞧着他们爹娘极为亢奋的杀完这个宰那个的,一颗颗心简直在滴血,可他们又不能如实相告,只得闭了嘴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到开饭的点再默默的啃着油刮刮的鸡腿,鸭脖,真是啃得心在淌血啊。
秦大虎家里,秦母拉着秦大虎嚎:“我不管,这次村里的事你如何也不能管了!咱家的银钱对付这次的税钱足够了,咱家可是一大口子的人呐,你就忍心将咱家一大家子的人全都拖下水吗?”
秦大虎也是有口难言呐,他总不能实话跟他娘说,他有办法捞银子,办法就是贩私盐吧?
秦大虎的默然不语让秦母误认为秦大虎是铁了心的要和村里人共存亡了,当即心头一凉,整个人似乎都不大好了。
秦母又哭又笑了会,然后陡然变了脸色,失声吼道:“好,老娘不怕死!总归是个死,死前咱也得做个饱死鬼!”说着就狂风一般冲进了灶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冲了出来,然后就冲着牛棚里的牛疾驰而去!
“老娘这辈子还没吃过牛肉呢!今个老娘就得尝尝你是个啥滋味!”
秦父呼喊着去制止,秦大虎呆若木鸡,心里头苦笑,这都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别嫌爷进展慢,爷只想做好铺垫。
第29章 v章
三日过后,秦大虎几个赶着牛车驴车齐齐出动,奔向了远方的县城。村里头人远远的见着那牛车驴车上的高高一摞柴火,不由的悲从中来,这些个柴火又能卖个多少个大子呢?
五日过后,在村里大多数人都已不抱有任何希望,扎着脖颈在等着最后的宣判时期到来的时候,却惊见那王麻子带着人进了里正家里之后,不多时又从里正家里头出来了,满脸笑的和善,然后就在人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上了马车施施然而去,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派人来抓他们进大牢,就这么令人费解的,走了?!
等村里人都聚集在里正家里的时候,他们方知晓,竟原来是秦大虎他们将税钱给垫上的,否则那王麻子哪里能走的那般痛快?
从地狱瞬间被拉回来的滋味让人百感交集,这一时间众人对秦大虎几个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更有激动过头的村民甚至跪地磕头,痛哭流涕。
秦大虎几个将乡里乡亲搀扶起来,说了些安慰的话,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里正突然做出了个决定。
“我老了,难以再支撑着咱整个东山村,咱东山村还得选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来接任。”说着,里正意有所指的看向秦大虎。
秦大虎万万没想到里正会突然提到这么一茬,一时间愣在了当处。
李二反应快,当即欢喜的推了推秦大虎:“大虎哥,说话啊。”
秦大虎猛一回神,忙连连摆手道:“里正您德高望重,从来都是处事公平不偏不倚,这些年为咱东山村操碎了心,咱东山村老百姓们哪个不服您?我就不成了,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担起如此大任?”
里正摆摆手:“不识字可以学,这不算啥,关键是能带着咱东山村的老百姓们在这世道过好,活好。你也别再说啥了,其实这事我也考虑很久了,经过这一次大劫之后,我愈发坚定了退位让贤的决心。这次要不是你带着村里几个后生进城从想法设法的帮那些个大官人们干活赚钱,怕咱全村人都得完了。”
秦大虎还要再说,里正制止道:“你推辞也是没用的,文书我也已经写好了,明个就上报朝廷,等朝廷批示下来,你就安心做咱村的里正吧,好好带着村里人活下去。”
最后一句里正说的异常沉重,秦大虎听在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
就这样,秦大虎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自此之后,秦母的尾巴撅上了天,每日都是红光满面的,甭提有多得意了。她家大虎如今好歹也是个官了,虽说官不大,可那也是官身啊!每年还有俸禄,虽说不多,可到底也是吃皇粮的啊。
秦母非常傲气的告诉柳娘子,以后休得看不起他家大虎,没瞧见么,她家大虎多有出息,如今可是个官了!
每每此时,柳娘子都会在心里冷冷的骂一句跳梁小丑,同时在心里头悲叹着,要是她表哥中榜的话,以她表哥的才学,那区区一个里正算个什么,哪怕县令她表哥都不会看在眼里。
日子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流逝着,一转眼时间就走到了十一月中旬。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大虎他们又去县城走货了几次,若说头两次干这掉脑袋的买卖他们还手脚发颤心肝乱蹦的话,待到走第三次第四次,直至后面的第五次第六次,他们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在走完货拿到银钱之际,还能饶有兴致的围着县城逛上几逛,沽些小酒或买些布匹线头啥的带回去。手头上宽裕了,连带着东山村的日子也能过得稍微富足了些,尤其是比起外头那些因为今年天灾而造成家破人亡惨象的百姓们,小小的东山村倒像是世外桃源了。
儿子有出息了,当母亲的自然是腰杆挺得更直了,尤其是村里人近来受秦大虎的恩惠颇多,对着秦母就难免会多了些恭维奉承,这无疑是让秦母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甚至连走路下巴都是昂着的。
这日,秦母又抱着她那宝贝金孙出去炫耀去了,逢人就夸,她这孙子绝对是福星转世啊。瞧瞧多旺他爹啊,刚一出生他爹摆脱了泥腿子当了官,要知道他们老秦家八辈子都是泥腿子,如今转运了,她这孙儿不是福星是啥?再瞧瞧她这孙儿的面相,五官秀气,小鼻子小嘴的看起来多俊呐,丝毫不似村里那些黑不溜秋方鼻阔嘴的娃子,她的孙子一看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般,你说说,这不是富贵命是什么?
秦母又无比得意的指着她孙儿额上的那颗红痣炫耀道,瞧见没,红痣顶额头,这就是鸿运当头啊!
众人自是一番恭维不提,不过却也有少数人心里嘀咕,这娃子瞧着倒是没一点地方和老秦家的人相似,生个娃子倒是全都像亲家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