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东海啃一口绿豆糕,激动啊,这可是太子殿下吃过的同一块绿豆糕。有生第一次觉得绿豆糕竟然如此美味,果然还是徐娘子够意思。
太子开始吃长寿面,第一口入肚,眉头皱起。
好咸。
徐冉问:“殿下,怎么样,好吃吗?”
太子没说话,只低头吃面。
徐冉便杵着下巴看。
好不容易吃完了,太子松口气,口唇间咸得不行,捧起茶就喝。也不好喝得太多,只喝了一杯,然后转过头同徐冉道:“味道不错。”
徐冉咧嘴开心一笑。哎呀,她的厨艺受到学神的肯定了!
高高兴兴拿出给他备的礼物,煞有介事地站起来,一本正经弯腰一躬,双手递上前:“为庆吾大周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之生辰,小的以天下为礼,祝殿下岁岁有今朝。”
太子接过一看,是个荷包,上面扭扭捏捏以黑金线绣了“天下”二字。
徐冉:“殿下你拆开荷包看看。”
太子松了荷包流苏系带,里面是张地图,现在的六国版图。
徐冉笑:“殿下,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太子扫一眼手里的荷包,这是他见过的最丑的荷包,却也是最特别的。小姑娘如今越发聪明了,他说要天下,她便给他天下,还附带着六国的版图,倒也“贴心”。
“满意。”太子将荷包递过去,“你替孤系上。”
这个就不必了吧……腰间天天晃个绣着天下二字的荷包走来走去,而且这人还是学神,简直自降逼格。不行,作为学神的脑残粉,她必须维护自家偶像的男神地位!
“殿下,这个绣得不好,待我练好了绣工,绣个更好的送给殿下,那个时候再替殿下系上。”
太子凝视她,而后道:“你还想再送个荷包给孤?”
徐冉:“想,怎么不想,恨不得送百八十个,所有荷包都我一力承包呐!”
太子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徐冉腆着张笑脸凑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抬手摸摸她的脑瓜顶,眸里透着欢喜,你早点练好绣工,孤等着你的荷包。”
他定神看着她时,眼睛似星星流动,长睫毛又密又黑,像围着云雾一般,如远方宁静的大海,底下藏着波涌的暗流。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期盼和温柔。
徐冉高兴啊,她觉得男神越来越好处了,平时他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不爱笑,对着任何人都是一副面瘫脸,可她知道,学神冰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柔情似水的心。
优秀的人总是自带神秘感的。坚持到撩开这层神秘面纱,他其实可以是个很好的朋友。
徐冉甜滋滋地应下:“殿下等着我!”感受着学神大老板摸她脑袋的关爱,心里贼开心,嘿,今天她洗头了!
吃完饭,庆完生,天色已晚,徐冉就回府了。
徐冉刚回去,这边太子便让福东海赶紧上温茶,越浓越好,最好是能解咸的那种。福东海不知所以然,忙地上了满满一壶茶。喝了一壶,口中还是咸,又要了一壶。连喝了三四壶,方觉得舒坦了些。
福东海看着太子猛灌水,心中叹道:八成是因为徐娘子的那碗面!以后可得提醒着了,万不能让徐娘子亲自下厨了。
要知道,饭做的难吃,保不齐会要人性命的!
那边东宫忙地忙外地煮茶沏茶,这边徐冉回了府,将绿豆糕给徐老爷,徐老爷果然很高兴。
哟,殿下尝过的绿豆糕呢!
正要吃,徐冉眼疾手快夺下,“爹,说好的撞墙呢。”
还记着这事呢。徐老爷瘪嘴,手指狠一点徐冉的额头,“还跟爹唱起反调了,你等着!”
徐冉一边悠闲自在地等着,一边道:“爹,您不撞墙也行,给点银子,我们私了。”
徐老爷翻翻白眼,还私了,今儿个他可得好好让冉冉瞧瞧他这个做爹的有多聪明。
拿了一张宣纸,提笔往上面写了个墙字,然后捏起纸角,往徐冉那边喊一声:“爹这就撞墙。”然后气定神闲地拿脑门瓜子往纸上撞去,撞了好几下,拿手将纸抠出一个口子,厚颜无耻道:“你看爹撞墙撞得多走心,连墙都撞破了!”
徐冉:我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小丫头片子,还敢跟她自家爹斗法,嫩着呢!徐老爷哈哈哈哈笑,从徐冉手中拿过绿豆糕,一口吞。
郁闷练完字的徐冉往小院走,回了小院,坐在案桌前将明日要交的堂外题重新检查一遍。从抽屉里拿起太子写的解题过程看,心里叹道,学神的字写得可真好!
不知不觉又将做错的题全部看了一遍。
然后往床上躺。
临睡前忽地想到今日替学神许的心愿。
“希望学神能够早日找到真爱白头偕老,生一堆的宝宝。”
想着想着,心里泛起酸来。翻了个身钻到被子里将头捂紧。
万一他真找着心头爱,她是不是就要提前结束礼训了?
兴许也不能再和学神这样亲近的玩闹了,不然他的心上人会吃醋的。
徐冉晃晃脑袋,越想越觉得烦闷。
想那么多做什么,礼训迟早是要结束的,她目前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为自己挣出一片光明前途。
嗯,就是这样,奋斗吧徐宝宝!向着成功之路迈进吧!
九月加了御马课,十月份开始加乐课和射箭课。
古乐,刚开始徐冉以为是古筝之类的,结果是除了辩五音和奏乐之外,还有乐舞。
宫中庆贺燕飨之乐,必五音伴奏,即宫商角徽羽。辩五音她早早地在刘嬷嬷那边接受过训练。学堂这边上起课来,自然轻松。夫子每每出题,底下无人应答时,便喜欢点徐冉回答。数音相杂糅,徐冉仔细辩,倒也能辩个大致。故头几堂乐课,夫子给她的课上表现几乎为全优。
受到夫子表扬时,徐冉不得不叹:想她一个音痴被活生生练成辨音高手,要是受了这里的教育再穿回现代,完全混得了音乐圈文艺圈学术圈,等她上了高学再深入学习周易和天文地理,说不定还能摆个摊给人算命!
辨音奏乐以及乐舞是同时学的。奏乐一项,夫子让大家各自选乐器。徐冉选了个古琴。以前学书法时,旁边正好有个教古琴的辅导班,那时候流行学古筝小提琴钢琴什么的,没几个挑古琴。为了招揽学生,那个辅导班学费特别便宜,她妈就顺便给她报了一个。
那个时候嫌古琴无聊不好玩,声音冷冷清清的,调子又缓又长。现在一想,古韵盎然,清丽而净,乃让人心静之音。
古琴她没有学很久,学了个二年,弹得最熟的自然是《高山流水》。全曲《高山》四段,《流水》九段,她记得滚瓜烂熟。以流水声第六段“七十二滚拂流水”最为顺手,手法讲究“滚、拂、绰、注”。
夫子第二堂乐课时,做课堂小测,请大家用自己选的乐器演奏一小段。轮到徐冉时,她自然是选了《流水》中的第六段。
一曲毕,夫子惊为天人,连连追问此曲从何而习?作曲者为谁?
徐冉傻愣,这么有名的曲子,大家不知道?后一想,对哦,她背的四书五经以及史学中,没有出现过伯牙这个人。这里是架空的,有些东西有有些没有,不知道这首曲子倒也有可能。
徐冉诚实回答:”此曲相传为一名叫伯牙的人所作,鼓琴遇知己,遂作此曲。”
看着夫子的表情,徐冉便知道,好了,她完全可以靠这一首曲子撑完今年的奏乐课了。
一时间激动无比,为她妈当年报古琴班的英明之举感动得泪流满面。
当年练琴被老师训得狗血淋头的辛酸,终究还是值得的!
夫子满心欣赏地又给她打了个优甲。
徐冉:苍天啊大地啊,谢谢啊!
下了课,夫子问她能不能借琴谱一看,道:“此音如涟漪泛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若能一阅琴谱,乃吾毕生荣幸。”
徐冉自是应下。回家高高兴兴地将琴谱写了下来。夫子得了琴谱,自是演奏一番,夫子乃古琴汶南一派的传人,每每被人请去奏乐,必奏《高山流水》,并谦虚道:“此曲乃吾一学生所得,她奏起此曲,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悦耳动听。”
追问是谁。夫子答:“徐参知家的二娘子。”
此后“徐二娘子”闻名文人雅士之中。文人的八卦能力和行动能力是强大的,短短一个月,徐冉就接到了十封拜帖,都是请她前去参加什么什么诗会什么什么雅宴。
徐冉一律都推了。
她忙着呢,每天学这个学那个的,加上东宫礼训,哪有时间去参加趴体。而且啊,她也就这一首曲子弹得好,其他都不行。况且这一首曲子还是沾了伯牙老先生的光,她巴巴地往前凑,实在不太好意思。
后来还是去了一次雅宴。
不为什么,只因为有个人自称是伯牙,乃此曲的作曲者。因着曲谱给了夫子,徐冉想着大家喜欢就一起弹,所以不少人都有此琴谱。突然冒出个人说是伯牙,徐冉就有点气噎了。
平生最恨剽窃抄袭之人,更何况是这种冒名顶替的。
去的那天,沈令音也在。一见徐冉前来,有些好奇,刚想打招呼,哪想徐冉没看到她,气势冲冲往前走。
众人围着那个自称是伯牙的人,百般讨好请教。无人见过徐冉,自是不知她便是传说中的徐二娘子。
徐冉穿了身嫩绿色的裙袍,二话不说,直接就上去问,“先生乃是伯牙前辈?”
那人长了张鞋拔子脸,转过头看了看:“我就是伯牙,小娘子有何赐教?”
徐冉一躬身,道:“听闻伯牙前辈所作《高山流水》惊为天人,我甚是痴恋此曲,可否与先生对弹一曲?”
那人一愣,瞧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便应下了。
他日夜熟练此曲,弹起来流畅顺手,一曲毕,众人鼓掌。
徐冉要来他的琴,闭眼弹完整首曲子,行云流水,清如溅玉,颤若龙吟。她只是交出了琴谱,却并未标注详细的手法,一样的曲子弹出来,自是大为不同。
众人怔住。
徐冉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朝那冒名顶替的人道:“您自称伯牙前辈,可有人能证明否?琴谱是从夫子那里流传开来的,而夫子的琴谱,却是我给他的,伯牙老前辈早已逝世,我竟不知,这世上竟还有第二个作《高山流水》的伯牙。”
说完就走,也不多做停留。等从园子里出来了,徐冉一口气呼出来。
唉呀妈呀,太刺激了!她苏起来也是可以苏翻天的!
园中众人呆住。沈令音适时插一句:“刚才的小娘子,乃是我的同堂,徐参知家的二娘子。她既说此人非伯牙,那他便不是伯牙。”
沈令音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早有存疑的人,此刻更是大声质疑。那人一瞧形势不对,便急急退场。
园中早闻徐冉之名的,便叹道:“徐二娘子所弹之曲,着实令人惊叹。”
第二天上学堂,徐冉同乐课夫子说清楚,说那人并非伯牙,还请夫子帮忙查清楚。
夫子最是爱乐之人,当天便托人去官府查户籍。一查便查到,此人真名柳元,刚从山东到望京,以前是个不知名的礼乐夫子。
夫子出面澄清,他的号召力大,柳元在望京圈子中待不下去,只好狼狈地逃往别地。
因徐冉不接拜帖,更是添了几分神秘感,文艺圈众人愈发好奇,皆想与之结交一二。
太子听闻近日京中之事,这日礼训,中午同徐冉吃饭时,玩笑道:“前几天议事,相公们聊起礼乐风雅之事,竟有人提你的名字,说有机会需得请你过府奏一曲。”
徐冉吃得开心,“最近好多人想请我吃饭呢,我爹可高兴了,说有人愿出三千两银子请我奏一曲,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听个曲花三千两,值得吗!我都替他不值。”本着不能随便坑人钱的原则,她自然是全部都推掉了。
太子凝视着看她,小姑娘这般实诚,换做沽名钓誉之辈只怕早就贴过去了,她倒好,别人想要都要不来的机会,她反而不要。
不过也是,她要那些虚名作甚?以后有的是扬名天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