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动作太快。
周边百姓直至此时,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发现崔善英声势骇人的一剑过后,腰腹上反倒多了个血窟窿。
而那青衣公子,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似乎连手都没抬一下。
崔善英脸色涨红,往后飞跃至马车顶端,腰间血流如注,抬剑指向左凌泉,惊怒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边的捕快,也是满眼震惊:
“好快的刀!”
“少侠你……”
“遭了,你怎能伤崔大人?”
……
左凌泉静立雨中,对周边嘈杂视而不见,稍微等了片刻后,才抬起斩罡刀,用拇指划过带血刀身:
“姓崔的,莫非我这刀,还是刺偏了地方?”
众捕快听见这话,又回过味来,转眼看向站在轿子上气势如虹的崔善英,皱起了眉。
斩罡刀带毒,能阻塞经脉气血流转,是朝廷配给捕快,专门对付修行中人和奇门凶兽的东西。
崔善英腰间被捅了个窟窿,却生龙活虎,明显不像是气血阻塞的模样,那只能说明刀确实是假货。
念及此处,捕快们都看向了手中的佩刀,眼中不乏狐疑,毕竟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事发突然,崔善英完全没准备,近百人望着,朝廷的人也在场,再表现出无力倒地的模样,显然是欲盖弥彰,他只得瞪了左凌泉一眼,咬牙道:
“此刀确实无用,我自会向师长询问清楚。本官在钦天监任灵台郎,是为朝廷命官,当街对朝廷官吏动刀,形同谋逆!你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
灵台郎虽然只是七品闲职,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官吏,而且有栖凰谷的背景,在京城地位很高。
当街捅崔善英一刀,周边捕快不可能当作没看见,但左凌泉仗义相助在先,他们一时间都为难起来。
老张连忙插在中间说好话打圆场:
“崔大人息怒,这位少侠也是一时冲动,大人身为栖凰谷高人,神通广大,这一刀想来伤不到根本……”
崔怀英腰间被捅了个洞,虽说没伤及脏腑要害,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么可能没事?他怒急道:
“愣着做什么,此子胆大妄为当街行凶,众多街坊百姓在场,你们还想徇私枉法不成?”
左凌泉听见要抓他,心念一动,倒是想到怎么躲过驸马大选了。
他非但没有认怂的意思,还抬起刀指向崔善英,做出桀骜不驯的游侠模样:
“你抓我试试?”
“嘿,少侠你……”
捕快和百姓都急了。
崔善英肚子上血流如注,还被明目张胆地威胁,气的是青筋暴起,持剑催促捕快:
“给本官拿下,你们想看着他把本官当街砍死不成?”
捕快们虽然感谢左凌泉的仗义相助,但此刻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也只能调转刀锋,示意左凌泉别反抗,不然不好收场。
左凌泉倒也没反抗的意思,把官刀一收,便准备束手就擒。
只是就在这关键时刻,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
“住手!”
众人转眼瞧去,却见数十名护卫,从街头快步跑来,前面是辆马车,挂着‘左’字木牌。
京城是天子脚下,王侯将相随处可见,捕快们认出这辆马车,是礼部侍郎左寒稠的车架。
礼部侍郎是正三品的官吏,在京城算不得顶流,但放在寻常捕快面前,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朝堂重臣。
老张和坊正见状,连忙示意百姓退开,抬手行礼迎接。
左凌泉则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想进局子躲两天是没戏了。
马车在满是断壁残垣的街道上停下,车帘掀开,走出一个慈睦富态的中年人,身着紫色官袍,腰悬银鱼袋,正是礼部侍郎左寒稠,也是左凌泉亲爹的弟弟。
左寒稠下车后,扫了眼人影密集的街道,瞧见左凌泉提着刀站在街心,崔善英浑身是血站马车上,表情微变了下,知道侄子惹事儿了。
不管是啥事儿,首先得清场,不然众目睽睽不好操作。
左寒稠尚未打招呼,便看向周边人群,字正腔圆地道:
“凶兽作乱,岂能让百姓围聚街头,缉捕司怎么办的事儿?让人都散了。”
众多捕快自是领命,连忙驱散周边围观的百姓。
崔善英瞧见左寒稠出面清场,便猜到了这年轻游侠儿和其有关,脸上的怒色稍微收敛,不悦道:
“左侍郎,此子当街对朝廷命官动刀,可不是小事。”
左寒稠下了马车,提着袍子走到崔善英旁边,抬眼看去,脸上露出敬佩之色,夸赞道:
“崔兄当真勇武,为除凶兽保临河坊百姓太平,舍生忘死不惜身负重伤,实乃国之栋梁,此事本官明日必然上奏圣上,给崔兄请功。”
今天斩罡刀出了纰漏,崔善英本就理亏,真得理不饶人闹到朝堂上,最后估计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下场。
崔善英见左寒稠这么说,也不能给脸不要脸,当下便准备大人不记小人过,顺便敲一笔赔偿。
只是站在街上的左凌泉,为了躲后天的驸马大选,很想去牢里待两天,此时很认真地开口道:
“三叔,这一刀是我捅的,我看这姓崔的睁眼说瞎话,所以……”
“凌泉!!”
左寒稠差点被这话气死。
崔善英脸色铁青,肚子上又渗出不少血水,抬剑指向左凌泉,显然想骂人。
左寒稠瞪了侄子一眼后,转而看向崔善英,笑眯眯道:
“凌泉年幼,说话当不得真。敢问崔兄,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左寒稠还眨了眨眼睛。
崔善英气得恨不得两剑戳死左凌泉,但京城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伤了和气对大家都不好,而且医药费肯定大打折扣。
崔善英咬牙许久,终是收起长剑,冷声道:
“方才不小心,除凶兽时滑倒,摔在了凌泉侄儿的刀尖上,让左侍郎见笑了。告辞。”
话落跃下轿子,转身就走。
左寒稠满眼笑意,抬手恭送道:
“崔兄慢走,好好调养,改日本官必然亲自登门探望。”
崔善英捂着肚子,一言不发,消失在雨幕中。
左寒稠打法走了崔善英后,转过头来,看向诸多捕快:
“方才崔大人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今日各位与凌泉、崔大人合力除凶兽,护得百姓周全,本官必然禀明圣上,为国捐躯的壮士,朝廷更不会亏待,各位收拾好周边,都散了吧。”
“谢大人!”
在场捕快自然不会多说,抬手行礼后,便开始收拾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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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东华城内,阵阵雷光并未影响城内的喧嚣,风月之地笙歌繁盛,酒楼茶肆行人如梭。
明德桥南岸,侍郎左寒稠的府邸内,灯火通明。
几十个清丽可人的丫鬟,躲在游廊转角,偷偷瞄着书房方向,小声窃窃私语:
“七公子真俊,比我们家少爷俊多了……”
“嘘,让少爷听见,非炸毛不可……”
……
书房灯火清幽,窗口处,可见一个青衣公子负手而立,欣赏着庭院里雨打芭蕉的夜景。
雨夜中,还能隐隐听到侍郎左寒稠的言语:
“能耐啊!让你进京当驸马,官家安排好了船你不坐,非得一个人上路。来就来吧,刚到京城就当街砍人,你以为这是青合郡?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书房里,左寒稠换上了常服,背着手在书桌前走来走去,满肚子的恼骚不知该从何说起。
左寒稠在京中为官,路途遥远,十几年也就回去了两三次。
幼年见左凌泉,映像都是聪慧伶俐、知书达理,和自己蠢儿子一对比,他都恨不得把左凌泉过继过来。
这次长公主招驸马,左寒稠还抱着到时候各家公子一露面,左凌泉一鸣惊人的美好期盼。
却没想到左凌泉刚到京城,就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今天他要是去晚了半步,左凌泉真被抓进大狱闹了笑话,明儿个肯定人尽皆知,即便能捞出来,还选个什么驸马?
“你以前多乖巧一娃儿,斯斯文文不吵不闹,左家十几个晚辈里面,我就觉得你日后有出息。现在可好,也不知你爹怎么教的……”
左寒稠喋喋不休。
左凌泉站在窗口,面对‘恨其不争’的三叔,表情随和,听了半天唠叨后,才回过身来,开口道:
“今天的事儿,是崔善英无礼在先,我又没下杀手,只是验证一下斩罡刀真伪。”
左寒稠在书桌后坐下,一拍桌案:
“验证真伪需要捅人?后天长公主点驸马,你进京是来当驸马的,闹出乱子,后天难不成让长公主去天牢里面点你?”
左凌泉还真就这意思,不过这话当着长辈的面,自是不好直说,他在书桌对面坐下,摇头一叹道:
“三叔,这驸马不好当,再者,来抢驸马的人如过江之鲫,我也不一定被选上。”
左寒稠自然知晓驸马不好当,特别是长公主的驸马。他严肃道:
“选不选得上,是长公主的事儿,轮不到你我考虑。你我该考虑的,是想不想当。”
左凌泉干净利落回答:
“不想。”
“你不想也得想。”
左寒稠抬手指了指皇城的巍峨城墙:
“圣上年幼,长公主代为摄政,说白了就是我大丹朝的事儿,都是长公主一人说的算。现如今按照礼法招驸马,全天下的世家大族,都削尖了脑袋往进挤,我左家能不去?”
左凌泉端起茶杯抿了口:“我左家有些田地不假,但也算不上豪门,也就在南方四郡有点影响力……”
左寒稠摆了摆手,靠在太师椅上,语重心长道:
“可三叔在京城当官。如今长公主以妇人之身摄政,本就颇受宗室微词,朝堂上有异议者也不在少数,但异议谁敢明着说?
想当驸马,说白了也是表忠心,证明自己想和长公主上一条船。满朝文武的世家公子都去了,就我左家自命清高不屑一顾,这是什么意思?我左寒稠瞧不上长公主?”
左凌泉这次明白了——关乎站队的问题。他想了想:
“我在家中排行老七,左家未婚配的公子,还有四五个,五哥六哥也没婚配,为何先让我……”
“谁让你长得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