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等六月份再坦白?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顾慨棠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如果她知道哥哥的恋人是个男人,那么她肯定会闹上一通。
但顾慨梅也知道分寸,这么严重的事情,她不会告诉父母,只会单独和顾慨棠、窦争解决,说不定会跟窦争有激烈的冲突,可就顾慨梅摇摆不定的性子来说,她没有能够压制顾慨棠、强迫顾慨棠改变选择的手段,花的时间长一些,顾慨梅最终肯定会站在顾慨棠这边。
如果在上学期间,两人的关系被发现,顾慨棠这样忙,大部分压力都要由窦争来承担。
所以顾慨棠决定六月放假在跟顾慨梅说。
毕竟这种事应该两人共同面对。
顾慨棠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他的身上,有一种面临风雨前的冷静与从容。
顾慨棠知道自己先拿妹妹开刀很对不住她,想了想,打算提前补偿,他提议道:“我陪你去买衣服吧。”
“嗯?好啊!”顾慨梅受宠若惊,琢磨了一会儿,道,“不对,你陪我买衣服也是我出钱。算啦,你陪我就好。”
顾慨棠摸摸顾慨梅的头,说:“放心,我出钱。”
“为什么?你没有钱啊。”
“我每个月还有几百块的补贴。”
顾慨梅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这么可怜,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还没等她笑完,顾慨棠就收到了刘浩然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说回来后到他办公室一趟。
顾慨棠连忙放下咖啡杯,说:“今天不能陪你了,改天约你出来,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喝。”
“怎么,遇到急事了?”
“嗯,我老师让我赶紧回去。”
顾慨梅翻了个白眼,抱怨道:“讨厌。”
顾慨棠拿起背包,想起什么,道:“我赶时间,还是你开车送我回学校吧,别喝了。”
顾慨梅:“……”
从刘浩然办公室出来后,顾慨棠表情有些复杂。
原来刘浩然叫他去办公室,是为了通知顾慨棠假期结束后和导师出国调研学习的事情,告诉他尽早开始准备护照。
顾慨棠非常惊讶,心想原来刘浩然这个学期这么努力的做课题,是为了申请到美国调研的项目。顾慨棠问了出国的时间,刘浩然告诉他要去一个学期,从六月十号到下半年的十二月。
六月十号……
那岂不是考完试没几天?
顾慨棠庆幸自己刚刚忍住没有提前跟顾慨梅坦白,否则顾慨棠出国半年,留窦争一个人在国内,肯定会接受顾慨梅无法接受责难。
这么想着,顾慨棠都有些后怕。
顾慨棠的护照快要过期了,没过几天,他去出入境管理局办理有关手续。
他做事比较仔细、有耐心,户口簿和身份证的复印件只需要一份,但顾慨棠复印了三份,担心会出问题,也是觉得有备无患。手续办理的非常顺利,不多时,顾慨棠拿着几张复印件回家,放到抽屉里。
窦争探头朝顾慨棠书房看,问:“你去哪儿了?”
顾慨棠手一顿,道:“我去办护照。”
“要出国吗?”
“嗯。”
窦争反而一愣,问:“嗯?去旅游?什么时候去?”
小野听到窦争讲旅游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积木,‘哒哒’走到顾慨棠卧室门口,他站在窦争身后,好奇的盯着顾慨棠看。
顾慨棠顿了顿,看看窦争,又看看小野,道:“六月十号走。不过不是旅游,是去调研,窦争,这次我要走……半年。”
窦争眨眨眼,没说话。
“前几天就想告诉你,但是……”顾慨棠犹豫了一下。
但是,说不出口。
窦争对顾慨棠的依赖,那种时时刻刻想要粘着他的依赖,让顾慨棠没办法说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样的话。
半年,他们两个交往的时间都没有半年这么长,窦争该有多么想念顾慨棠啊。
以往顾慨棠不知道,所以没有在意。现在知道了,思念对人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枷锁。
顾慨棠恨起这样的自己来。
小野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沉默的爸爸和叔父,没敢说话。
窦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走到顾慨棠身边,顿了顿,抓住顾慨棠的手。
顾慨棠反握着他。
“去半年啊……”窦争喃喃道,“这么长时间……”
顾慨棠点点头。
窦争打起精神,对亦步亦趋站在他腿边的小野说:“走了,咱俩洗水果去。”
小野伸手让窦争抱起自己,顾慨棠听到小野在窦争耳边小声说:“爸爸,叔父要走吗?去哪儿?”
窦争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说了句:“你叔父要学习……他很忙……”
那天晚上,等小野睡熟后,窦争悄悄走进顾慨棠的卧室。
顾慨棠很忙时会在学校留宿。现在不那么忙了,就会回明珠小区。只要回明珠小区,窦争必定会蹭到他的床上睡。
听到开门声,顾慨棠就像是知道这样一样,他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站在门口的窦争。
窦争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那眼神,像是脏爪的流浪狗,不敢进入主人干净整洁的房间。
顾慨棠坦然自若的掀开薄被的一角,拍了拍床。
窦争的表情立刻放松,他钻了进来,靠住顾慨棠的手臂。
“海棠……”
“……嗯。”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慨棠停顿了一下,把书放到一边,说:“因为你会不高兴。”
“……”
“所以不如晚点告诉你。”顾慨棠道,“或者临走前告诉你。”
窦争动了动身子,说:“你这样会让我……更想你。”
顾慨棠沉默了。
他低着头,看侧身躺在身边的窦争。
在两人的感情方面,是窦争主动表白,也是窦争主动追求。顾慨棠对他作了回应,但时间不长,顾慨棠知道自己对窦争的感情,可能没有窦争对自己的那样深。
窦争对他的想念,与顾慨棠对窦争的想念相比,要沉重的多。顾慨棠的离开与忙碌,对窦争的伤害,也比顾慨棠的要深。
顾慨棠觉得有些对不起窦争。
可感情上的事,又哪里能算得清,偿得还呢。
顾慨棠摸摸窦争的肩膀,低声说:“……我会每天跟你联络,有机会的话,也会视频。”
“那要怎么弄啊。”
“我教你。”
“……”窦争翻身爬到顾慨棠身上,抓住他的衣领,非常愤怒地说,“这些天你要好好陪我!”
顾慨棠微笑道:“一定。”
窦争最看不得顾慨棠这样的笑,那会让他心痒难耐。窦争低着头,轻轻咬在顾慨棠的肩膀上,心里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期待。
窦争拥着怀里温热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遥远。
六月初,研究生考试结束,天气变得无比闷热。
顾慨棠走出考场后,拧开矿泉水瓶盖,饮下冰冷的水,心中的燥热才被抚平。
大部分考生在考场上会体温下降,酷暑天也会手脚冰凉。可顾慨棠会因为答卷而发热,消耗大量体力,一场考试下来,往往汗湿衣襟,并且饥饿难耐。
他走出校门口,一眼就看见蹲在阴凉处等他的窦争。顾慨棠朝窦争招招手,窦争就小跑着过来,问:“海棠,累不累?”
顾慨棠回答道:“不累。”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终于可以放假了。”
“嗯。”听着窦争像是小学生放假的兴奋语气,顾慨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我能放假,但你不需要工作吗?”
窦争:“我工作时间弹性很大,他们管不了我——算了,这个先不说,我们先回家。”
顾慨棠点点头,道:“今晚别做饭了,妈让咱们带着小野去他们那边吃。”
窦争点头,道:“好。”
家里人都知道顾慨棠下半学年要出国,因此格外珍惜与他见面的机会。顾慨棠考试结束第一天就要求他回家里住。
六月的白天十分漫长,八点钟,天还没黑,小野就困得开始点头,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走到顾慨棠面前,扎到他怀里说:“我困。”
顾慨棠问小野说:“不洗澡了吗?”
小野摇摇头,脑袋靠着顾慨棠的胸口。
顾慨棠觉得应该让小野洗漱后再睡觉。可窦争现在在用浴室,小野困成这样,就算了吧。
顾慨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见顾慨棠抱着小野,提醒道:“放到我房间,我要和小野一起睡。”
“嗯。”顾慨棠应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慨梅对小野非常有好感。小野很乖,谁抱着都行,可真要说起来,还是跟顾慨棠亲,这点让顾慨梅非常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