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会注意的。”春琴察觉到他的担忧,唇角微微扬起,“您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景晞不解。
春琴却收回视线,重新观察仪器上的数据。
“您给我的感觉,和有时候的老大很相似。”
景晞:“……”
女人的直觉果然比那些大老粗敏锐。
走出10号楼,外面天已经黑了,晚风吹过,透心得凉。
迟尧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脸色很冷。
走到一半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为什么让他选择?”景晞跟在他后面,声音听出什么情绪,“他真的有得选择?”
“当然有。”迟尧嗤笑,抬头看向星空,“如果他愿意跟我回去,不过就是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生活罢了,宇宙那么大,在哪生活不一样?”
景晞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不愿意呢?”
迟尧轻叹,不所谓地笑笑:“那只能被抓回去,下半生囚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见的人不能见,想回的家不能回,在精神折磨中老去直至死亡。”
“结果一样,但又不一样。”迟尧继续往下走,“就看他怎么想——”
刚迈下一步,手腕被从后面握住。
“那你呢?”
周遭昏暗寂静,景晞的声音听着比平时更低沉了一些,“你是哪种?”
迟尧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霜。
“我?”迟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你看我像哪种?”
景晞走下一台阶,微微低头看着他的双眼。
“你有想见不能见的人吗?”
迟尧:“大概没有。”
大概?
景晞追问:“那有想回不能回的家吗?”
迟尧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
好像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
很亮,一切都看不真切。
草地上有个在奔跑的幼儿和追在他身后的大人。
大人上半身隐在光中,只能看清黑色的裤子和军靴。
耳边好像能听到幼儿的欢笑声,和一声低沉的“尧尧,慢点”。
画面一闪而逝,勾不起任何一丝回忆,迟尧只觉得胸闷烦躁。
他挣开景晞的手,转身向下走,故作轻松道:“家这种东西,跟我八字不合。”
“迟尧。”
踩到最后一个台阶时,突然听到景晞叫他的名字。
迟尧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泄露出一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脚步声在靠近,最后停在身后。
一双手搭着他的手臂,右边的肩膀突然一沉。
迟尧:“……”
这家伙怎么比他还消沉?
“怎么,又想到你那竹马哥哥了?”迟尧站着没动,看着前方宿舍楼亮起的点点灯光,“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帮你找到,没消息说不定就是好消息。”
景晞额头靠着他的肩膀,双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眶微微发热。
“如果你有,会想要再见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迟尧却听懂了。
沉默许久,他低声说:“不想。”
景晞一僵。
迟尧感觉到他的变化,心口一阵烦闷。
“已经回不去了,再见也只是徒增烦恼。”
徒增烦恼——
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寒气从骨子里往外散,这四个字让景晞又冷又狼狈。
“不过我不会劝你别找。”迟尧随口调笑,“有钱不赚是傻子。”
说完,他微微挣开景晞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穿过整个斑驳的绿化带,感觉不到景晞的视线后,迟尧脸色垮下来。
没有找过他的家人,再见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走过不知道多少个星球,就从没听到过类似一个在找他的案子。
唯一有点搭上边的还是景晞找到的“yaoyao”。
可惜,他怎么可能是贵家少爷的竹马?
心情烦闷,又不能杀变异野兽宣泄,迟尧想着去前锋部队的宿舍,找吕蒙要酒喝。
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沙沙响。
迟尧微微侧耳,眼神一变。
那声音隔着一整个绿化带在朝身后快速移动。
这条路后面就只剩下10号楼和一个小型训练场。
刚才过来时,训练场上没有人。
不对劲。
迟尧迅速转身往回跑。
跑到半路,突然听到咻得一声响。
是加装了消音器的r891机械手枪。
景晞还没过来!
迟尧加快速度,脸色沉下来。
绕过拐角,他快速扫过整个10号楼外围。
黑暗中,双眸逐渐透出金光。
“唔——!”
耳边听到一声痛吟。
迟尧立刻锁定位置跑过去。
右侧角落里,景晞正掐着一个beta士兵的脖子压在墙上,血顺着他的手滴到地上。
士兵双脚离地,挣扎蹬墙,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在这里都敢下手。”景晞声音很冷,“你头上那位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放——唔!”
咔嚓一声,颈骨断裂。
士兵双手双脚垂落,头软软地歪向一侧。
景晞收手,人跟烂泥似的倒在墙角。
迟尧抓住他的手臂细看。
衣服上臂的位置破了个很长的口子,周围已经被血染湿。
“怎么会被这种垃圾伤到?”迟尧皱眉。
景晞挣开他的手,给江枫发通讯,让他过来善后,冷着脸往外走。
“不用你管。”
迟尧一把将人扯回来,从口袋里抽出手巾给他绑上。
景晞本想抽回手,余光看到他包扎时皱紧的眉头,想了想又没动。
白色的手巾很快被染红,迟尧声音很冷:“等你还清债务,被打成筛子我也懒得管。”
原来只是因为照片。
景晞抽手,一把扯下系上去的手巾扔了:“放心,欠你的,我会连本带利都还给你。”
说完,他大步朝外走。
被这么一动,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大量渗血。
迟尧几步追过去,扯住他手臂往墙上摁。
在景晞推开他时将人压在身前。
“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迟尧满手的血,暴躁的情绪压都压不住。
手臂上的伤口本就很深,现在又被迟尧碰到伤口,景晞咬牙皱眉:“我高兴不高兴,跟你有关吗?你又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