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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琉捏着她的下巴,没有太用力。觉着小姑娘的皮肤细腻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嫩得有些过分了。她张了嘴,他低头瞧了瞧,见果真是烫到了。
好在不算严重。陆琉用指腹摩挲着她唇瓣周围的皮肤,待对上她水亮亮的大眼睛,和微微启着的粉嘴,令他登时想到了什么,黑眸一沉,忍不住俯下身去……
上一回是她毫无防备,这回有了经验,江妙哪里还会随意被他轻薄?
她脑袋一缩避了开来,男人的唇恰好落在了她的发顶。温温热热的,江妙觉着头皮有些发麻,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用力的握住腕子。她本来是想好好和他谈谈的,没想到他竟然对她……又想到自家二哥和今月,江妙忍不住想:是不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男人,私下都这样?
江妙的脑袋上戴着毛绒绒的兔儿卧,兔儿卧是用雪白的珍贵貂毛制成的。
是以,陆琉不慎吃了满嘴的毛。
他眉头蹙了蹙,而后将唇挪开一下,落到小姑娘的头皮上,才眉目舒缓了一些。他握着她的手腕,音色低沉的问道:“你同霍砚的关系不错?”
江妙撇撇嘴道:“我同璇姐姐亲如姐妹,霍大哥自然对我关爱有加。”她见他半天不说正事儿,心里有些恼,抬头问他,“王爷问这个做什么?若是王爷今日找我,是问这些琐事之事,那王爷还是放我会去罢。”
他知她家教甚严,本就不打算同她多说。霍砚的事情,他不再多问,反正迟早会知道的。陆琉思忖片刻,说道:“那日之后,本王想了很多……”他拍拍她的小脑袋,却见她挪了挪小屁股,同他离得远了些,他面色不悦,道,“过来些,当心摔下去。”
江妙不动,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扬起小脸道:“那王爷先放手。”
陆琉没放,直接将人拖了过来。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几分力气,陆琉一用力,就被他轻轻松松就挪到了身边。他知她是个聪慧的,直接道:“那日的事情,的确是本王不对,若你点头,待年一过,本王就找人上门提亲,你觉着如何?”
江妙一顿,愣愣的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是他的表情太平静,端得一副长辈模样,好像他说了要提亲,她就得屁颠屁颠嫁给他似的。不过,总归没让她看错人。
她嘴角翘了翘,认真想了一番,倒也没太害羞,说道:“容我考虑考虑。”
他没打算她一下子答应她,只是如今听她说要考虑,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他并不想表现出来,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本王身上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吗?”
江妙年轻轻的,却是个有主意的,听了这话,才道:“太多了。”
陆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妙大着胆子,说道:“王爷你虽然身份尊贵,可我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享惯了荣华富贵,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我爹娘想让我嫁给老实上进踏踏实实的夫君,王爷您……明显不是。而且王爷想着身处高位,身边有太多人盯着,我还没这个自信,能站在您的身边。”如今陆琉的权力有多大,危险就有多大,他至今未成亲,无妻无子,没有软肋,大抵也有这个原因在。“……王爷你也知道,上回的事,我不敢声张、不敢发脾气,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忌你的身份。我不敢得罪。”
若换作旁人,她哪里会这么好脾气?江妙事后也想过,若是换做其他人亲她,她会如何?结果是,她对陆琉的态度是最宽容的。
陆琉定定的看着她,发觉小姑娘年纪虽然小,可心里头比谁都看得通透。不过他得承认,她说得这些,每一条都是有道理的。
只是,陆琉的眉眼忽然温和了些,问道:“那除却那一大部分原因之外,还有小部分原因,是什么?”
江妙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怔住,脸颊慢慢烫了起来。
江妙觉着,她再如何聪明,在他的面前,这聪明仿佛不够用。
陆琉忽然松了手,而后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见她挣扎就用力箍紧,将唇瓣抵在她的发顶,喃喃道:“你倒是说说看……”
☆、第0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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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脑袋抵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
他轻笑着说话,震得她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江妙有些懵。自幼良好的淑女教养告诉她,小姑娘家这般和男子搂在一起,简直不成体统。可偏生陆琉总是爱对她动手动脚——仗着她的力气小,不是他的对手。
小姑娘红着脸,拧着眉,陆琉瞧见了,也不再逗她,将她放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好了,本王不问便是。那你好生考虑一番,等过了年,给本王一个答复。”他见她心不在焉,伸出指头在她的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可听见了?”
江妙吃痛,蹙眉揉着脑门,黑漆漆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琉心情好了些,瞧着她身上毛绒绒的兔儿卧和斗篷,又道:“上月本王狩猎,打到一只白狐,那狐狸毛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改日我给你送来,好做个披肩。”
江妙忙道:“我不要。”她见陆琉乜着眼看着她,忙往后面挪,恰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听到外面宝巾和宝绿的声音了,遂冲着面前的男人道,“王爷留着自个儿做披肩好了。”说笑着,就提着裙摆极快的下了马车。
竟跑得这般快。陆琉心下无奈,抬手捏了捏眉心,嘴角却漾起一丝和煦的笑意。
重新回到马车,宝巾和宝绿完全是吓坏了。得亏只离开了一刻钟左右,若是时间再久些,俩丫鬟还不吓死。
宝巾将手炉捂在江妙的怀里,倒是没开口问,只细细打量一番。见自家姑娘衣衫整齐,妆容未花,口脂也在,便晓得方才没发什么不好的事情,自然长吁了一口气。
江妙捧着手炉取暖,耳畔听着车轮子轱辘辘的声音,一抬头,瞧着宝巾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便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好意思的错开眼,心下更是狠狠责骂了一番罪魁祸首。
回府之后,江妙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家三哥直挺挺的立在那儿。江妙甜甜的喊了一声“三哥”,江承谚才迎上来,一双狭长的黑眸看着妹妹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尖儿,心疼道:“怎么才回来?”
江妙一面同江承谚说着,一面进府,道:“同璇姐姐多说了一会儿话,就耽搁了。”她转过脑袋望着江承谚,笑容灿烂道,“……三哥,长平街的那家铺子的糖炒栗子味道不错,改明儿我们一块儿去罢。”
妹妹笑得甜,江承谚自然点头应下了。可他是知道的,今儿妹妹和霍璇一道出去,身旁肯定跟着霍砚。那霍砚对他妹妹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一想到霍砚温温和和的笑容,还有他爹爹对霍砚欣赏的眼神,江承谚就开心不起来了。
江妙倒是明白三哥这副表情。上辈子她要嫁给陆行舟时,她三哥也是这副模样。安抚好了三哥,江妙回自个儿院子,就见里头乔氏正坐在屋子里头。
江妙过去,坐到乔氏的身边,挽着乔氏的手臂,道:“娘。”之后又喋喋不休的同乔氏说了今儿同霍璇一道吃糖炒栗子的事儿,“……娘您瞧,女儿还给你带来了呢。女儿给你剥。”
见闺女一副要亲自给她剥栗子的架势,乔氏哪里舍得?她这宝贝闺女一双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吃栗子,除却身边的丫鬟嬷嬷,有三个哥哥在,也是不需要她动手半分的。
乔氏知道闺女孝顺,忙制止道:“不用了,回头我让你爹爹给我剥,我待会儿带过去就成了。”
也成。江妙晓得她爹爹素来疼娘亲,这栗子,自然也不需要她这个女儿动手了。她爹爹给娘亲剥,才是夫妻间的甜蜜事儿。
江妙脸颊染笑,瞧自家娘亲一直看着她,之后才疑惑道:“娘,你有事儿要同女儿说吗?”
乔氏说没有,只如往常般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正懋散衙回府,一进屋就看见妻子坐在绸榻上。他见桌上搁着一袋糖炒栗子,晓得近几年妻子倒是被闺女带得有些爱吃了,便动作熟稔的剥了几颗栗子头,而后坐到妻子的身边,自身后将人搂住,抬手喂了一颗。
江正懋素来性情冷淡,唯有对妻女宠溺无边。乔氏倒是习惯了自家夫君的浓情蜜意,如今四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夫妻二人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胶似漆。
乔氏吃了一颗,柳眉弯弯,之后稍稍蹙拢。
江正懋抚着妻子的眉心,凑过去在妻子的脸上香了一口,声音温柔道:“怎么了?”
乔氏顺势偎在自家夫君的怀里,说道:“今儿妾身带着妙妙去了平津侯府出席百日宴,那平津侯夫人待咱们妙妙倒是真心好,阿璇和妙妙也像亲姐妹似的,之后妙妙说要同阿璇一道出去买栗子,妾身答应了——”
江正懋却是懂了,道:“霍砚也去了?”
到底是心有灵犀的夫妻,一点就通。乔氏点头:“嗯。方才妙妙回来,我瞧着她挺开心的,就像……就像当年我和表哥你一样……”说到后面,乔氏的声音低了些。
江正懋笑笑,问道:“哪样?”他瞧着妻子的脸都红了,心下了然,遂抬手轻抚,说道,“霍砚的品行我信得过,就算妙妙同她走得近些,也不会做出越距的举止,你大可放心。”想着年轻那会儿,他俩还没定亲,他相方设法约妻子出来,亦或是装作频频偶遇,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桩极美妙的事情。他们是过来人,这些都懂的。闺女长大了,总归要有心仪的男子。
乔氏抬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妾身承认,霍砚那孩子的确好,配咱们妙妙,是不吃亏的。只是妾身总觉得,咱们妙妙还能寻着更合适的。可今儿见妙妙这般开心,妾身倒是觉得,兴许表哥你的决定是对的。”之前江正懋很中意霍砚,可乔氏欣赏霍砚,却没将他当成女婿人选,而今日——若是闺女自己喜欢,那她还有什么异议?
江正懋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明年平津侯府的人来提亲,咱们就答应?”
乔氏笑笑,点了头,说道:“咱们自然要摆摆姿态,不过也不能太过分,若是把人家吓跑了,咱们闺女兴许要哭鼻子了……”
这话倒是说出了姑娘家的心声。江正懋笑意更甚,低头抵着妻子的额头,四目相对,眉目深情道:“当年我来提亲,岳父大人起初不答应,你是不是也着急坏了?可有哭鼻子?”
听着自家夫君打趣儿的话,乔氏脸一红,娇嗔着伸手捏了他一把。
这男人,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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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这一日,长公主忽然派人给江妙送了东西过来。
有了前面几次,加上长公主亲自来过一回,这次送东西,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惊讶了。
乔氏瞧着手里这张狐狸皮全身雪白,正是少见的白狐。虽说乔氏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这狐狸皮讲究的是一份心意,长公主对闺女这般上心,她当然高兴。
乔氏往江妙的身上比了比,道:“娘让人给你做件披肩,你看成不成?”
江妙瞅了几眼,心里头明白,这狐狸皮才不是长公主送的,而是陆琉以长公主的名义送的。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咱们能送回去吗?”她只答应陆琉考虑考虑,这节骨眼上,不好再收他送的东西。
哪知江妙话音刚落,乔氏一双美眸就瞪了她一眼,说道:“长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送出去的东西,若是还回去,那不是摆明了不给她面子吗?”她没给江妙开口的机会,直着腰板道,“就这么定了,下回你若是有机会见着长公主,多谢谢她就成。”
她娘亲雷厉风行,江妙也不好说什么,只木木的点了头。
年关将至,镇国公府自然也忙碌起来。江正懋和三兄弟都放了假,一家子待在一块儿,时间过得自然是快。每年这时候,都是阖府上下最忙的时候,过年守岁,完了江妙要跟着爹娘一块儿去长辈家拜年。
初二的这一日,江妙就随爹娘到了乔府,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两位舅舅拜年。
过了年,江妙就十三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略显稚嫩,却也是亭亭玉立,初绽少女的风华。乔慕宜同江妙的关系好,一见她来,就热情的将她往自己的院子里带。
经过长廊的时候,江妙恰好遇见了乔循。
今儿江妙穿了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披肩围着脖子的那处是一圈毛绒绒的雪色貂毛,衬得小姑娘这张俏脸越发的粉嫩可爱。上回的事情,江妙可是记在心里的,这会儿虽然气消了,可有过这么一回,她同乔循这位表哥自然也下意识保持了距离。
江妙叫了声:“循表哥。”
乔循笑笑点头。前段日子,他原以为礼部仪制司朗中非他莫属,最后却选了个碌碌无为的蔡歧。这究竟是景惠帝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最是清楚不过了。可这也令乔循明白,这位小表妹,日后可不能得罪了。说不准,还真能成为宣王妃呢。这么一来,乔循对江妙的态度越发殷勤了几分。
乔循走了,乔慕宜瞧着乔循的背影,才冲着江妙小声嘀咕道:“我大哥怎么对你这么客气?”她盯着江妙的脸,歪着脑袋不解道,“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是被你抓住了把柄。”
江妙觉着,她这位宜表姐,就是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可这事儿,江妙可不敢说,只装作一脸懵懂,道:“我同循表哥都没什么机会见面,哪能有什么事儿啊?”
乔慕宜摸着下巴想了想,的确觉得在理,而且江妙这张小脸太无害,看着就不想是会说谎的,自然也就信了。她伸手拍拍江妙的肩膀,道:“那就成。我虽是我大哥的亲妹妹,可他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一样站在你这边。”
江妙笑笑。若是被她宜表姐知道她差点被乔循给卖了,兴许她正会帮着她一道揍乔循。俩表姐妹说着话,就瞧不远处一个绿油油的小胖子跑过来了。江妙一看,正是乔元宝。
过了年,她胖表弟都九岁了呢。
看到乔元宝,乔慕宜就笑吟吟的对江妙说道:“这些日子,元宝天天哭闹,可丢人了。”乔慕宜最喜欢和别人说弟弟的糗事儿,每回瞧着弟弟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她就乐呵。
这会儿江妙倒是没笑,见乔元宝耷拉着脑袋,肉肉的双下巴都出来了,才问乔慕宜:“元宝怎么了?谁欺负他了吗?”
乔慕宜道:“欺负倒谈不上,只是先前宫里来了旨意,等过了年,元宝就得进宫当瑞王伴读。”
瑞王。
江妙倒是知道一些。瑞王是先帝的第十三个皇子,也是最后一个皇子。瑞王的母妃祺嫔在生下瑞王后就血崩去世,这瑞王自幼养在皇后身边。瑞王比她胖表弟还小一岁呢,却是个专横霸道的主。奈何景惠帝现下还年轻,没有子嗣,这宫里就属他最威风了。这么一个小霸王,她胖表弟能应付的来吗?
再看她的胖表弟,如今撅着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怎么瞧都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江妙也是担忧,道:“能不让元宝去吗?听说那瑞王脾气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啊。乔元宝忍不住道:“他一直都和我做对,可是每回娘都帮他,只教训元宝,元宝不喜欢他。”
人家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谁敢教训他呀?就算真的是他不对在先,她舅母也只能数落自己儿子。可乔元宝是娇生惯养,被一大家子宠着,哪能忍受得了瑞王?
乔元宝伸手拉着江妙的衣袖,一脸窝囊的小媳妇儿样,喃喃道:“小表姐,元宝不想进宫。”
乔慕宜笑了,双手环臂道:“你不想进宫,和妙妙说有什么用?皇宫又不是镇国公府。”
乔元宝不满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坏姐姐,不和你说。”他抱着江妙的手臂,道,“还是小表姐最好了。”
乔慕宜念叨道:“没良心的东西,就该进宫让瑞王欺负,到时候被欺负了,你可别找我哭诉。”乔慕宜占有欲强,这亲哥哥亲弟弟,一个个都对表妹表姐比对她这个亲的要好,她心里一时有些不舒服。可偏生,她自个儿也喜欢江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