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倒真是谢兰馨理亏,自来了京城后,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参加宴会、族学念书、然后写清河芳语这本集子,也很花功夫,她就把这些乡下的小伙伴们给抛之脑后了。
谢兰馨不好意思地笑道:“哎,月牙姐姐你可真要冤枉死我了,我要是忘了你,怎么还特意让人早早给你收拾了你的房间。好啦,都是我的错还不行么?主要是我刚回京城,家中比较忙乱啦!这不,你来了京城,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啦!”
“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那紧张的样子。”谢月牙展颜一笑道,“不过嘛,带我出去玩,那是一定要的。”
“哎,我就知道月牙姐姐你最大度了,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小事的。”谢兰馨笑眯眯道:“快,过来看看,我布置地怎么样,合心意不?”说着就拉着她进了屋子。
谢月牙看着比当日在玉溪村谢家临时休息处好上许多的屋子,浅浅一笑,道:“很漂亮啦,你给我布置得那么好,弄得我都不想回玉溪村去了呢!”
谢兰馨高兴道:“那就留下来,多住些日子。等你爹考上了,你就可以在京城里定居下来了呢!”
“我也希望呢!”
两人又坐下来说了许多别来之事,谢兰馨向她打听了其他几个姐妹的近况,又问了雀儿姐弟的情形。
本来么,当初雀儿他们也是要被带上京的,只是那时候刚好接到消息,雀儿的爹在赌钱时和人发生争执,被打死了,雀儿再怎么厌恶这个爹,听见他死了,还是非常伤心,就留下来处理她爹的后事,为他守孝。谢家也把卖身契还给了他们。如今姐弟两虽然相依为命,但有舅舅时不时的接济,谢家的看顾,自己又努力,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谢兰馨问过这些后,便也放下心来,就和谢月牙说些京城的事。
谢月牙初来时,还是比较拘束的,毕竟京城谢家,不但房子大多了,家中奴仆婢从也都多多了,且一个个都规矩俨然,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可谢家人待她都如从前,她渐渐便自在了很多。
谢兰馨不可能长时间请假,还是要去上学的,担心谢月牙一人在家寂寞,便领她去给外祖母请安,求了外祖母让谢月牙跟着她一起上学。
钟母见谢月牙文文静静的,规矩礼仪都还过得去,便答应了。
谢月牙却再次被宁国府的奢华富贵气象惊到了,对谢兰馨的羡慕那更不用说,只恨自己福薄不会投胎。
临时□□来一个学生,这样的事,宁国府也不少见,大家对谢月牙的到来,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尽管谢月牙只是宁国府亲戚的亲戚,父亲只不过是个秀才,但在这儿学习的姑娘们,也有几个身份比她还不如的。
可谢月牙虽然年纪比谢兰馨大多了,却懂得更少,无论是见识还是学识,甚至都还比不上丫鬟天青。
这不,谢月牙这日就在课堂上闹了个笑话,钟文采一向张扬随心所欲的,她就在下课后,就毫不客气地嘲笑她:“阿凝,你也真是的,有天青一个丫鬟就够了,今日怎么又多带了一个来,还是这么没见识的。”
谢兰馨知道表姐的脾气,有点嘴巴不饶人,如果她是在说自己还罢了,可说的是谢月牙,她的脾气也被挑了起来:“表姐,你瞎说什么呢,月牙姐姐是我的族姐,你说话客气一些。”
钟文采斜睨了沉默不语,一副小家子气的谢月牙一眼,哼道:“什么姐姐,你喊得那么亲热做什么?谁不知道,你们谢家和玉溪村的那些姓谢的说起来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连了宗而已,算什么啊。要我说,跟一群乡下泥腿子连什么宗啊,平白自掉身价。”
谢兰馨一张小脸素着寒霜:“什么自掉身价?连宗是我谢家高祖的意见,表姐你这么说,是不是太不敬了?再说表姐你身为宁国府的小姐,可以不要这么势利眼吗?”
钟文采被说势利眼,气到了,更不客气道:“哎,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还有个丫鬟叫月白的,这个月牙,不会是月白的同辈吧?月白月牙,倒是一对儿呢,都是奴才!”
“表姐!你越说越过分了啊!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你看不起她是不是也看不起我呀?我知道你是公府千金万金的小姐,论身份,我们是不如你,既然你看不起我们,我们今后不来便是!”谢兰馨便也恼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姓谢的,文采把月牙说成奴才,谢兰馨脸上也等于挨了巴掌。说着就收拾东西。
谢月牙觉得委屈极了,但是她不想看着谢兰馨为了自己吵架,就拉了拉谢兰馨的衣袖:“阿凝,别跟她吵了,毕竟那是你的亲表姐呢,为了我不值当,以后我不来了就是了,你不要为我和人赌气。”
文采便嗤笑:“倒是识趣!”
文柔便在旁劝她:“妹妹别这样,小心叫祖母知道了,你又要挨批!”
“知道又如何!我又没错!”文采还嘴硬,又瞪着旁边的人,“我看谁敢多嘴!”
但这事已经惊动了女先生,又早有人报给了钟母。先生先把他们都训了一通,说他们不够友爱,罚她们抄写,钟母则好好安抚了谢兰馨和谢月牙一番,又狠狠责备了文采,文采气得直哭祖母偏心。王氏虽然知道自家女儿言行不对,但还是对谢兰馨有些恼怒,只是她是个无用的,并想不到能做什么。
回到谢家,谢兰馨还生气,如果不是看在外祖母面上,她真不想去宁国府了。可她也知道,两家毕竟是亲戚,因为这些小矛盾,闹得僵了,却是不好,再说外祖母和大舅舅也是真心疼爱她,她太倔强了,什么委屈都不肯受的话,也有些对不住他们。
只是变替谢月牙委屈,谢兰馨便安慰她:“月牙姐姐,你别理她,我那个表姐就是这样脾气的人,你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就是了。说出身有什么啊,英雄还不问出身的低呢,等远伯父明年中个进士,出仕后,指不定那天就为相作宰的。”
“嗯,阿凝,谢谢你安慰我,只是我跟你一块儿,我总觉得给你丢脸了。”
“不要紧的,我们去族学,不就是为了学习嘛!要是什么都会,还去学什么啊?”谢兰馨道。
“嗯,谢谢你,阿凝。”谢月牙感动落泪。
“好啦,别哭了,你比我大呢,还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安慰你呀?”
“我只是觉得阿凝你对我太好了,我好感动!”谢月牙用手帕轻轻擦了下眼泪,“那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要是肿着眼睛,我表姐可要取笑得更欢了。”
“嗯,我知道。”谢月牙转身欲走,想了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谢兰馨奇怪道:“月牙姐姐,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谢月牙欲言又止的,她觉得这事儿实在难以启齿。
“你快说吧,在我面前,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第六十章 月牙月白
谢月牙有些迟疑,但看谢兰馨旁边也没有别人在,最终还是开口道:“阿凝,今天你表姐说的也是,我和月白名字重了一字,不知道的人听了,难免误会……”
在乡下的时候,谢月牙觉得重名什么的,并不要紧,自己虽然被谢府的下人们称呼一声“小姐”,但并不意味着自家真成了“小姐”了,人家一提改名就应了,倒显得轻浮了,因而才婉拒了,当然她也没想到,谢兰馨也没有坚持,虽然有些儿不舒服,但乡下地方并没有人会抓着这点来说什么,因而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就因此受辱,倒让她十分后悔当日因为不好意思而假意拒绝。
最让谢月牙郁闷的是,现在她这样被人嘲笑,可是谢兰馨却没提要给月白改名,显然是并未往那处想,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太过矜持,要提醒一下谢兰馨比较好。
谢兰馨想了想,有些为难:“给月白改个名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们都来京城有大半年了,我也参加了一些聚会,表姐妹们,还有常来往的姐妹们都知道我身边有个丫鬟叫月白的,改不改的,只怕也用处不大。”如果外面人真要说嘴,月白的名儿改了,大家只怕还是会说的,毕竟月白是谢兰馨的贴身侍女,和谢兰馨往来的,就没有没见过她的。
谢月牙的眼中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她低下了头去:“那还是算了,当我没说吧!”谢月牙心里很难受,这么点小小的要求,谢兰馨也推三阻四地没答应她。
正难受便又听谢兰馨道:“月牙姐姐,我这就吩咐下去,把月白的名儿改了,只是就怕已经晚了呢。都怪我做事不经心,委屈了姐姐。”说着连连赔礼道歉。谢兰馨听到表姐拿月牙和月白相提并论,心里就已经后悔当初没给月白改名了,只是觉得现在改也迟了,才犹豫,见谢月牙不太高兴,便下定了决心。
谢月牙却又觉得谢兰馨说的对,这会儿改名也晚了,她嘲笑都已经被嘲笑了,就算把月白的名儿改了,人家要笑话的还是会笑话,便道:“阿凝,我是说真的,刚才是我一时糊涂,的确没必要改这个名了,改月白的名,还不如我自个改个名呢。”
谢兰馨便道:“岂能因卑动尊。”
谢月牙便笑道:“这算什么因卑动尊,这事就到这儿吧。”
“可是……”
“我毕竟也不知道能呆在京城多久呢,再说我也不信人人都会拿我的名儿取笑,阿凝你就别多想了。”谢月牙坚决地道,“阿凝,这事儿,你可别跟月白说。”要是月白知道,自己想让她改名,只怕心里也不会高兴吧。
这一点谢兰馨也是想得到的,便道:“我知道的,月牙姐姐尽管放心。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确实是我才识有限,给你丢脸了。”谢月牙笑容勉强道。
这时,从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小姐,我给你拿了新鲜的橘子过来,可甜了,这是江南的庄子上刚送来的呢!”
却是月白从外面拎了一小篮子橘子进来了。
谢月牙觉得脸上臊得慌,好像刚做了坏事,却被正主儿撞了个正着似的,忙便跟谢兰馨说告辞。
月白却不知道谢月牙此时的不自在,待她的态度一如往日:“月牙小姐,你也在呀,您也尝尝这橘子呗,我拿了很多,小姐肯定吃不完的。”
谢兰馨也道:“是啊,月牙姐姐,何必记着走呢,先一块儿吃几个橘子吧。”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我还想去看看我娘呢。”谢月牙忙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那你把这橘子带上给伯母吃吧。”
谢月牙忙推辞不肯接受,谢兰馨又坚持让她带上。
正巧天青走进来,便笑道:“两位小姐,快别推让了,夫人早送到外院去了,月牙小姐过去,却正好和远老爷、远太太一道尝个鲜。”
送走了谢月牙,谢兰馨主仆三人倒一起吃了橘子,橘子味儿挺美,谢兰馨却有些没滋没味的。
在族学的时候,谢月牙身上发生了什么,天青是全程目睹了的,这也是刚才谢月牙在时,她躲了出去的原因。但谢月牙会说些什么,天青也是猜得到的,不过看来最终还是没给月白改名,天青便也不多嘴,免得月白这傻丫头不高兴。
天青见谢兰馨情绪不高,想让她开心一些,便笑着道:“小姐,今儿除了江南送来了几车好桔子,清河那边的庄子上也送来了新打下的板栗来呢!晚上厨房会做你最爱吃的板栗烧肉。”
“那可太好了,今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呢,去年在乡下的时候,我还自己去捡了板栗呢,又好玩,又好吃。”谢兰馨精神一振,回忆起在乡下的日子,“哎,那时候雀儿带我去山里打板栗,初看到那些树上长的毛刺球,我还不认得呢,怎么也不能把那又刺猬一样的毛球和香甜的栗子联系起来,惹了个大笑话。”
“是呢!我也记得起来了,最讨厌的是柱子那小家伙啊,最会笑话人了……”月白也跟着附和。
谢兰馨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的,把白天的不快都拋之了脑后。
也许知道谢兰馨的惦念,不一会儿,便有丫鬟送了糖炒栗子来,谢兰馨吃着又香又甜得糖炒栗子,却越发勾起了对晚饭的兴趣,想着好久没学厨艺了,便打着这个借口往厨房去了。
厨房正准备晚饭呢,其他的菜色也都是先前的那些,今日因新送来了栗子,自然也要做一两道与栗子有关的菜。谢兰馨去时,掌勺的厨娘王嫂正在烧栗子烧肉,却快出锅了,香味都已经出来了。
见到谢兰馨,厨房里的人自然一阵紧张,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她的脾性,却只是护着她免得被烫着之类的,却也不十分禁着她上前旁观,王嫂又与她说些做法。
这栗子烧肉却是简单,不过炒、炖二字,那肉都切成一寸见方,半肥半瘦,与栗子炖在一处,大小却是仿佛,只是肉色深些,栗子色浅些,尚可分辨得出。
一时出锅了,王嫂自然盛了一小份与谢兰馨尝:“小姐尝尝,可烧得入味?若不好,小的还要做过呢。”却还给谢兰馨找了个试吃的借口。
谢兰馨自然欣然笑纳,却只捡那栗子吃,那栗子又香又糯,既有板栗的香甜,又有肉的滋味,酥香可口,甜咸适中,谢兰馨很快就把那一小盘子栗子烧肉中的栗子都吃完了,连肉也吃了两块,却也觉得比往日的红烧肉更要好吃些。
王嫂看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便道:“小姐如此喜欢,那今日便再加一道板栗烧鸡如何?”
“好啊好啊,趁着新鲜的栗子,正该多做几道呢。”谢兰馨忙道。
王嫂却道:“栗子却是放一放,会更甜一些呢。”一面说,一面就又让人把剥好的栗子和杀好的鸡拿了过来。
谢兰馨便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便见王嫂在锅中倒了些油,大约烧到七成热,放入切好的鸡块煸炒,炒干了水分后,又放入姜片和拍破的蒜块,与鸡块同炒,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王嫂手脚利落的加了点儿糖,又倒了点儿黄酒,酱油,翻炒了一会儿又放了些香菇,这才舀了些水,又放入葱结后盖上盖,吩咐厨下火烧小些,就放那儿焖着。
谢兰馨便问:“怎么还不放栗子呀?”
“栗子却比鸡肉容易熟呢。”王嫂忙解释,“小姐不要心急。”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却又在另一口锅里,烧了别的菜。
谢兰馨一边看,一边暗暗记在心里。
一时鸡肉熟软了,王嫂便把板栗放进去,盖上盖子继续焖煮,等估摸着栗子也该熟了,这才叫厨下烧旺些,调味收汁,撒葱起锅。
也许是等待的时间更长些,谢兰馨觉得这栗子烧鸡味道更甚栗子烧肉。
这一日,谢家三兄妹都是胃口大开,谢兰馨尽管有了厨房里吃的一些垫底,但仍然吃了两碗饭,更因谢兰轩跟她抢着吃,她甚至比平日还多吃了些。谢云轩倒是没跟弟妹抢,但也吃得不少,连谢安歌夫妇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一个个都吃得十足地饱。
谢兰馨吃过晚饭之后,为了消食,还在自己的小跨院里溜达了一圈,这才回自己的闺房,继续日常的“编书”工作。
《芳语》这本集子的下半册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如今只要再稍微润色下,然后再让大哥帮忙看看,也就可以了。
她很期待这本故事集能印刷成书呢!
不过眼下,谢家兄弟却都没心事做这事了。乡试到了,住在谢家的几位秀才都要去考了。
这一次科举,谢家兄弟都没去考,谢兰轩之前本要去考秀才的,但他的文章没过关,谢安歌说“不让他丢脸”,硬压着没让他去;谢云轩考举人也还太早了些,谢安歌觉得还得再锤炼锤炼,担心他万一中了,年纪太轻,反而不好,也没让他去尝试。
因而这科举本来和谢家兄弟干系不大,但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尽管自家没上场,又怎么能不牵挂呢,便是学里,大家这几日讨论的也都是这些事。
谢兰馨便也没打扰。
而谢月牙的父亲正是赶考的秀才之一,这几日更是心思起伏,全家人都悬心在父亲身上。
乡试考了三场,结束时,正是中秋佳节。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节是吃橘子和吃栗子的好时节啊。十一的时候,某秋的老爸去捡了十几斤栗子回来,做了顿栗子烧肉,回味无穷啊。不过某秋就吃栗子,不吃肉的。吃着嘴里的栗子烧肉,某秋还想着外婆家炒的土栗子,虽然个儿小,但香甜啊,比外面卖的栗子好吃多了。还有橘子,也是外婆家的,中秋的时候还酸呢,十一已经甜了,不过还没吃上,忘了去拿了,汗啊汗。
☆、第六十一章 中秋吃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