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话,在纪琬琰心中掀起了巨浪滔天,盯着林氏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氏靠在罗汉床的百卷草靠背上,用指尖轻触手中书本的一角,历经风霜又坚决如铁的声音对纪琬琰娓娓道来:
“我恨纪家,我恨纪宁氏。”林氏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诉说了她这么多年来内心的真实感受。
“是她们毁了我的一生。纪洲一直把纪兰当做是妹妹,任何事情都依从她,纪兰当年嫁的是镇国公世子宋逸,婚后宋逸要纳妾,纪兰气得回了娘家,原本是想僵持着让宋逸上门道歉,可谁知那时正巧遇上宁家出事,纪宁氏的亲生弟弟在京城打死了人,而这件事就是镇国公府在管,纪兰为了舅舅,低声下气写信给宋逸求和,宋逸来了纪家,没想到居然暗中对我动了心思,他和纪兰说要他帮忙也可以,纪家得亲自出一个妾侍给他,并且指名道姓要我服侍他一晚。纪洲听了之后,简直气疯了,说什么也不让纪宁氏的人将我拖走,可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拦得住那些人,老侯爷那时已经病重,府里上下也全都被纪宁氏把持,他冲出来阻止,自己却被打的右手骨断裂,从今往后,再也没法拿笔写字,作画。”
林氏说的泪流满面,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情绪失控了。而纪琬琰更是惊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林氏继续说道:
“我在婆婆与小姑子的算计之下,被人侮辱了。我没处伸冤,没处说理,甚至我都不敢对别人说起这事儿。那之后,我想过去死,可是宋逸不让,纪洲也不让,宋逸说如果我死了,他就休了纪兰另娶,纪洲说,我死了,他就带着衡儿一起随我死去。我舍不得他,舍不得衡儿,我和纪洲当时都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没想到,那仅仅是个开始——我有了。有了你。我和纪洲都知道,你是谁的孩子。这就是我不让你去陵地祭拜衡儿他爹的原因,他不是你爹,宋逸才是。”
纪琬琰听到这里,眼泪也不禁掉了下来,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是个多余的产物吗?
宁氏,还有纪兰,她们,她们怎么敢?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氏红着眼眶看着纪琬琰,真诚的继续说道:
“刚开始有你的时候,我想将你打掉,可药只喝了半口,就被纪洲打翻了,他说要将你留下,他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教养,外人一个都不会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让我造这个孽,他这个人就是心善心软,优柔寡断,就连这种身为男人最应该介意的事情,他都可以不介意。渐渐的,我放弃了想要打掉你的心,一切的发展正如纪洲说的那样,谁也不知道我肚子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你在我肚子里越来越大,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小手小脚,我也变得不舍起来。我把你生下来,纪洲可高兴了,抱着你怎么都不肯放下,亲了又亲,抱了又抱,连我都吃你的醋,可是,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我们母女都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这件事,无论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接受我们的,你知道吗?”
纪琬琰失魂落魄的看着林氏,千言万语涌在心头,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这样的身世,纵然她前世今生的所有人生经验加起来,都没法在短时间内消化,不过,她也能承认,林氏最后一句话说的对,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纪洲身上,而是在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身上,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礼教才不管你是不是被迫,是不是自愿,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辩驳。纪洲的的确确是救下了她们母女的。
“后来呢?”纪琬琰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口中气仿佛就是提不起来似的。
林氏转过脸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然后才转过来继续说道:
“后来……老侯爷病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一时大意,着了周氏的道,被她诬陷了,纪宁氏见机会到了,就将这件事情无限扩大,最后闹得人尽皆知,纪洲虽是平阳候府的嫡长子,可一生只好书画,哪里斗得过她,被她三两句话就哄骗的丢了性命,纪洲死后,老侯爷也就死了,顺理成章纪朔成了世子,袭爵平阳候爵位,在宁氏家族的力捧之下,回了京城。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纪琬琰直到现在才将当年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她是林氏的女儿,却不是纪家的,她的生父听起来像个好、色成性的衣冠禽兽。上一世她偶然间也听说过这件事的,说是有一回镇国公醉酒,与旁边的人说过他当年的这段风流韵事,旁边的人一个传一个,终于传到了她的耳中,纪琬琰当时落魄的很,根本不相信这些鬼话,更何况,那个时候,知道内情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她想查证都没法查证,总不能直接跑到宋家,让那个权倾朝野的镇国公给我一个公道和说法吧,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晚晚,娘知道,在这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你。娘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没办法。咱们娘儿俩同命相连,你不要恨我,好不好?不管你的父亲是谁,可你终究还是娘的女儿,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对不对?”
纪琬琰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来。就好像是憋闷了几十年的胸口,一下子纾解开了。
“我不恨你。”
纪琬琰说道。
林氏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再次泪崩,将纪琬琰紧紧搂入怀中,纪琬琰将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埋在林氏的肩窝里,她毕竟不是一个真的孩子,思绪早已成熟,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失去控制,虽然内心很震惊,但是,是非曲直她却也能分的清楚。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宁氏和纪兰,与她们这种丧失人性的恶比起来,三夫人周氏的行径,简直可以说是小儿科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呢?
宁氏是平阳候的续弦,早早的就做了纪洲的嫡母,十几年后,终于把整个纪家捏在她的股掌之间,对于嫡长子的世子,她也敢诸多算计,利用周氏的嫉妒,害了眼中钉林氏,利用林氏,又继续害了障碍纪洲,最后,还将纪琬琰玩弄于股掌之间,任由周氏故技重施,害了她一辈子。
林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母女俩相拥坐在罗汉床上,外面的阳光被挡在窗外,却也能照的房内格外明亮。
纪琬琰将脑袋搁在林氏肩上,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娘,您之前和哥哥说要替……替他报仇,您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呢?”
林氏的身子一僵,纪琬琰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林氏才会这样紧迫的催促她学习,每日每夜悉心教导她。
唇瓣掀了两下,林氏没有说话,纪琬琰却是超脱冷静的继续说道:
“您是不是……想让我认祖归宗去?”纪琬琰一下子就猜到了林氏的想法,她们如今身处这样的位置,在纪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若不奋力一搏,如何报仇?若是不报仇,那么林氏这些年受的苦就白受了,纪洲的死也变得毫无价值,就像是上一世那样,顶着纪琬琰的名字,却什么都做不了,浑浑噩噩,昏头昏脑的就过了一辈子,被人当傻了耍了一辈子,当棋子玩弄了一辈子,这样的日子,纪琬琰今生是绝对不会想过了。
所以,她十分理解林氏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
纪琬琰的话让林氏低下了头,就在纪琬琰以为她依旧不会说话的时候,林氏却开口了。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去吗?”
纪琬琰从林氏怀中挣出,澄澈黑亮的眸子盯着林氏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头,说道:
“愿意。不管您想做什么,女儿陪着您,曾经害过我们的人,又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呢?”纪琬琰回答的十分干脆,不过却也难掩忧心:
“只不过,这个计划真的可以实现吗?咱们要面对的可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府啊。”不仅如此,关键还在于,纪兰就是镇国公夫人,她们真的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样逆天的事情来?纪琬琰对此表示怀疑。
林氏伸手抚过女儿的秀发,仿若梦呓一般,低声说道:
“若我没有把握,又怎么会不知死活的去做这个计划呢?放心吧,娘必定让你认祖归宗,让你做镇国公府中最出色,最耀眼的姑娘。”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古道西风瘦马。
两匹慢悠悠的骏马在官道上行走,马背上坐着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左边一个穿着石青色古烟纹的罩衫,俊朗不凡,可嘴里却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路边的野草,还挂着笑,露出一颗调皮的虎牙,虽带着些痞气,但眉宇间倒是透着一股正气。
而另一位公子则穿着一身墨色云纹团花暗藏金线的直缀,头戴墨玉冠,腰系蟠龙珏,面如冠玉,色若春山,年纪在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俊脸生的是丰神俊逸,神采内朗,通身上下都写着尊贵不凡这几个字,天生的威仪气象,尊荣富贵,只是眉宇间透着疏淡,一副居然物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叫人望而怯步,幸好他表情虽冷,却恰到好处的生了一双勾魂的深邃桃花眼,令他整个人多了几分人间的红粉暖气儿,像是从画中仙境走出,变得鲜活起来。
“博衍兄,咱们还要多久才到啊?虽说是拜访名士,可那刘三郎也不是什么尊崇到不能移步的名士吧,你用得着亲自来拜访吗?”那痞气公子在马背上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一副娇弱贵公子的模样装的跟真的似的。
那名被他称作‘博衍’的男子不动声色的扭头上下扫了他一眼,孟孝孺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换了一副笑脸,赔笑道:
“值得,就冲他被博衍兄看中,就已经相当值得了。”
孟孝孺笑在脸上,苦在心里,谁会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怎么会亲自找到他家,邀他一同出游,这份荣宠吓坏了孟家上下,就是他爹当年战场上立过汗马功劳,萧家也没这么给过他孟家面子啊,于是乎,这位殿下一句话,他就被受宠若惊的爹妈打包扔出了府,从头到尾也没有人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虽然他愿不愿意并不重要。
孟孝孺虽出身武将世家,但父亲行伍一生,孟家也就混了个伯府,倒是他小时候给太子做伴读,有一次在宫外他鬼使神差的替太子挡了一箭,他家就莫名其妙升做了侯府,不过那之后太子对人就一直很疏淡,也不知这回他怎么找上的自己。一路走来,不仅毫无架子,还亲切的让自己称呼他为‘博衍兄’,哎哟喂,伴君如伴虎,皇太子就是一只小老虎,孟孝孺一路上陪吃陪喝陪玩还赔笑,过的比真正的侍卫小厮还要提心吊胆,天知道他有多想推了这差事啊。不知道把皇太子殿下一个人丢在路上,算不算是杀头的大罪,孟孝孺四周张望了一圈,在这些看不见的地方,还指不定藏了多少禁军暗卫呢,想想那些人,孟孝孺就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为了孟家的血脉传承,不要冒险的好啊。
萧齐豫不再理会他,这个孟孝孺看着吊儿郎当,带着痞气,从前他对他并没有多好,可是谁又会想到,当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真的落难之后,就是这小子,拼死打头阵杀出一条血路将他送出了京城,又隐姓埋名,始终以护卫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兀自转过头,看着不远处人流渐多的宛平城门,嘴角不觉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真是没想到他又回来了。一切最糟糕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他依旧是萧国最显赫,最尊贵的皇太子,他的那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好弟弟还没有背叛他,暗地里插刀让他丧失了继位之权。
一切都回到了最好的年华。
而上一世,除了那与他失之交臂的皇位,他的心中还有另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这个遗憾现在应该还没有变成真正的遗憾。当年那个美貌的小姑娘,只一眼就让他一生难忘,虽然性格不好,脾气又大,但胜在真实,言谈间也从不隐藏自己的欲望,单这一点,就比他身边那些假正经的清贵派,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了。而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真的很漂亮,萧齐豫也算是美人堆里过来的,宫里什么样漂亮的妃子没有呢?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给了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想要珍惜她的美,想把她藏在屋里,只给他一个人看。
所以,当她的婶娘暗示她想要攀附自己的时候,萧齐豫并没有多疑,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他都配得上,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给她一世无忧的生活,可没想到那晚过后,他才一离开,就传出她被人坏了名声,没两天,就很快被纪家嫁给晋阳侯府的李湛,那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偏偏他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她悲惨一生的命运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萧齐豫虽然是皇太子,可也没法做出公然抢人妻子的事情,皇家的祖制也不容他做那样的事情。因为他暗中干涉,李湛只好冷落了她多年,在弑父杀兄,夺得晋阳侯的位置之后,李湛不想过多的得罪自己,就把她给休弃了。
萧齐豫第一时间就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哪怕她那时的名声实在不好,他却一意孤行,想着哪怕是没有名分,也要让她待在自己身边才行。可这件事被皇后知道了,暗中派人做了手脚,又把她以舞姬的身份,从京城送到了北靖,给北靖王叶修做了妾,叶修对皇后颇多猜忌,轻易不敢碰皇后送给他的女人,再加上萧齐豫含蓄的警告,让叶修明白这个女人在萧齐豫心上不说重要,但最起码是有些位置的,虽不碰她,却也没有轻易奉还的道理,于是,便将她困在北靖王府后院,无声无息的渡过了四五个春秋,直到景平三年,北靖发生叛乱,叶修战死,北靖狼烟一片,叛军攻入王府,北靖王府上下三百余口惨遭灭门。
而她那种实在的性格,在这时候就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了,当叶修上了战场,第一道败令传出之后,别的姨娘和夫人全都傻兮兮的在府中翘首以盼,等待老天给她们一个奇迹的时候,她倒是聪明,率先收拾了细软,趁着夜色在城还未封锁的时候,就早一步逃离了靖城,一路颠簸走回了京城。
这也是她聪明过后的糊涂,萧齐豫得知她捡了一条命却还眼巴巴的回了京城时,简直想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时候她回京城,不就等于自己往鬼门关里送吗?整个北靖王府都被灭了,就她一人存活下来,人家不会说北靖王府的人全是傻帽,只会说她弃夫而逃,苟且偷生……这可是比背夫偷人还要大罪名,因为背夫偷人,只能说明女德和人品有问题,那说到底还是一个女人自身的问题,可弃夫而逃,苟且偷生,有心的恶毒之人,再给她冠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她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可那个时候他麻烦缠身,腹背受敌,兄弟反目后的连击让他无暇顾及到她,只好请了定国侯把她带回府里先藏起来,那个时候其实,其实他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一路这么护着她,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倒也不是一定要得到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特别,特别的居然让他无法掌控。
当年他被派去南疆检阅兵情,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淮王已经弑君,控制住了整个京城,用遗诏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在皇后无可奈何的帮衬,还有中书省,内侍监的证明配合之下,淮王就此登基为王,而他这个正牌太子就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的亲弟弟插了一刀,从此成为废太子,再也不能入京一步。
淮王对他的旧部不断屠杀剿灭,他东躲西藏,自顾不暇,却在逃亡途中,还是听说了她的事情,定国侯因为曾经是萧齐豫的属臣,淮王登基之后,找了个机会也将定国候判了罪名,侯府嫡系一脉杀无赦,非嫡系则可免。她是当今皇后纪婉宁的庶妹,便在可免这一列中,自此又回到了纪家。不过几日的时间,她就被本家的姐妹划破了脸皮,族谱之上就此被除名,然后狼狈不堪的被赶出了京城。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好多天。
曾经的如花美颜,变得腐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那样一张脸的时候,居然还鼓得起勇气将她抱了起来,亲自用手刨坑让她入土为安,到底是什么情感,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对她的庇护,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毕竟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那张出色的脸孔,曾经在多少个日夜,在记忆中给他带来温暖的安慰。
其实他也挺恨自己的,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份感情,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和命运怄气,觉得是因为这个女人给了他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他才会那样在意,可事实上,等她死了他才清楚的知道了这些年执着的原因,他应该早点出手救她,夺人妻子又如何,既然她过的不幸福,那他又为何要将这样美好的她留给命运去糟蹋呢?
萧齐豫再次想起脑中那张鲜活又美貌的脸孔,不知不觉就弯起了嘴角,看的一旁的孟孝孺头皮发麻,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位仁兄这一路上,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为何脸上总是露出那种令人费解的……迷之微笑呢?
☆、第二十四章(含入v公告)
第二十四章
当林氏和纪琬琰说了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之后,虽然两人之间达成了一些默契,可是纪琬琰却还是连着好几日都有些闷闷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虽说有两世的经验,心智并非普通十一岁的小姑娘,但要让自己接受自己连出生都不受欢迎,还是有些难度的。
林氏这两天也没有来打扰她,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无论旁人怎么说,当事人心里都不会觉得好受,唯有她自己走出来,自己振作,学着接受现实,那么她今后才有可能好起来。
对于这个女儿,林氏更多的是觉得亏欠,从她出生开始,自己便没有对她悉心照顾,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大,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她又让她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强势的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林氏也是没有办法,她们母女如今的处境真的很不好,虽然纪宁氏现在还留着她们一条命在,可是再过一段时间,她定会想出其他主意害死她们的,纪宁氏不会让大房的人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一来是怕大房有了出息寻她报仇,二来也是怕当年她逼死世子的事情暴露出来,现在宁氏之所以没有动她们,那是因为还不知道她没有疯,一旦等她知道了,那毫无疑问的,必然就是她们母女的死期。
所以,在宁氏发觉之前,林氏一定要把自己和女儿从纪家摘出去,寻到一个纪宁氏动不了的靠山,只有那样她才有可能寻求到生存的机会。
林氏让朝颜喊了甘嬷嬷入房,对甘嬷嬷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甘嬷嬷便点头领命出去了。
正月初五迎财神,奴市也开了,有些着急用人的府邸前去买人,而也有些需要卖人的府邸也会趁着第一天开张大吉,去卖个好价钱。
奴婢的生死全都掌握在主人家手里,买卖也是一样,纪琬琰让林樊日日盯着奴市那边,果然在初五这天有了消息,纪家的大总管将一些犯了错的奴婢带去了奴市,梅墨也在其中,纪琬琰得知后,立刻就让甘嬷嬷和福伯他们老夫妻俩商量着去把梅墨给买回来。
甘嬷嬷从前作的就是管家的活儿,这点小事自然办的妥妥帖帖,她是让一个人牙子出面买的梅墨,出的是高价,而人牙子去和纪家总管讨价还价,价格压得低了,他中间赚的回扣也就多了,因此十分卖力。
梅墨辗转到了甘嬷嬷手里的时候,遍体鳞伤,幸好神智还很清醒,甘嬷嬷带她回来的同时,也顺便请了个大夫回来。
纪琬琰让她住在厢房里,每日好好调养,过了七八日后,虽然身上还是青紫一片,不过下床走两步还是可以的。
梅墨告诉她,三夫人周氏在地牢里只待了半天,就被弄出去了,可见老太君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处置她,纪琬琰闹这一出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收拾周氏,而是想要趁乱救出林氏罢了,所以,三夫人周氏到底被不被惩治,她一点都不关心。
纪琬琰和梅墨道谢,梅墨却是不以为意,只说她一家的命都是大夫人所救,她爹娘还在林家,她们姐妹替大夫人效忠是一万个心甘情愿的,别说只是受点伤,只要能把大夫人救出来,就是丢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纪琬琰让她好生修养,并且和林氏商量之后,让梅蔷留下来照顾梅墨,直到梅墨完全康复为止。
正月十五花灯会,那可是个热闹的场所,好几条街连成一片,全都挂满了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花灯,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月瑶苑连着春熙巷,走出后门,正好可以看见春熙巷上的热闹样子,徐妈妈知道纪琬琰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就让绿丸和朝颜陪着纪琬琰出门玩耍去。
纪琬琰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上一世她再热闹的地方都见识过,林氏不能出门,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好。还是林氏说服她,并且让纪琬琰承诺带两个张记的梅花糕给她吃。
纪琬琰知道林氏这是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不想让林氏她们担心,纪琬琰就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绯色吉祥短袄,她皮肤雪白,穿绯色最是好看亮眼,下身再配上一条夹棉藕色散花裙,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手炉有些旧,不过徐妈妈给她缝制了个崭新的手炉套,是两层头的,这样纪琬琰的手怎么着都冻不着。
装备齐全后,绿丸也喜气盈盈的戴上了徐妈妈给她顺便缝制的棉领,在朝颜这个大姐姐的带领下,三人便从后门去了春熙巷。
沿着春熙巷走了一回,纪琬琰和绿丸的手中都多了一杆花灯,纪琬琰拿的是一直硕大的红眼兔子,绿丸则拿的是一只小鸡,纪琬琰虽不是小姑娘了,可到底也没有享受过这样快意轻松的时刻,很快就给绿丸这个活泼的小丫头带动了情绪,反正她才十一岁,就算在街上跑两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是元宵花灯会这样的节日,街上多的是跑跑跳跳的孩子。
绿丸嘴馋,拉着纪琬琰总是往吃东西那儿钻,不时指着一样东西就和纪琬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