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卫东山家。
一张桃林质地八仙桌,放在客厅正中间。
八仙桌上放了几盘小菜。
有二盘刚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董倡寿和卫东山相对而坐。
两人举杯对饮,相谈甚欢。
卫保长放下杯子道:“董大半仙,你说有两支军阀,要在白虫镇打仗?”。
董倡寿道:“是的,就在最近二天,或许明天就开战呢”。
“我也不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就算我信你的,但这白虫镇上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再说习惯了这里生活的人,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可以说,在战事没打到家门口,枪炮子弹没伤及家人时,又恐怕没有几户人家会考虑提前撤走,毕竟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
“你是保长,我想让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免得打起仗来,家破人亡”。
“我可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但让镇政府挨家挨户通知有一定难度,毕竟没有接到上面通知。再说了,这兵荒马乱年代,哪里不在打仗?哪里又绝对安全呢?来,来,来,我们喝酒,等打仗部队来了再说吧,部队要争的是地盘,关老百姓什么事?”。
卫东山说完,端起酒杯跟董倡寿干了一杯。
董倡寿端着酒杯跟卫东山碰了碰,一仰脖子倒进嘴中,然后放下酒杯,喉结动了动,把酒咽下肚,又吃了块菜。
他不紧不慢地把筷子放下,然后盯着卫东山笑道:“老卫,枪炮子弹可不长眼,就怕等仗打到了家门口,再想撤走,就来不及了,那可是要死人的呀。哎,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呢。据我夜观天象,白虫镇将会是一片焦土,肯定不是好预兆”。
卫东山笑道:“我说董半仙,你当真会夜观天象?事情真会如你说的这么严重?”。
“你称我为仙,哪敢称仙呀,我也只是一个肉身做的凡夫俗子,但天象显示确实如此。我觉得,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我们不能拿生命去赌博去开玩笑,你说是不是?再说啦,二支交战部队,确实正在往着白虫镇开来”。
“董半仙,你真的能听到百里之外声音?我怎么有点不信?这也太邪乎了,哪有人能听到百十里以外声音?那你不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了吗?”。
“这就是中医经络学说精髓和神秘之处,凡人皆知疏通经络,可以强身治病,确不知一旦打通全身经络,会出现什么现象?听百里之外信息和声音,只是能力之一”。
“中医有这么神奇?看来,我也要跟你学学中医”。
“老卫,不是给你拨冷水,你有心研修中医是好事,健健身体倒是可以的。不过,中医博大精深,这打通经络,不是一朝一日之功,也不是任何人想打通就能轻易打通的”。
“有没有什么速成方法?”。
“老卫呀,学习中医没捷径可走,话说回来,就算你熟读医书医案,也不一定能达到听力视力超常境界。凡中医大家,都有很高医学修为,莫不通晓十二条主经络、任督二脉和奇经八脉走向路线,要掌握每个穴的准确位置和所属脏腑关系,还要有很高悟性和太极功法相辅佐,真有点复杂,我一时也无法跟你说清楚”。
“这么复杂,不学了不学了,我只是说着玩。再说,我又不识几个大字,那些医书医案如何看得下去。来来来,喝酒喝酒”。
董倡寿端起杯子,道:“别的不多说了,谢谢你的酒,我敬你一杯”。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双双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卫东山道:“我对中医是一窍不通,你跟我说什么经络呀什么奇经八脉,等于白说”。
卫保长说着,端起酒杯回敬了董倡寿一杯。
一杯酒下肚,卫保长劝董倡寿吃菜:“吃菜,吃菜,薄酒无菜,不成敬意”。
董倡寿夹了一筷菜送进嘴里,品尝了一下,道:“你看你说哪儿话,这盘菜味道不错,我就喜欢这猪腰爆炒尖辣椒,够辣,有味,下酒好菜”。
说完,他端起杯子,盯着卫东山看,脸上表情也严肃起来。
“老卫,我再敬你一杯”。
卫东山从董倡寿表情中,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他端起杯子道:“我们这白虫镇上神医和半仙,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先干了这杯酒,我有话要跟你交待”。
“有话要跟我交待?什么意思?”。
“先干了这一杯酒再说”。
于是,二个人相互碰触了一下杯子,把酒干了,双双将杯子放下。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吃菜。
“老卫,我今天来呢,还有重要一事,请你务必帮忙,因为也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卫保长笑道:“董半仙,你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说吧,能帮你董半仙做事,我卫东山深感荣幸,我也乐意效劳”。
“我的棺材已于几年前就打好了,放在我致真堂后面一个中药储存间里,明天中午时分,请你务必到我家去一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时辰我出事了”。
“出事?你能出什么事?”。
“哈哈,我明天就完蛋了”。
“完蛋了?你是说你死了?”。
“对,我死了”。
“哎哎哎,你别吓唬我呀,为什么会这样?”。
“别问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大仙吗,我能告诉你的是,生命无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和安排”。
董倡寿说到这儿,抬手抱拳道:“老卫,如果我真死了,请你立即把我装进棺材,插钉封死,不要耽搁太多时间”。
“为什么?”。
“我不想让我那孙儿看到我死相,到时候,我孙儿一定会很悲痛,你就帮我劝劝他,切记,封死棺材,不能让我孙儿看到我”。
卫东山听罢,脸色突变。
他惊讶的望着董倡寿,好像在望着陌生人。
他没想到,这个方圆人人皆知的名老中医,今天上门来是有事找他,而且是给自己安排后事。
然而,当他望着董倡寿一脸严肃表情,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对于卫东山来说,此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觉。
惊讶,紧张,甚至有些恐惧。
他没想到,正在跟自己喝酒唠嗑的董倡寿,却在这里交代后世,而且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