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手里正费力的锤着核仁,自顾不暇。雍亲王摆了摆手,三儿乖巧的自身后拿出一把小锤子。两人低着头你捶你的,我敲我的。
核仁实在费劲,禾青总会砸歪,敲得石头上坑洼一片,露出里面白色的石肉。雍亲王在那处硁硁的锤着,过了初时的不熟练,倒是很快上手,把那些砸的一分两半,或是碎烂好掰开的放在两人之间,“给弘昫的?”
“他这阵子又长身子,看着书脑仁都疼了。”禾青低声嘟囔。
前屋崭新的牌匾赋闲居士,挂上了。雍亲王不想禾青要的是这四个字,不由一怔。
雍亲王来了半个时辰,大半时间花费在敲核桃之上,小半时间听着禾青碎念弘昫和朝曦,或是感慨赋闲居士的由来。都是没什么要紧的闲话,但是雍亲王听得舒畅,期间不过恩几声,还给禾青添上茶,怕禾青说多了渴着似的。
两人终是没说到什么,懒懒散散的,也没有心思。只是雍亲王临走前,抿了抿唇,道,“前些日子脖子酸疼,又喝了酒,总觉得不舒服。这核仁可够?”
那副若有所思,隐约殷勤的模样,和四福晋十足的像。禾青恍惚道,“你这是忙差事熬夜,与核仁不大干系。还是”
“那来点鱼汤吧。”雍亲王凝眉断言道,禾青话一顿,雍亲王又颇不自在的看了禾青一眼,便走了。
禾青怔忪半响,倏地笑了。
第169章 明嘲讽月泠忧母
月泠的婚事上了章程,只等宫里回个消息,便可进宫谢恩。
女人家的婚姻乃是大事,都是女人出生不可选,但是出嫁的夫君,却是可以选的。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等到雍亲王点了头,禾青才让月泠近身来,细细说了这些。
朝曦自然不会走开,禾青也不好说的太多,毕竟事情未落,省的到时候有个变故。因而说起了嫁妆,月泠的女红是顶好的,她人在于天赋,又常有练习。禾青胜在年岁,也曾勤能补拙,即便实在拿不出手,但是清闲的时候也乐得自己偷偷练一把。
这多少是闺房的小事,朝曦懵懵懂懂的,她倒是跟着在禾青跟前学管事了。诗书虽没有兴趣,但也是略通一二,满洲姑奶奶的拳脚和骑射也是学足了。禾青见她身子好,自己那一套强身健体的学法就让月泠去学了。
说起来,朝曦可是正经的满洲贵女。该会的,都会。唯独这个女红,是要了她半条命。
月泠笑了朝曦两回,禾青拿了张素净的绣帕,让朝曦拿针绣,“你们到时候册封格格出嫁,是不必像那些人家还要亲手缝制嫁衣鸳鸯一类,但你再是不会,也要学着做两个香囊,打别致的络子,放在人身上,也能让人有个念想。”
朝曦抓惯了缰绳鞭子,躲着许久没有练女红,猛地拿着细细长长的绣花针,手如鸡爪一般还有些捏不住,长一些又觉得痉挛。扎在绣蓬上,朝曦歪过头看着月泠游刃有余的手法,甩了甩手,面上不由带上痛苦之色,“女人家真麻烦。”
禾青白了朝曦一眼,“那还是额吉生错你了?”
朝曦呵呵,“我要是苦瓜那样淡定自若,半天憋不住一句话的性子,定然也能像大姐姐一样会女红了。”
月泠手一顿,眼里尽是荒谬的瞧着朝曦,“你怎么拿三弟比?”
“我这是实话实说呢,上回我就见唐佳氏学花样,苦瓜在一旁看了半日,比唐佳氏还认真呢。”朝曦就怕月泠不信,神情格外的认真。
禾青抿唇,只当没听出弘昫和唐佳氏的亲近,“就算应你说的,苦瓜都看得入神,你怎么能差了去?额吉先把话撂这了,今日你要是绣不出来,饭都没得吃。”
朝曦大惊,巴巴的好一顿哀嚎求饶。月泠听了,不由莞尔。
杨氏进来,道,“主子,年侧福晋来了,可是要见?”
按着规矩,新入门侧福晋的门前挂足三天的红灯笼。待到第四日,雍亲王才可去别的院子。不然,新入门的年氏就要遭人笑柄。
雍亲王办事从来不会含糊,禾青在这些时候倒没有说拎不清。年氏初时,禾青一没必要招惹是非,二这是康熙钦赐,禾青也不敢糊涂。连着四福晋对着年氏那副娇怯受宠的脸也容忍了,李氏眼不见心不烦的,关门谢客。
年氏也来过赋闲居士两回,只是想到两家兄长的官场关系,禾青又不是正室,企图博得贤德之名,也推辞了过去。这回又朝曦和月泠在,禾青也没太多见面的念头。
只是禾青不想,但被逼着绣花几余跳脚的朝曦一听,却是两眼露着精光,“年侧福晋来过几回?”
“来过,只是恰逢主子在后院不宜见客,或是歇息着,因而并不曾见。”杨氏俯首回道。
虽然看着那眼若春水般动人的神态有些不痛快,但是想想年氏这矫情到脸上的行径,毫无遮掩的在两位格格跟前摆着,禾青笑了笑,“你要是想歇会儿再练,也可见一见。”
朝曦自然点头,就算是歇口气也好,少不得让她想法子逃了这些魑魅魍魉的女红,真是谢天谢佛了。
月泠如今和朝曦性子相似,只不过不似朝曦对内对外那么明显。若非是极厌恶的,月泠都能柔和的对着人笑,也有可能冷不丁的丢个软钉子嘲讽也是少不得的。见禾青纵容着朝曦,不由眉头一凝,朝曦若在宫里也颇有格格风范,但本身性子却从来未变。
在入府请安的那一日,月泠见过年氏一回。知道年氏是那种天真烂漫,却听不懂人话之人。月泠总觉得年氏这人有些过了,听闻未出阁前因为自身最小,长得好也是府中珍宝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子。可是到了王府这里,就没有这么多会喜欢的应该了。
她那个额吉啊,生性拔尖好强。遇到年氏这样的爱现的,只怕自己都能气到。若是往后她不在府里,只怕又要吃些苦头了。
月泠斟酌着,若是朝曦说的狠了,她是该任由着,还是该帮着收敛点好?
禾青把绣蓬丢在一边,镜儿和铜儿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禾青捻了个点心到月泠眼前,“想什么呢?”
月泠怔住,朝曦见她呆愣着,帮着把绣蓬拿开,“怎么了?”
禾青没有说话,月泠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接过了点心,颇不是滋味的咬了一口。
年氏进来的时候,就见着朝曦挑着眉,正和月泠说什么,边上还有两个绣蓬。禾青侧坐着,手里还拿了账本,似乎是在忙活。抬眼见年氏进来,弯了弯柳眉,“坐吧。”
“姐姐可是在忙?”年氏笑容可掬的问道。
施施然的坐下,手里端起了茶,又笑,“这是瓜片?”
禾青点头,“也不能常喝那些,偶尔换着也好。”
“原来听说姐姐会医,人又良善,很得爷的宠爱。如今幸得一场姐妹,我真是该跟姐姐学学。”年氏不着眼的打量了这屋子,道。
这些话禾青很能消化,朝曦听了却有些难受,“年额娘在府里,怎么听说了我额吉?”
“我去了几次京中夫人的宴请,听过姐姐入宫侍奉皇上,又让爷自请入府恩宠至今,我实在艳羡如此情深,也听了不少。”年氏见朝曦应她,眼眸灵动一转,满是欣喜。
朝曦挑起了眉头,一手撑着下颌,“年额娘艳羡额吉宫里宫外风光,还是艳羡阿玛对额吉的情意?”
年氏赧然,羞红了脸,朝曦又道,“既是如此艳羡,那年额娘得偿所愿入府争宠,还来找额吉学什么?”
月泠睫毛一颤,看着年氏脸色□□,又见朝曦张嘴还要说,却听一声言笑,“你年额娘客气说笑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禾青搁下了手里的笔,面带歉意的看着年氏,“这孩子让她阿玛纵惯了,说话总没有规矩,就爱逼着人说不出话来,年侧福晋可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