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反应很真,四福晋却暗想太小家子作态,四阿哥皱了眉,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四阿哥身后站了乌雅氏的奴才,还不等辩驳,这厢璎珞就扑通跪下,咬牙忍痛,为主诉苦,“奴才是宋格格的贴身奴才,格格方才和武格格说着话,谁晓得安格格竟是疯了似的,扑过来对着格格不是抓挠,就是咬人。”
说罢,璎珞撩起了袖口,露出了月牙的牙印,弯弯地血色,飘出一股腥味。
这乌雅氏是变了妖魔不成?
众人诡异的看着说不出话的乌雅氏,禾青侧过身子,看向了一脸沉静的四福晋。在她印象中,四福晋的手段,至少面上大体好看,这样血腥恶心的场面,从来没有过,禾青更是从未想过。
“来人,带安格格回去。”四福晋冷冷的道,对上禾青的眼,也是淡淡的,“快请太医,给宋格格,武格格看一下。”
西院就有现成的太医,禾青不过惊了一场,倒是可怜了宋氏,躺在床榻之上昏睡了过去。
禾青期期艾艾的低着头,又扭紧秀眉抬头往里头探望一眼。四福晋看不得旁人畏畏缩缩的神情,又见禾青俨然惊吓过度,免不得披拂两句,转脸又夸了英勇护主的三儿。
三儿弯着眼,看了禾青一眼,很是大气的摇头,“这本是奴才份内,当不得谬赞。”
那神采飞扬的眉头跳了跳,禾青为自己丫头一脸虎相不舒坦,又无奈的低着头。
四福晋也算领略了这主仆的风采,见禾青低垂着头默不吭声,瞧着三儿那神色,四福晋也只能暗自在心中摇头。当年皇上养着武侍奉在跟前,止不住的耍宝逗趣。如今这武氏这副骄纵奴才的姿态,也很是一般。
三儿是个很懂知足的人,自己能为主子做点什么,心里喜滋滋的,隔着谁也是一眼看透的角儿。四阿哥没得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是皱了眉头,摩挲手里的扳指,沉吟道,“乌雅氏是怎么回事?”
乌雅氏的奴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这才有机会理顺了所发之事。
给乌雅氏照顾的嬷嬷,原来是李氏预备着接生嬷嬷里的一个。偏偏这个接生嬷嬷是个很有经验的老人家,当时第一个看出了乌雅氏出血过多,怪胎有怪的事。嬷嬷仔细着,和太医斟酌着,又和四阿哥斩钉截铁的说了。
嬷嬷和太医,本就是顾全局面,更是名节保身的行径,挑不出错来。只是乌雅氏不容易有了身子,又存了挑衅的心意,总想在李氏身前扬眉吐气。也算是挫些李氏怀孕在身的得意劲儿,却不想发觉李氏对自己早下害手。
可惜两人是私下说的话,那奴才只能描述当时在门外也能听见争吵声,似乎推搡着乌雅氏竟然落了下层,又掉了孩子。
本就是骇人大祸,身心俱疲,乌雅氏又眼睁睁的听着那嬷嬷竟言辞污蔑她假意怀胎。乌雅氏气的不行,晕厥不久,竟是倏地醒来,起身对着李氏的屋子指桑骂槐,很是难听。
李氏正是紧要关头,乌雅氏被人轰赶出了院子。乌雅氏神经叨叨的,痴了一般冲了出去,没成想遇到了宋氏。
那奴才哭泣悲愤,言语倒是干净利落。普一听着,四阿哥看着禾青的眼神,倒有些怪异了。
似乎奴才一说,宋氏才是最为殃及无辜之人,实在可怜。又想那一抹红色,禾青心头又很不好受。
哪个母亲,都受不了丧子之痛。
便是意外,依着宋氏的性子,更是要低落自责一番,恐还哀叹自己的无福。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个格格,不论这里头蹊跷多少,乌雅氏假孕已然是尘埃落定的罪名,如今害了宋氏,整个四阿哥府更是没了说话的人,便是四阿哥寻了法子关起来,几个月后是死是活也无人问津。
可说大了,乌雅氏上面还有一个总爱撑腰的德妃娘娘。
依着四阿哥这奇妙的母子关系,禾青低着头品茶,却怎么也止不住嘴边的笑意。
果真,四福晋琢磨着四阿哥的脾性,罚那奴才杖责二十,降为后院三等粗使丫头。乌雅氏一干奴才,皆杖打十大板,扣去一年俸例。
如此,四阿哥才端着脸,似有满意,“福晋叫人做了佛龛,不拘好坏,只让这等恶妇识人知礼。”
四福晋眉目有些仁慈,很是担忧,“只是李格格如今正发动,前还有二格格,若是安格格……”
四福晋点到即止,四阿哥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既是如此,就由福晋做主就好。”
禾青只见四福晋满意的应下,四阿哥更是眉宇透着一股难言的轻愁,又有些鬼怪的欢喜,似乎是眼花了般,眨眼又不见了。
李氏的消息,一时半会儿是等不到的。四福晋叫人带着乌雅氏去府里的后院子独住,禾青起身行礼等四阿哥离去,这才见到江嬷嬷,慰问宋氏两句。
江嬷嬷与之前一般,出门迎接禾青时神情自若,倒让禾青有点闹不清,低语问了一声,“太医怎么说?”
禾青脸色淡淡的,江嬷嬷一眼却能看出其中小心,还有那细微不自在的抿唇。江嬷嬷见此欣慰,点了头,“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与宋格格情分终究太浅。”
江嬷嬷脸上总带着一种寡淡的味道,修刮着异常秀气细长的眉毛,让人觉得此人有些刻薄冷情。其实,这个反应,也当真如此。
禾青心里更是拿不出热情来,说不准这江嬷嬷什么身份,似乎与她有些亲近,禾青谨慎着没有多问,面容惨戚戚的。
宋氏是醒着的,见着禾青进来,泪珠子恍若摸不透的老天爷,说落就落。晶莹透亮的挂满在脸上,禾青快步过去,宋氏的脸也糊开,一塌糊涂。便是心里多难受,宋氏却是觉得默默无声,悄然安静的看的人心里越发难受。
禾青没见过这样的宋氏,想着之前乌雅氏不好,宋氏还心善的不愿深究还难受一场。转眼自己又遭此劫难,宋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身子弯着,禾青看着是那般单薄娇弱,抱住宋氏锤了两下,“好姐姐快别哭了,再闹着,可不是要难受死我了。”
宋氏身子没得抽了一下,顿了顿,拽着禾青的衣袖。两只最为动人的眼,朦胧可怜的黯淡无光,呈出最为无能又真实的自己。
禾青回手拉着宋氏,“姐姐要说什么,要哭什么,我都在这里。你只管吐了那些不欢喜的,你这身子哭起来,总是挨不住的。”
说罢,禾青又抹开脸上的泪水。
宋氏稳着身子,半响不动弹。好一会儿,宋氏这才扯了扯下唇,无力的咬了一角,好一副真诚实在的直瞪着禾青,犹如吴侬软语的娇嗔撒娇,“我不哭,我只是怨。”
三儿看不过眼,退了几步,低着头妄图止住鼻尖的酸意。
禾青弯着眉眼,仿佛感受不到手下的暗痛的笑。勾着笑意,意图安抚着眼前这个面容美好,内心已然沉入深海又让人心疼的女人。
真是造化弄人。
走的时候,禾青有意留了江嬷嬷照顾宋氏。璎珞抹了泪,出门很是诚心正意的表达了禾青对宋氏关怀的感恩之情。恳恳切切的,禾青免不得看多一眼,很是感叹,“姐姐性子敏感纤细,多少人都想不得她周全体面。如今难免更要存上一些心事,若是有些怪处,拿不住注意了你来妙鹤堂寻我就好。”
璎珞受了禾青的好意,这丫头竟是和宋氏很不一样,落落大方很有主见,“承得武格格美意。”
三儿看着璎珞看似受礼,又处处客套,有些看不过眼。秋冬却是拉了三儿一下,又收回了手,摸着空空的腰带,上前,“主子,奴才的香包不见了。”
“你又怎么得了个香包?装了什么?”禾青面带薄怒,引得秋冬缩着身子总往后退,连忙解释,“是,是春夏给奴才缝的香包,奴才看着喜欢的紧,装了些主子赏赐的吃食。”
三儿噗嗤一笑,禾青无奈的看着自家奴才丢脸,却也无法遮掩。春夏皱眉,“主子,可是让奴才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