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 其他哥哥们呢?”顾飒瞧心水从脸红到脖子, 面上娇羞, 甚是可爱,看得他也心生欢喜。
他想了想, 也不忍心再为难她,故而上前一步, 蹲至孩子们面前,与他们说话, 转移了他们对心水的好奇。
“城外来了大批的流民, 但是守城的官爷不让他们进来,更不许坊间议论,说是怕他们带来瘟疫。但哥哥们说那是官老爷怕皇城中的皇帝老儿知道,他们要给皇帝老儿看到一个盛世, 哥哥们看不过,便出去帮忙安置流民了。”为首的小孩儿说道。
流民?
心水暗自一惊,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若是有流民这样的大事儿,皇帝爹爹一定会说,可是宫中风平浪静,竟无一丝消息。
到底谁敢这样大胆蒙蔽圣听?欺下瞒上?
心水隐隐有觉,这些流民定是与前些日子的大雨有关,她诧异地看向顾飒,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心中原本的猜测顿时落为了现实。
二人四目相对,也同时猜到了一个可怕的图谋,是不是有人想要借机引起暴乱?
“带我们去瞧瞧。”顾飒瞬间冷了脸,一手牵过心水。
心水抬手,直接将他手臂打开。
顾飒手臂落空,只得怏怏收回。
“好。”
顾飒刚刚说要出城,那一众小孩儿便纷纷来拉心水衣裙,像怕她会走一般,紧紧地拖着她,心水无法拒绝他们的热情,只好就近牵过一个小孩,在他们的簇拥下一步步前行。
明媚阳光下,顾飒一手持剑,脚步轻快地行走在小孩儿们的前面,时不时扭头看过心水一眼,她的一颦一笑,皆映在了他眼底。
远空中浮云悠悠,他心底的事情却是越来越沉。他好想一直这样和她过下去,永远不再分开。
但他和她皆清楚,今日一过,他就要重回军营了,此后一别便是三年。
虽然他不愿,可这三年却是当日他为心水出头,皇后将他关押在地牢时,他不忍心水为救他而东奔西走,所以他偷偷向宁王求助得来的。
宁王向来赏识他,一口答应救他,却也提了这三年期限的要求。
宁王一直想收他为义子,顾飒知道。
所以,为保这三年里她的平安喜乐,他这一次便一定要多做安排,确保万事无差,而首先要处理的……
顾飒眸光一沉,眼中闪过一瞬而逝的怒意。
......
小孩儿们出城的路,真的是让心水大开眼界。以心水所想,那一定是从城门大大方方走出去的,可是......
当站在一处偏僻城墙下被人刨出来的狗洞前,心水才知道什么叫做辣眼睛。
她迟疑半晌,眼瞅着小孩们一个个钻了过去,心下却是纠结万分。
太有辱公主斯文了,而这两天内经历的事情,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宫里的那么多年。
心水转身回望满眼笑意,立在她身后的顾飒,忙以眼神向他求助。
可顾飒却是一步向前,将她逼至墙角边,与她几乎相贴。
顾飒此举甚是大胆,心水心下大惊,下意识左右四顾身边的小孩儿,幸好小孩儿们均已经爬过了狗洞,目下只剩下他和她二人,无人看见他与她这样子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的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
她忙别过头,错开他逐渐靠近的身子,更以手去推他胸膛,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顾飒,你个混蛋,青天白.日,这么多孩子,你注意点分寸,不要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但,一切好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心水话音刚落,便听到他在她耳边轻笑出声,随后只觉自己腰间一紧,双脚离地,竟是他搂着她,带她轻飘飘似飞檐走壁般,攀着城墙而上。
脚底落空,她整个人的重心均靠在他身上,她下意识搂紧了他脖子,将脸贴在他脸颊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颈边筋脉下热血的跳动。
心飞起,又落下,直至脚底重新落地,小孩儿们的欢呼声起,心水这才敢抬眸看顾飒。
“大白天的,公主在想什么呢?”落地后,顾飒在她耳边揶揄道。
心水羞愤,抬手想要打他,结果刚刚举起,便看到了无数双紧盯着她的目光,还有捂嘴偷笑的小孩儿们。
“这算是传言中的打情骂俏吗?”一个小孩儿扯了扯心水裙角问道。
“才......才不是。”心水结巴回应,再以目光瞪了一旁顾飒。
结果他却是连连对那小孩儿点头,并说一句,“打情骂俏是闺房情.趣的一种,我和你漂亮嫂嫂天天都有。”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哦......
心水无奈,不想理他,她举目远眺,可脑海里却不时闪过方才顾飒抱着她一起翻越城墙时,因着她的靠近,他默默滑动的喉结。
还有在城墙顶端,他轻轻落在她额头的,那如蜻蜓点水般的那一吻,以及他莫名说的那句:“在城墙上别怕,万事有我。”
那时候的他,待她小心翼翼,如护珍宝,似乎动情至深,可落地后他又恢复了一惯的吊儿郎当相。
罢了罢了,不去多想了,心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可一转身,便听到了好一阵抽泣声。
“李谨哥哥,求你告诉我,顾飒哥哥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那个女人哪里好?一身病殃殃的,她怎么能陪顾飒哥哥?……我就不一样了,我懂医术,我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不求回报……我爱他……”
这是什么情况?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是烂桃花?
不不不,她口中的那个病殃殃的女人是谁?是指她吗?
这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不懂教养啊?
不过……这歇斯底里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心水一时想不起来,只扭头以看热闹的神情看顾飒,更以肩膀推了推他,并对他揶揄道:“玉面铁将军,好艳.福啊……”
心水一壁说,一壁做势去寻那说话之人,远远地只见离城墙不远处的一棵垂杨柳下正立着两人。
那哭泣的女子斜靠在树干上,心水觉着甚是遗憾,因为一点都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顺着她那身姿曲线去猜测,隐约能猜出是一个美人儿。
但她对面的那个一身纯白衣衫的男子,倒是引起了心水的注意。
他很白,一看便是一个文弱书生相,可是与他通身气质完全不同的是,此刻他脸上、身上全是渗人的血迹,而他的手上,更是握着一把带血的尖刀。
“那个人叫李谨,是个医师……应是刚给人剜过腐肉,此刻还没来得及净手……他医术极高,比那个傅铮高出许多……二人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你不要被他的外貌所欺骗了,他其实一点都不文弱,他呀......凶悍着呢,谁惹他不痛快,被他敲断肋骨都是有的。”
顾飒顺着心水的视线向她介绍道,一壁说,一壁扭头,直接转身,往反方向而去,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心水瞧他面色不对,便又往那李谨处多看了两眼,这一次倒是看清楚了那个泣声不止的女人,结果当场僵在原地。
那女人,可不就是冷梨霜?
怎么是她?
她怎么来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认识顾飒?
她喜欢顾飒?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心水糊涂了,转脸看向顾飒,想要从他脸上窥出更多的信息,谁知他却是一脸黑得像是夏日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气。
看这情形,其中必定大有故事。
向来情.爱,最难摸透,心水想起一连串的事情,只觉越发糊涂,她想了想,干脆退后。
她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置身事外,顾飒忽地,只觉心被刺痛了一下。
好在,李谨没有让他失望。
远远地,李谨的声音传来,“我真看不懂了妹妹,你这一出玩的叫个什么?先是美人计,后是宫心计,苦肉计,现在呢?玩相爱相杀?先打人一拳,然后再给颗甜枣儿?没有这么玩人的吧?”
李谨嘲讽冷梨霜,说到气愤处,更是以双手叉腰。
他气质本文弱,可此刻说话却是句句似刀,一字字直戳冷梨霜痛处,这样子的反萌差,倒是有一点点对上了心水的脾气,使得心水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
“还有,且不说今天顾飒没有来流民堆,就是来了,我也叫他躲得离你远远地,和你说句不好听的,看见扫把星,都比看见你强太多倍。”李谨直指冷梨霜骂道。
“李哥哥,是误会,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女人和顾哥哥在一起,所以我请皇后娘娘将顾哥哥关了起来,我不是真心想要顾哥哥吃苦的……”冷梨霜辩解道。
“得,妹妹,别假惺惺了……又哭?别……你先等着,我先去寻一个碗来,帮你盛住泪水,好衡量你到底用心哭了多少?别以为用手把眼睛揉肿了,便可以装哭得快瞎了的样子,瞎子都不背这个锅。”
“去去去,有多远,走多远,大家谁不认识谁啊,别一天到晚在我这里装可怜?你看看我,睁大你的小眼睛看看我,我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吗?你若是一朵花,我一锹铲了,盖上粪土,让你对大地有点儿用,都算是帮你积德行善了。”
李谨的骂句,一句接着一句,心水听了,只觉过瘾极了,她在心底接连叫好,忍耐许久,及至听到“积德行善”时,更是再忍不住,直接破功笑了出来。
可结果,一抬头,正对上顾飒幽怨的眼神,那模样好似被她的嫌弃伤到了……
第33章 桃花 恋爱嘛,好好谈,你们聊,我先闪……
心水真心觉着, 其实自己做得已经够好的了,她很是尽到了一个朋友的本分。
私人的事情,尤其是对于这种死心塌地也要随郎君上战场的真情动人爱情故事, 她很是识趣儿地避让到了一侧,给他让出了道儿来。
毕竟,会察言观色, 知时识趣儿的人,也懂得给人家私人空间嘛,总不能挡着人家的桃花运。
心水不计前嫌,真心实意地对顾飒笑了笑, “佳人在寻您,您先忙,我先去那里树荫下纳纳凉……不着急,兹事体大, 您慢慢和她聊……”
心水说罢,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这天儿啊……可真是益发热了……
心水一把打开折扇,举手以扇面替自己挡了挡日头, 也迅速从冷梨霜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抽丝剥茧, 剔除了她的那些委屈可怜,总结出了恩怨故事的始末。
原来冷梨霜之所以那么恨她, 竟是因为由爱生恨。
因为恨她, 所以在初见面时才会那般嫌弃她,才会百般阻挠傅铮对她表达爱意,她恨不得她被全天下人孤立抛弃,她冷梨霜才开心。
而在当得知顾飒为了她宁愿冒性命危险, 也要为她出头时,她的妒忌便升华到了顶端,于是请出了皇后,将顾飒关入牢中,以图以此胁迫他从了她。
只可惜……
她打错了算盘,也完全误会了,顾飒于心水而言,有救命之恩,可并无男.女之情。
想通了这一切后,心水悔得直拍脑门儿,她本以为冷梨霜是钟情于傅铮的,没想到,结果却是心仪了顾飒。
自己真的是,一不小心,竟然挡了人家的情路,难怪人家会那么恨她,虽然她从心底很是鄙夷冷梨霜为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
心水想了想,又突然有些理解冷梨霜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因为妒忌才做了错事,她对其他人不好,并不表示她不在意顾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