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出口,裴晏如方注意到他的情绪似乎同平日里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嗯,算是,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沈于渊回,嗓音很淡。
月色朦胧,落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上,如洒下一层银霜。
裴晏如秀眉微蹙,“什么意思?”
清乐公主性子单纯,又是那般的喜欢上官兰若....不等她放下心,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你听说赢国吗,七八年前覆灭的国家。”
沈于渊淡声说着,眼底漆黑一片。
赢国?
裴晏如微抬眼,凝着他淡漠的眸,思索了片刻,道,“我听说过一些,不过知道的不算多,只知道那是被大兴国灭国的。”
一瞬间,裴晏如感觉脑海中闪过什么,但一下子又没有抓住。
“我、云九鹤、还有上官兰若,都是赢国残留下来的人。”
低缓悦耳的声音缓缓飘散在夜色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宛若巨石投入湖中,一下掀起惊涛骇浪。
裴晏如浑身一震。
倒不是她对赢国有太多了解,只是赢国覆灭的太过惨无人道,上至皇室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是被屠杀殆尽。
听人说起过,那一夜,火光漫天,赢国皇都,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
昔日的繁华都城,一夕之间成了历史上血红的一笔。
见她怔愣,沈于渊抬手轻抚过她的鬓发,动作温柔,缓缓道,“比起我,上官兰若更恨,他家中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连他未出生的弟弟都未曾幸免,而那时候,屠杀他家的正是大兴帝。”
沈于渊语调平静,到了马车边,他先上了马车,随后握住裴晏如的手,将人拉上来。
裴晏如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一直以为她背负了很多,却没想过,原来,他所背负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那清乐....”
裴晏如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替人求情的话来,换了是她,要她嫁给敌人的儿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她这般模样,沈于渊唇角带出浅浅一个笑,将她拉入怀中,“她身为大兴的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繁华落尽的后果,上官杀不杀她,那是她的命数。”
如果上官不把她带走,现在那位公主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更别提在上官手下还有一丝生机。
裴晏如没再多言,车内的氛围一下寂静下来。
此刻,上官府。
上官兰若染着一身血腥回来,刻意去了关押清乐在的屋子。
清乐在被送到上官府就被扔到了屋子里,门外有人看守,她没办法逃走,一天下来,也没人给她送饭,她饿着饿着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清乐勉强撑开眼皮,入目是男子修长的身躯,看清男子的模样,往日里看到来人满目的欣喜化作惊恐,清乐往床里头缩了缩。
那一袭暖白锦袍上,血色宛若红梅,晕染开来。
“你,你别过来,我是公主,你不能那么放肆!”
她娇喝道。
闻言,上官兰若却是哂笑,“是,你是公主,不过你父皇已经死了,母后也死了,你想要谁给你撑腰?”
这话无疑是在清乐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女孩儿小脸刷的一下惨白,这两日来她都以为这一切就是个梦,她只是来上官哥哥家里住上那么两日,然后母后定然会十分生气的派人把她接回去,罚她禁足,训斥她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上官兰若眼底冰冷一片。
他不是不知道清乐与那一切都没有关系,但那又如何。
那时候他又是何其无辜!他的爹娘父兄又是何其无辜,为什么他们要死,为什么要让他眼睁睁看着爹娘父兄死在他面前!
胸腔内挤压了数年的恨一下子倾泻而出,上官兰若通红着脸,大步上前,径直将人按倒,掐着那雪白的脖子,嗓音冷的能溅出冰渣子,“你是不是觉得你无辜?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杀了我全家,连带我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都死在你父皇的剑下,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力道加重,清乐呼吸不上来,眼泪一个劲的掉,“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父皇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上官兰若意识恢复了些许,看着女孩儿满脸通红,猛地松了手,冷冷拂袖,再不发一言,大步离去。
“咳咳咳。”
清乐猛咳出声,劫后余生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本以为他这般走了,定然是不会想起来她一日未进食了,却不想,没过多久,就送来了一碗小米粥,粥熬的很稀很稀,里面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配料。
清乐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但眼下饿的不行,只能把粥一饮而尽。
一碗粥吃完是不饱腹的,但却没有什么东西送进来了,清乐饿着饿着,就又睡过去了。
书房中,灯火通明。
上官兰若敛眸看着手中的书,听着侍卫来回报,很冷的应了声,“以后的一个星期,都给她吃这个。”
“公子,现在宫内三殿下还在...”
侍卫没忍住提醒道。
往后是不是三殿下称帝还说不好,但同为皇室,清乐公主迟早是要回去的,那时候秋后算账的话....
侍卫的言外之意上官兰若自然听得懂,眼神更冷了几分,“她有没有命回去还说不定呢。”
闻言,侍卫默了下。
公子若真的想让人死,那干脆放任不管就好了,何必把人带回来还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公子嘴上不说,他们做属下的,可不能真的把那位公主当作阶下囚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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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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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看雪
月升月落,转眼五日过去,朝阳初升,琉璃瓦角在金辉中熠熠生辉。
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身着深蓝袄子下搭着百花褶裙的女子正立于石阶上,漂亮的眸似有流光,她发间别着蝴蝶兰簪,两颊边的鬓发被风一吹,在那张瓷白莹白的容颜上添上些许凌乱的美感,她唇角挂着淡笑。
身旁,裴锦月正挽着她的手臂,眼底露出丝丝思念来,这么久时间没回去,祖母定然极为想念她们的吧。
“好快啊,今儿都立冬了,这雪下的真好。”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立冬,说来,立冬可是要吃些好吃的。
“等父亲的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回去。”裴晏如摸了摸女子的发,目光落在面前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昨儿落了第一场雪,是在夜很深的时候。
她本困得厉害,却硬生生被某人叫起来去看了这场初雪。
说来,她从前未曾见过北方的雪,南方的京城也下雪,但很少,没过多久就融化了,不似北方的雪,洋洋洒洒的,像是棉花糖似的,摸在手里,软绵绵的。
而地面上堆积起来的雪,若是起得早,那时一脚踩进去,可谓是留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脚印子。
“对了,你在边境可有遇上什么事?”想起什么,裴晏如轻声询问。
往日里她这妹妹每过十日便会寄来一封信,话家常也罢,说些边境趣事也好,大抵都是有的,只是想想,近段日子以来,倒是没收到过了。
她只当是云回归了家,便忘了,前两日听云回说,是从边境直接赶过来的?
闻言,裴锦月抿了抿唇,一想起那件事,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不好的事就没有必要和阿姐说啦。
裴锦月笑了下,“没呢,我可是帅司,哪儿能碰上什么事呢,说来能和阿姐两人来看这初雪感觉真不错。”
闻言,裴晏如微敛眸,却是没再说什么。
赏了会儿朝阳,便有人来寻了。
是明惜。
明惜绕过拐角,便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自家姑娘,秀气的小眉头皱了皱,想起太傅大人的吩咐,忙迎上去,将暖手炉递到裴晏如手里,“姑娘,外头冷着呢,里头烧了地龙,暖和着呢。”
“还有二姑娘也是,这般冷的天应当在屋子里头保暖才是。”
明惜一板一眼的说道。
见状,裴锦月同裴晏如对视一眼,随即还是裴锦月笑出了声,“你这小丫头,过了年便及笄了吧?”
突然岔开话题,明惜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试图挽回来话题,“是呢,姑娘们,快回屋子里去吧。”
这若是姑娘身子挨了冻,着了风寒,明惜都能想象到太傅大人嗖嗖冷的眼神。
于是乎,她劝的卖力,但裴锦月却不是个安分的性子,闻言只笑道,“明明是个还没及笄的毛丫头,这说话啊,我还当是哪个小老太婆呢。”
“欸!”明惜瘪嘴,看向裴晏如,“姑娘您看二姑娘,又嘲笑奴婢。”
她可太难了啊。
太傅大人可是吩咐了,平日里要给姑娘注意好保暖,还特意写了一长串的注意事项给她呢,哦豁,饶是她识字,也叫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迷了眼,她可是足足看了好几日,还不能一一记下来呢。
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跟阿姐告状,裴锦月嘿了声,作势要去打,“你这丫头倒是胆大,想来都是阿姐惯的,今儿非得揍你一顿。”
“才没有呢!”明惜狡辩,却是叫裴锦月这玩笑开的脚下生风,一转眼溜了个没影。
待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后,裴锦月才朝着裴晏如摊了摊手,眼底划过狡黠,“诺,阿姐可得感谢我,我可是帮你把明惜那小丫头赶回去了。”
裴晏如:我谢谢你。
她扯了扯唇,知晓云回就是这么个性子,在熟人面前不着调的很,她起身往回走,“回去了,对了,忘了和你说,这雪,昨日便开始下了。”
“阿?那昨晚阿姐你怎的不同我说?”裴锦月一呆,回过神来便是追上裴晏如的身影,嗔怪道。
“阿姐是不是同他一起看去了,哼哼,重色轻妹。”
听着耳边的哼哼声,裴晏如唇角的弧度加深,“雪有什么好看的,早看晚看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平日里阿姐心细如发,这会子怎的这般迟钝了,阿姐可听过那个传言没有,说是一起看初雪的一对爱人能相守到老哦!”裴锦月转过头,从一开始疑惑不解到后面的染上憧憬,一本正经道。
相守到老吗?
裴晏如心间微颤了下,所以他是听过这个传言,哪怕她拒绝了,也非要拉起她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