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分明就已经被山贼砍去了子孙根,连个男人都不是,更不要说生儿育女,却来骗我家林晚去给他当活寡妇,美得他!”
“我们当时就拒绝了婚事。当然,陈国公府是京城权贵,我们小老百姓招惹不起,所以我们也没有明说,但我们以为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总该懂吧?”
“呵呵呵!”
“他们见我们坚决不肯许婚,就勾搭上林尚书,让林尚书去林家村认女!”
“我们当然不肯的!林晚也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的养大的,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是我们老林家的一家之主,是我们林家村的定海神针,无论是我们老林家还是我们林家村都离不开她,我们就说既然错了那就错了,不用再换回来了,我们舍不得我们养的孩子,他们也舍不得他们养的孩子,就不需要勉强。可尚书大人多威风哪,仗着自己是大官,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不但要把林晚抢回去,就连我们老林家的亲生女儿也要抢走!”
“这还是礼部的尚书大人哪?!”
“圣人就是教他仗势欺人,抢别人家的孩子吗?”
“是不是我们老百姓没钱没权没势,我们就得乖乖的任由你们这些当官的鱼肉,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不住?!”
“你休要胡说!”
林尚书被扶起来,就听得林老爷子一通控诉,心知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林老爷子噼啪啪啦的一通说,他竟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打断,脸上又青又红,又惊又恐。
他感觉事情要失态了:“林岚不是已经送回去了吗?”
“哈哈哈哈!是啊,送回来了!”林老爷子嘲笑:“前一天还搂着说心肝宝贝不能放弃,第二天就答应了将孩子推还给我们,急匆匆的带着林晚离开,我们心如刀割啊,但我们想着,你们能把这么疼爱的孩子还给我们,说明你们是真的很看重林晚的,应该会好好对待他们吧?可我还是不放心哪,于是我就悄悄的来了京城,没想到一来到京城竟然听到了什么?你要把林晚嫁给秦玉宸那不是男人的东西!”
“刚刚林晚明明都已经说了,那陈国公府是骗婚,那秦玉宸不是男人,可你作为亲生父亲,你做了什么?你非但没有为林晚主持公道,你还训斥她,你还往她身上泼脏水,扣大不孝的帽子,就为了讨好陈国公府!”
“林博彦,你不是人!”
“你枉读圣贤书,却不知礼义廉耻,一心只想着攀附权贵,卖女求荣,你就是一个畜生!”
“大人!”林老爷子重重的磕头:“草民要告林博彦道德败坏,攀附权贵,卖女求荣,请求大人判林晚与陈国公府秦玉宸婚约无效,请求大人重判我们两家换女案,将林晚判回我们老林家,莫要将她继续留在这豺狼之侧,再遭毒手!”
林晚也跟着:“请求大人判林晚与陈国公府秦玉宸婚约无效,追究陈国公府骗婚之罪!请求大人,允准林晚,重回林家村林氏一族!”
重回林家村林氏一族?
亲生女儿宁可回去做农家女也不要做他尚书府的嫡长女,林尚书都能想象得到,消息传扬出去之后,他们尚书府就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那种!
林尚书眼前一阵阵发黑,又气又怒。
更恨啊!
事到如今,林尚书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一切,全都是林晚的算计!
她早就知道了秦玉宸有问题,也知道他们有意跟陈国公府联姻,却从来都没有提醒他们,等着他们将婚事定下来就发难,为的就是将他这个亲生父亲一脚踩死啊!
这是亲生女儿吗?
不,这是仇人!
林尚书恨不得重回到十五年前,直接将她掐死!
不,若是能重回到十五年前,他绝对不碰夫人,让林晚连在夫人肚子里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个祸害!
“林晚,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算计吗?”林尚书捂着心口倒退,用痛心又失望的眼神看着林晚:“从在林家村的时候,你就一直不愿意跟我们回来,回来之后又屡屡气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我们好好相处,甚至就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没想过要跟我们商量再做决定,你,就这么讨厌我们?这么恨我们吗?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开玩笑啊!”
“我呸你!”林老爷子啐了他一口:“你才是脸上那些算计藏都藏不住了好吗?还算计你?还不跟你们好好相处?你自己有个当爹的样子吗?当初在林家村的时候我们就怀疑过你们是被陈国公府收买,故意跑来认亲,好卖女求荣的,你自己说不是,可是当天晚上你们跟陈国公府的梁妈妈见了一面之后,第二天就立马改口愿意交换孩子,你叫孩子怎么相信你?把真相告诉你,然后让你把人锁在家里,灌上药,等着婚事定下来,出嫁的日子就把人塞到花轿送过去完事,孩子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用管?”
林尚书黑脸:“你休要胡说,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早知道真相,我一定不会定下这门亲事!”
林老爷子瞪他:“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往林晚身上泼脏水?你为什么不给她主持公道?”
林尚书噎住,万分后悔自己刚刚站错了队:“我不是不给她主持公道,我只是希望回去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处理这件事!这种事情传扬开来,受到伤害最大的从来都是女子,我也是为了林晚的名声着想,才想要私下处理,绝不是包庇纵容陈国公府!”
林老爷子冷笑:“是我这泥腿子脑子不行吗?还是你们读书人都这样,为女儿的名声着想,还要先给女儿泼一桶脏水?”
“我绝无此意!”林尚书气死了,也不知道这泥腿子怎么这么精明,说话一套套的,总能打到的七寸。
“可你这么做了!”林老爷子丝毫不让!
顺天府尹头疼:“这里是公堂,不得喧哗!”
林老爷子顿时乖巧得像只猫:“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顺天府尹看向林晚,林晚道:“刚才林尚书对我提出了几个疑问,为免大家伙误会,我在此解释一二,还请大人宽容。”
顺天府尹点头。
林晚看向林尚书道:“第一,我当初的确不想回尚书府我不否认,原因也很简单,我是在林家村林家长大的,爷奶爹娘待我挺好,还将家主之位务托付给我,我身负重担,是以不想离开,我怕我一离开,家中无人支撑,爷奶爹娘要吃苦。其次是我从见到您和林夫人第一面,便不曾感觉到您们对我的真心期待以及喜爱,特别是林夫人搂着林岚哭泣不舍的时候,我更加明白,在您们心中,林岚才是你们的女儿,而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既是如此,着实是不必勉强,各安各位便可,是以我也着实不能够明白您为何非要让我回来,但既然你们非要我回来,那我就回来吧,你们总归是我的亲爹娘,我也希望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
“但是很明显,您和林夫人因为林岚回归林家村的事迁怒于我,动辄得咎,很抱歉我不是个包子,我爷奶爹娘待我如珠如宝,养了我一身硬脾气,我确实不能接受作为亲生父母的你们,在失而复得之后如此苛待我,我自问从未强求过你们,是你们在强求我,强求我之后又苛待我,我很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很想问林尚书到底是为什么?”
“我估摸着林尚书是不可能给我一个真心实意的答案,我也不强求,我只能说,好好相处,是双方面的,而不是单方面的,原谅我不能跪在你们面前乞求你们的怜爱,因为我爷奶爹娘从来都只教我要自尊自爱,永远都不要做一个乞丐!”
“没错,我们不是乞丐!”林老爷子附和。
这话说得太好了。
虽然不是他说的,但也让他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影都高大起来。
“第二,林尚书指责我没有事先将实情告知,直到定亲之后才发作,是我在算计他们。这话我不认!”林晚望着林尚书:“在临县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知道我们拒绝过陈国公府的婚事,回到尚书府后,我也再三提醒过林夫人,我不喜欢秦玉宸,我不想结这门亲事,你们但凡听得进一句话,都不会有今日这场面!”
“对了,您一定还责备我回了尚书府之后还整天不呆家里吧?那我今天也告知您,我出门乃是应太子之约,商谈农事,并非刻意为了躲避你们!”
林尚书只觉得林晚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往他脸上打,打得他脸都肿了!
“……都是误会!”林尚书勉强镇定。
林晚淡声说:“事已至此,何来误会?”
林晚对顺天府尹说道:“大人,民女不撤诉!请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顺天府尹已知事情不能善了,同情的看了林尚书一眼,点头,“来人,去请陈国公以及秦世子!”
很快便有衙差将陈国公和秦玉宸传唤过来,陈国公父子都黑着脸,来到公堂之后,陈国公便十分不满的瞪着林晚:“就是你这小丫头砸了我陈国公府的门,状告我儿骗婚?”
“是我!”林晚昂然对上,丝毫不惧:“骗婚骗到救命恩人头上,陈国公府该砸!”
陈国公冷笑:“你说我们骗婚,你有什么证据?”
林晚目光往秦玉宸身上一扫,秦玉宸顿感身下凉飕飕的,下意识的夹紧了屁股,林晚意味深长的说:“一查便知!”
陈国公冷笑:“玉宸乃是我陈国公府的世子,岂是你说查便能查的?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胡搅蛮缠,我陈国公府的脸面何在?”
林晚挑眉:“不敢?!”
陈国公冷笑:“我不会答应让我陈国公府的世子做如此屈辱的检查,你若是想要证明,就拿出证据来!”
林晚转头看向秦玉宸:“如果你现在认罪,起码还算有一份担当!”
秦玉宸沉脸:“无稽之谈,本世子无罪可认!”
林晚点头:“好!”
林晚转头对顺天府尹道:“大人,民女有人证!”
“传!”
很快便有四个人证上堂。
顺天府尹以及陈国公父子看到这情景,瞳孔不由得一缩!
四名人证怎么会这么凑巧出现在京城,需要的时候就上堂作证?
分明是早有预谋。
秦玉宸更是偷偷捏紧了拳头。
他认出来其中一名人证正是当初他在县衙养伤时候的大夫。
这个人他明明已经让人处理掉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秦玉宸目光落在林晚身上,不用多说了,肯定是这女人捣的鬼!
该死的。
秦玉宸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她?
林尚书心里冷笑,这孽女就是故意的。
今日他栽了大跟头,他也乐意看陈国公府也栽个大跟头,总不能倒霉的事情全都是他不是?
顺天府尹问话:“堂下何人?”
四名人证一一报上名来,林甲林乙林丙都是林家村村民,廖某则是临县县城的大夫。
林甲林乙是当初山贼围村之后,林桥安排去将秦玉宸抬到祠堂的村民,林丙则是林家村的大夫,当时秦玉宸伤势严重,都是林甲林乙帮着林丙处理的,所以三人都知道秦玉宸身上详细的伤情,三人都很确定的说,当时山贼的最后一刀正巧将秦玉宸的子孙根给砍断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的真实性,林丙最后呈上了一份伤情报告,将当时秦玉宸身上受伤的地方一一描述出来,并且还附了一份简单的伤势图。
还将秦玉宸一些隐秘记号说清楚。
廖大夫也呈上了自己当时的脉案。
廖大夫准备齐全,不仅递上了完整的脉案,连当初害他的奸人也一并带到,顺天府尹看了廖大夫的脉案,与林丙所言相差无几。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两人事先串通好的,但秦玉宸回京后也有名医诊治,也同样有脉案,只要一对比就知道真假。
顺天府尹将廖大夫的脉案给陈国公看:“国公爷您看看,这脉案与秦世子的脉案可一致?”
秦玉宸到底是嫡长子,陈国公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子,在儿子重伤回来之后也还是过问过的,因此对秦玉宸当时的伤势也有所了解,看过之后他很快就发现,除了子孙根那一段,其余伤势俱都是一致的。
陈国公看完整个脉案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转头就将脉案摔在秦玉宸身上,怒道:“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玉宸感觉到脉案砸的自己脸上生疼,可再怎么疼,也比不上此时心里的疼,比不上此时此刻满心满肺的屈辱!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刚知道自己成为残废的那一天,那种天地崩塌的感觉,跟现在一模一样!
不,现在比那一刻更难堪!
那时候他只需要面对大夫一个人,而现在,他需要面对的是整个京城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了根,他不再是完整的男人!
所有人都会鄙夷他,嘲讽他,践踏他!
包括他的父亲!
他的庶弟!
他所有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