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把我要丢在红鱼村啊!你那地儿我住得不习惯啊,再说我衣服也没有带,洗澡也不方便啊……”张华道。
两人从细水乡回来的路上,张华对唐俊的安排表示抗议,张华住在黄土坪乡zf的宿舍,但是唐俊让他在红鱼村下车,让他今晚就住在红鱼村,他颇为不满。
唐俊嘿嘿笑道:“我实话跟你讲,我这个安排是有道理的!因为有人不愿意和你同车,而我今晚又要去县城,我这么说吧,咱们这个戏台已经搭起来了,就凭你我两人是驾驭不了这台戏的,这一次我和文斌主任进城是去找丁主席,希望丁主席能够在政协领导的层面上帮我们出面再斡旋一下……”
张华道:“政协有什么用?现在云马茶叶狂得狠,恐怕只有陈书记和郑县长的话他们才能听……”
唐俊道:“他们听不听不重要,我们的工作是否做到位了很重要,县政协的主席亲自出面斡旋,他们还是不给我们黄土坪的活路,回头他们再要反咬我们,只怕到时候就被动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是没有陈书记和郑县长的路子,倘若我有这两条路子,现在我都不找了!我们红鱼村几千亩茶叶,数百上千茶农,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求着人家收茶吧?
如果一直都要靠卑躬屈膝的求人家,那茶叶这个产业也就不用干了,是不是?”
张华一听唐俊这几句话,他感到无比的振奋,有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都郁闷,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傻子。
他就搞不明白,他明明干的是一件好事,是一件有价值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就因为张华触及到的利益群体,对方的势力很大他就成了傻子,如果党员干部干事情都是这种评判标准,那还有哪个干部敢挑战权威,还有谁敢啃改革过程中的硬骨头?
“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在红鱼村住一晚,现在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妮玛只要能把这件事干成,我张华这个副乡长不干了也无所谓!”张华道,他说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太多可恨的人了,茶叶办的一把手陈锋,身处在了茶叶办主任的位子上,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而助纣为虐,帮着云马茶叶坑人,这样的茶叶办有什么作用?至少对推动改革上面是没有作用的!
“唐俊,有一点你要把关啊,那就是今天你我去湘北的事情绝对不能够跟任何人透露,文斌也不行!文斌这个人下来蹲点是假,想着以退为进求官是真,哼,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张华道。
唐俊瞟了一眼张华,心想这小子现在真的是被逼急了的狗,平常不说的话现在都敢说了,文斌下来蹲点是有进步的意思,但是也总不能说人家下乡扶贫是干错了吧?
虽然说文斌办事没有张华那么直接,但是文斌毕竟是在下面干过主要领导的,工作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尤其是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一步了之后,文斌无论是去同云山乡那边奔走,还是这一次答应和唐俊一起去找丁德华,他都表现出了相当高的责任心。
到了红鱼村,文斌已经等得急了,见到唐俊过来叫他,他道:“怎么搞的?都搞到这个时候了才说要下去?”
唐俊苦笑,道:“文主任,基层干部就是这么苦逼啊!现在我们进城找丁主席的确重要,可是烟草基地也重要,我们马上点校要搬迁,还有我们的饮水工程要竣工,我们四组的公路也要贯通,这些事情哪一件不关键?
可以说每一件事情都关乎一方百姓的生活,这些事情都要去做啊!贫穷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如何帮老百姓找到路子,如何帮老百姓改善条件,这都是课题……”
文斌微微皱眉,他也在基层干过,工作经验也挺丰富,但是现在的基层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国家没有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那个时候大家都穷。
文斌干基层的时候,想的是怎么帮老百姓搞饱肚子,还有,怎么把农业税的任务目标完成。那个年代都穷啊,国家也穷,老百姓种地还需要给国家交税。
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国家还要搞计划生育,控制人口增长,基层干部主要就忙活这些工作。
现在国家富裕了,农业税早就免除了,不仅免除了农业税,而且国家针对农村的补贴投入一年高过一年,照说现在的基层干部好当了吧?
说句实在话,文斌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他去机关已经干了十多年了,每每遇到基层干部抱怨工作难做,他都会老气横秋的教训一番:
“现在的工作还难做?当初我们……怎么怎么的……还要收农业税啊,还要收各种上交款啊,老百姓贫穷愚昧,生育观念跟不上啊等等……”
他每一次说这些话,都觉得很有优越感,而下面抱怨的基层干部也基本沉默应对,遇到情商高的还能对他进行一番吹捧,所以文斌一直就沉浸在过去干基层工作的那种优越感中。
在那种心态之下,他主动申请下乡,心中想的是现在都是国家给老百姓钱,基层干部就是给老百姓搞好服务,送好国家的补贴,落实好国家的政策,这种活儿还不是躺着就能干好吗?
结果……现在他碰得满鼻子灰才幡然醒悟,时代已经进步了,过去的套路和方法已经落伍了,关键是社会主义建设到了新的阶段之后,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已经发生变化了。
现在还能按照以前的那种要求办事?现在安全大于天,耕地有红线,老百姓的各种权利都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家家户户要通公路,教育,医疗,电力,通讯,住房等等这些都需要有保障。
这些所有的事情,每一件都不容易,文斌在红鱼村待了一段时间,亲自走访看了一些情况,这一次茶叶产业的事情更是他亲自抓,结果现在是一地鸡毛。
两人连夜赶到县城,凌晨三点才休息睡觉,第二天清早两人又起床一起去政协找丁主席。说句实在话,作为政协的办公室主任现在文斌回来感觉脸上挂不住。
他出去是想着要干出成绩来的,这一次回来同志们肯定都会询问他工作的情况,他该怎么回答?
还好,今天来得早,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他和唐俊两人直奔丁德华办公室,丁德华又在忙,两人不好打搅,只好先在会客室坐着喝茶等待。
等到十一点的样子,丁德华才过来,进门就道:
“你们两个人一起来找我,我掐指一算就是遇到麻烦了!什么大的麻烦,需要你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文斌神色尴尬得很,心想自己真的给主席丢脸了,唐俊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整个人非常的从容,道:“哎呀,那我们失算了呀!这要不我先撤,让文主任跟您汇报?”
文斌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这事儿他怎么汇报啊?他如果汇报的话,真的……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
丁德华何许人也,还能听不出唐俊这番话中的揶揄?当即他道:
“你小子少打马虎眼,说吧什么事情需要政协帮忙,需要我个人帮忙?”
唐俊喝了一口茶,也不跟丁德华客气,便把乡里和村里的这件事向丁德华原原本本的做了汇报,丁德华听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眉头直皱。
他道:“张华这小子,他这是将谁的军吗?有他这样干事情的?嘿……”
文斌一听丁德华批评张华,他就有了共鸣,当即就噼噼啪啪的诉苦,说自己干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干部,也就碰到了张华这么一个不讲大局观,不讲工作方法的干部,而且还不听规劝,没有上下级观念。
唐俊简直想哭,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打断了文斌的吐槽,道:
“丁主席,这个事儿我是这么看啊!不管张华乡长办的事情是不是完全妥当,云马茶叶以及他旗下的联盟茶厂凡云茶厂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他们这是霸凌啊,你说现在这个时候了,马上就是机剪了,凡云茶厂这个时候说产能不足了,要把合同给废掉。
而且在我们和他们沟通的时候,他们明确表达了对我们村买两台烘干机的不满!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一个厂的机器,为什么在湘南买要贵几千块钱?
贵也就算了,而且还要搞关系,还需要排队才能买到,这都是2010年代了呀,还在搞这种机制体制,这是不是霸凌?
所以从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占理由的,为了这件事文主任亲自去凡云茶厂和孔凡云谈这件事,结果一毛不拔,孔凡云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
在他的眼中,文主任显然是不够分量,我们跟他讲道理,他却要耍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