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去了。”宋弈牵了幼清的手在炕上坐了下来,幼清有些恍惚的道,“我没有想到会这样,若不然,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她留在府里!”她当时是懒得理郭秀,见她怒气冲冲的走了,也没有拦她,若是她再强硬一点,既知道她是私逃出府,就该将人留住送回郭府去的。
“和你没关系,你别胡思乱想。”宋弈理解幼清的心情,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道,“这件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太过突然,你又非神仙神机妙算,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幼清叹了口气,从宋弈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道:“我们去郭家吧,郭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难受的住。”
“我去就好了。”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不忍心让她过去,幼清凝眉道,“你不用担心我,若是她们真的误会我,我也该去将话说清楚
武道进化系统。”
宋弈点点头,道:“我去换件衣服,你让人安排马车,我们一起过去。”他说着起身出了暖阁,幼清也掀了帘子跟着出来,方明晖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望着幼清道,“妮儿,你可是要去郭家?”
“爹爹。”幼清迎了过去,回道,“是!郭小姐死的莫名其妙,我和夫君过去看看。”
方明晖点点头,道:“是该过去看一眼。”又道,“你过去,若是郭家有人说话难听,你别他们争起来,清者自清,你不必急于一时,等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会真相大白。”
幼清应是,方明晖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爹爹瞧着,这件事不简单,你们仔细查清楚。还有,再派人去将十一殿下仔细保护着,免得他出什么意外。”他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方明晖话落,宋弈已经从卧室出来,几个人说了几句话,方明晖送两个人出门,走了几步在小径上遇到了汪氏,汪氏面露担忧的样子,问道:“可是要去郭家?”
幼清没有说话,宋弈点了点头,汪氏就道:“那你们快去吧,家里有我们呢,不必担心!”一副长辈的样子。
“有劳。”宋弈抱了抱拳,和幼清对视一眼,与方明晖一起去了外院,在垂花门上了马车,方明晖目送幼清出了门,才转道往回走,汪氏依旧站在小径上,方明晖绕不过去便朝汪氏抱了抱拳,汪氏颔首道,“这几日不太平,你早些歇着吧,也别出去了。”
“是!您也早些休息。”方明晖应了一声,大步而去。
汪氏看着方明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离开。
幼清和宋弈对面而坐,她低声道:“爹爹说让你多派些人去保护十一殿下,我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你不能放松警惕。”
“我出西苑时已经安排妥当了。”宋弈说完,幼清就放了心,又道,“你说大皇子和郑六爷今天为什么突然有那样的举动?”这样的行为太令人费解了,他们为什么突然要试探别人呢……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里幼清心里一怔,紧张的看着宋弈,问道:“是不是他们知道了十一殿下和母亲的事情了?”
“有这个可能。”宋弈语气平静的道,“但是,若事情真是这样,只有可能是有人暗中指引!”
幼清赞同,这就像衙门查案子一样,是先找线索搜集证据再去设定怀疑对象,而非天马行空的去想怀疑对象,而后再找线索,郑家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再去关注倪贵妃,更没有迹象表明他们知道方明晖和倪贵妃当年的关系,可见他们根本没有去查过……那为什么现在又有可能知道了呢。
自然是赵承修的原因,但是,如何查从什么方向去查,并非凭空假想。他们为什么找到了这个方向,肯定了这条线索?
一定是有人指引或者暗示过。
会是谁?
幼清立刻就想到了方明晖所说的,当年在院子里企图将她抢走的那个人!
那是什么人,至今他们都不知道,所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们也不清楚!
“当务之急,要确认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
重生在美国。”幼清看着宋弈,“然后我们再想对策。”若是郑辕知道了,他们就要立刻想出对策来,若是郑辕不知道,事情就必要压着暗中去进行,尽快找到那个隐藏的一直未显山露水的幕后之人。
还有郭秀的事情,如果郑辕他们知道了赵承修是受南直隶文官集团暗中支持保护的,那么,他们就肯定不会束手待毙,郭秀的死就非常有可能是他们为了离间南直隶文官的一个手段。
同样,他们查这件事也能确定方向性和目的性。
“还有祖母的事情。”幼清抿唇,沉声道,“她昨晚曾去过十王府!”
大皇子妃不是来事的人,就如上次去十王府的事情一样,来来回回说话应酬的人多是郑夫人和两个儿媳,大皇子妃一直疏冷的坐着,没有主动去和谁交谈,也不曾显得热络而拉拢过谁。
所以,她突然请汪氏去,这让她很意外也很吃惊。
“先别着急。”宋弈安抚的揽着她,道,“雁过留声,总有线索可以查的!”他心里大略已经有了眉目!
夫妻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郭府门口,侧门紧紧关着,里头一片死寂,江淮敲了门,过了一刻门从里头打开,守门的婆子瞧见是宋府的马车,便开了门将门槛卸下来,婆子赶车进了府里,一直到垂花门。
屋檐下,灯笼的光线忽明忽暗摇曳在风中,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单调空洞的乌鸦叫声,盘旋在郭府上空,显得苍凉而悲伤,幼清回头去看宋弈,宋弈望着她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并没有人来迎他们,宋弈和幼清由婆子领着路,进了内院,越往里面去便显得越加的沉闷,静谧的让人忍不住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在花厅的前面多了个棚子,棚子里点着许多的灯,能看到里头着好些人影,引路的婆子低声道:“我们小姐就……就停在里头。”婆子说着也哽咽起来,余光看了眼幼清,倒不是憎恨,只是有些埋怨!
幼清只当没有看见,她来时就想到了这些。她随着宋弈走近,郭老夫人身边的妈妈看到了他们,迎了过来:“宋大人,宋太太,没想到你们这么晚还过来,老夫人和老爷还有夫人都在棚子里。奴婢去回一声,宋大人和宋太太先去花厅略坐一刻。”
宋弈和幼清应了,便去了花厅,有丫头脚步无声的上了茶,在花厅里又多加了几盏灯,顿时阴阴暗暗的花厅显得明亮了几分,过了一刻郭老夫人由郭大奶奶扶着进来,幼清和宋弈相继起身行礼。
郭老夫人换了件石灰色素面比甲,和白日里没有多少的分别,面容平静,步态沉稳,可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却满是哀伤和悲痛,她朝宋弈和幼清摆了摆手,道:“都别客气了,坐吧!”
宋弈和幼清坐了下来,幼清道:“老夫人节哀顺变,千万保重身体。”
“我还倒不了。”郭老夫人朝幼清点点头,露出坚毅的之色来,“不找到凶手,我断不会倒下去的。”
郭老夫人的话令宋弈和幼清微微一怔,宋弈凝眉问道:“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郭老夫人面色冷厉,她的孙女儿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却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她还那么年轻,许多事都不曾来得及经历,对她下手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宋弈和幼清都沉默了下来,郭夫人和郭衍走了进来,宋弈和幼清起身,郭衍和宋弈道:“我有话和你说,你随我来
守望黎明号!”宋弈朝幼清看了眼,随着郭衍出了花厅,在花厅门口,郭衍问道:“今晚郑孜勤和大皇子出城的事,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两人在城外转悠了一圈便回来了。我推断是打算以此行为来试探我们。”宋弈负手,面无表情的道,“但到底如何,还有待查证。”
郭衍点了点头,递了一条紫红色女子用的丝绦,宋弈看了眼郭衍接过来端详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他不由朝站在一边的江淮看去,江淮看了几眼就道:“这是戴望舒的,属下见过!”
宋弈凝眉,郭衍就道:“有个渔民说,在当时见过一个用这样丝绦的婢女游荡在附近,因为冬天何冷那边去的人已经不多,所以他没有多在意,可过了一刻那婢女不见了,但在河岸下看到了这条丝绦。”他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在发现丝绦的地方,还有秀姐儿的鞋子!”
“戴望舒是幼清的婢女。”宋弈解释道,“郭小姐离开后幼清怕她出事,就让戴望舒跟着,直到现在戴望舒也不见踪影。”
郭衍眉头拧的死死的,拍了片宋弈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个人进了花厅里,幼清正在安慰郭夫人,郭夫人憔悴的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虽没有哭声,但眼泪却没有断过。
幼清心头也酸楚的很,她和郭大奶奶道:“劳您陪我去上柱香。”虽然知道郭秀不会高兴她去,可幼清还是去了。
郭秀已经小敛,因为不是未嫁女,丧事不易过于隆重和铺张,所以郭家才在正院搭了个棚子,郭家三位公子避了出去,幼清进了门,一眼就看到躺在薄棺中,穿着件桃红色撒花褙子,梳着垂柳髻,面容被涂的粉白的郭秀,静静的躺在里面,因为落水的时间并不久,她的脸只略有些浮肿,和她平日并无多大的差别,满头珠钗青黛描眉竟还有几分生气的样子。
可是那双眼睛,却紧紧闭着,显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么突然,让人淬不及防!
幼清收回目光,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香拜过插在香炉里,她又走到侧面,看见她的手上还紧紧抓着那只没有头的木人……她早上过去时,手里也是抓着这个木人的……幼清忽然鼻头一酸,撇过脸不忍再看。
“她被带回来时,手里就抓着这个东西。”郭大奶奶叹气道,“怎么都拿不下来,祖母说就随她去了,让她带走。”
幼清点点头,快步出了棚子。
她和郭大奶奶一起重新回了花厅里,江泰正在里面和大家说话,就听他道:“……车停在崇文门外的一个胡同里,但是赶车的人不见了。”
所有的线索,看似都断了!
婢女不见了,戴望舒下落不明,现在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找不到了。
幼清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越是这样,越是说明郭秀的死另有文章。
“除了岸边的渔民,也不曾有人见过她们吗。”郭老夫人沉声说着,江泰摇头道,“沿路都打听过,并没有人见过郭小姐!”她当时坐在马车里直接出城的,见到的人确实不多。
郭夫人原是满怀希望,如今听江泰把话说完,她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满面的绝望,郭衍背着手来回的走动着,低声道:“也就是说,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就是岸边的那条丝绦?”他说着停下里,看向宋弈
调教贞观。
似乎除了幼清派去跟着郭秀的戴望舒,没有别人了!
幼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觉得这条看似是线索的丝绦,也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而目的就是让郭家的人怀疑她,她想到就朝郭老夫人看去,郭老夫人皱着眉头,端了茶盅,忽然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郭夫人一愣,忙过去扶着郭老夫人不说话,郭大人也是一怔,继而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剩下宋弈和幼清对视一眼,无奈的站了起来,郭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就走过来,道:“宋太太,宋夫人,还请您们回去吧。”看似客气,实则已经在赶人了。
宋弈脸色一变,冷声道:“不可理喻,我们走!”便拉着幼清大步出了花厅,一行人怒气冲冲的到了垂花门,上了马车出了侧门,随即就有婆子丢了个扫把出来啪的一声,很不客气的关了门!
宋弈和幼清的脸色都很难看,两人沉默的坐在马车上,一路回了宋府,在巷子口下了马车,婆子开了门惊了惊,道:“老爷,太太,你们这是……”他们没有将车驾进来,而是从门口走进来的。
幼清和宋弈都没有搭理婆子,夫妻两人黑着个脸大步走着,婆子就朝采芩看去,低声道:“采芩姑娘,老爷和夫人这是……”
“别乱打听。”采芩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好瘦你的门。”便跟着幼清径直过了垂花门入了内院,而宋弈则是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
幼清回房洗漱,很快就熄了灯歇下,宋弈很晚才回来,幼清迎他进来,小声问道:“怎么样?丢东西了吗?”
“嗯。”宋弈点点头,道,“昨天准备的两份卷轴都不在了。”
宋弈的书房里放着的不单是朝堂的文案,原本还有望月楼和漕帮来的密函,包括在陕西未归的方徊来的信件!
幼清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郭秀的死,宋弈书房丢掉的东西,太过诡异了。
第二日一早,郭秀去世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一时间都在议论郭秀的死因,好好的姑娘家不会寻死的,即便是寻死也不可能舍近求远跑到通惠河里去淹死自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人所害。
可到底是谁害的人,却没有人知道,但私下里却有人在讨论,说是郭秀昨天曾去宋府和幼清大吵过一架,最后怒气冲冲的出来,随后就死在了通惠河。
而在郭秀死去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条丝绦,那东西就是幼清身边一个会武功的丫头所有。
这些线索似乎很明白,幼清的嫌疑最大。
一时间看笑话的人就多了起来,宋府和郭府原来关系多好,就好像一家人似的,如今忽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关系肯定是不会像从前那样了,要不然,昨天晚上宋大人和宋太太就不会被郭府的人赶了出来,到现在扫她们出来的那条扫帚还倒在郭府的侧门外。
方氏和薛思琴以及赵芫,薛思琪都赶了过来,方氏怕幼清受委屈,低声道:“郭老夫人约莫是心里难受,一时转不过弯了,等事情真相大白,想必她就能明白你是无辜的,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只是可惜了郭秀而已
穿入中世纪。”幼清叹了口气,薛思琪就道,“有什么可惜的,她到底怎么死的还没搞清楚呢,说不定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要收她嫩。”又道,“我可听说她连死手里还攥着宋大人送她的那个什么破木头呢,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惜,死了最好,要不然,保不齐哪天她就爬墙爬床了。”上一次到幼清家里来玩不就是这样,她们都在房里说话,就郭秀一个人跑后院去找宋弈去了,她就是司马昭之心,死了也活该。
“琪儿。”方氏无奈的道,“人死为大,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薛思琪无所谓的道:“我也没有胡说。再说,我这不是怕幼清心里内疚吗,怪自己当时没有留住她。”
“现在说这些没用。”薛思琴冷声道,“我看最重要的是知道昨天她从这里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现在连什么人杀的她都不知道,说别的还有什么用。”又看着幼清道,“城外外那么多人,真的没有人看见吗?”
幼清摇摇头,还真是没有人看见。
薛思琴就觉得这件事太古怪了,赵芫道:“要把郭家的怀疑消除掉,要真因为郭秀的死和郭家闹的不愉快,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她昨天晚上听薛霭说的。
“夫君说他派人去查了。”幼清让采芩给几个人上茶,方氏想起汪氏和方家的人来,“怎么样,没有再闹腾吧?”
幼清点点头,大概说了一遍,道:“今天早上祖母出门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二妹被夫君关着的。”幼清先到汪氏今天出门的样子,薛思琴奇怪的道,“外祖母出门了,她在京城又不认识人,怎么进进出出这么频繁。”
“现在估摸着是认识一些人了。”幼清淡淡道,“她想走动就让她走动好了,只要不惹出别的事情来就成。”
众人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议。
郭秀的灵位在府里停了三天就送去了法华寺,在法华寺停七天,便会下葬,因她是未嫁的女子,所以不能入祖坟,便在郊外的义庄下寻了个空地下葬,郭夫人的意思给她办个冥婚,但郭大人和郭老夫人皆不同意,这件事便也就作罢了。
郭秀的灵位出城,幼清和宋弈都没有再出现,不但幼清没有去,如今一来,外面的人就更加肯定两府决裂了,也更加确定郭府的人是真的怀疑郭秀的死和幼清有关。
郭秀的灵位到法华寺的第二天,郭衍上了一本奏疏,以崇文门税收“乱象横生,中饱私囊”为题,弹劾当初提议东厂收税以及立议章法的张茂省和宋弈……这就是像是一个导火索,立刻就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郭衍和宋弈决裂,再显目不过。
当日下午,宋弈便递了辞呈,圣上留中,在郭衍和宋弈之间做了调节,这件事表面看似已经过去,但第二日,宋府和杨首辅联姻的事情就传了出来,宋弈的姨妹要和杨懋定亲……
杨维思和单超政见不合,单超曾多次弹劾杨维思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此一来,宋弈弃单超而与杨维思结盟的事就摆在了众人眼前。
原本抱成一团的南直隶官员,就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