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点点头,让陆妈妈陪着幼清去了对面。
薛霭正陪着赵芫在用膳,见幼清进来赵芫放了筷子笑着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饭了没有。”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给表姑奶奶倒水。”
薛霭也放了筷子望着她。
“我吃了,您别忙活了。”幼清说完看着薛霭,道,“大哥,我有事想和您说,您这会儿得空吗。”
薛霭点了点头,赵芫就一脸奇怪的道:“什么事弄的这么紧张。”话落,她站了起来,道,“那你们说话,我去房里歇着了啊!幼清你晚上就别回去了,住在家里吧,索性回去也是一个人,怪无聊的。”
“我还是回去吧,难得住一次,什么都要收拾反而添麻烦。”幼清扶着赵芫进房,赵芫摆着手笑道,“你不用管我,我去躺会儿。”
幼清点点头目送赵芫进了卧室,她望着薛霭沉了脸下来,道:“大哥知道严志纲今天被斩的事了吧。”薛霭点点头,道,“怎么了?”
幼清就将江泰和她的怀疑告诉了薛霭:“……江泰的怀疑不是莫须有,我也觉得严志刚的反应很奇怪,这件事既然有怀疑就不能马虎,一定要查明证实才成。”
“斩首前都会验明正身。”薛霭眉头越蹙越紧,沉声道,“父亲和单大人也在,应该不会有差池。”
幼清点头:“所以我才要说,让姑父私下里将今日负责验身的差役控制起来,审问一番。若和这个衙役无关,那么就是大理寺中出了内鬼……还有严安身边,我和江泰说了,让他找人跟着严安,若有动静一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薛霭明白幼清的话,宁可麻烦一点也决不能出差池,父亲刚升任大理寺卿的位置上,若是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定然会成为许多人弹劾的目标,现在这种局面,越低调越好,保不齐就能被人卷入盐引案的漩涡之中。
“我明白了。”薛霭颔首道,“我现在让人去请父亲速速回来,你来和他说。”
幼清点头应是,薛霭起身大步出了门,赵芫从身后探了个头出来,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道:“你们说什么?”又朝外头看了看,“相公干什么去了?”话落,走过来坐在幼清面前
云舞倾城。
“我说了你不准胡思乱想。”幼清拉着赵芫的手,赵芫点着头道,“说,我向你保证。”
幼清颔首,将事情告诉了赵芫,赵芫捂着嘴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不会吧,他这么大本事,能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掉包?”
“现在只是推测。”幼清蹙眉道,“具体是不是还要等查证过了,不过,不管猜测是不是对的,我们防着总归是好事。”
赵芫点着头,左思右想的道:“他要是真的掉包了,那肯定是第一时间离开京城吧,留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赵芫说着顿了顿又道,“应该在几个城门都留个探子,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出去了。”
“其实,严志纲的死活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他就这么逃走了至此音讯全无,隐姓埋名的活下去,我们也不用费力去找他。”幼清道,“但是,我觉得严志纲不是这样的人,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甚至命丧黄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严家如今岌岌可危,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只顾自己逃走。”必然要做点什么事情来挽救。
赵芫赞同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就看到薛霭进了院子,赵芫立刻提着裙子站起来,压着声音道:“你就当我不知道,别告诉你大哥。”话落,猫着腰进了门。
幼清起身迎着薛霭,薛霭朝幼清点了点头,道:“我已让人去请父亲回来。你和我一起去书房等吧。”
“好!”幼清应是,和薛霭并肩往外走,薛霭看着她,问道,“九歌去扬州还没有回来吗?”
“嗯。说是要半个月的时间。”幼清垂着头道,“事情也办妥了,却是没有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薛霭侧目打量着她,见她微垂着睫毛,面上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对赵芫的心情,声音轻柔的道:“他没写信约莫是没有空,朝中的事情就在这几日,他肯定会赶在这前头回来的。”
幼清朝薛霭笑笑,道:“嗯,我还等着他回来平反舞弊案,然后带着人去延绥接父亲回来呢,他应该不会在那边待很久。”
薛霭见她如此,也笑着道:“到时候让闻瑾去接,他一直想出去走走,这是好机会,路上还能和舅舅畅谈,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父亲博览群书,才名远播,薛潋能和父亲聊天,听他说一席话,绝对能胜他自己读十本书,幼清有些骄傲的想着,脸上露出笑颜。
两个人到了外书房,焦平上了茶,两个人坐着说了几句话,薛镇扬就匆匆回来了,见着幼清和薛霭,他急着道:“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回来。”他官服还没来得换,便在书案后头坐了下来。
薛霭看了眼幼清,幼清朝他点点头,薛霭便将事情的始末和薛镇扬说了一遍,薛镇扬一听立刻坐不住,他望着幼清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推断?”声音又沉又厉。
“我也说不清,就觉得严志纲的反应有些蹊跷,若是说证据,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幼清看着薛镇扬,道,“姑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他真的是……这事儿就绝对不能马虎应对。”
薛镇扬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起身来回在房里走了几圈,忽然停下来道:“在押解严志纲出大理寺前,我还和他说过话?
两代王妃!”
幼清愕然的望着薛镇扬,他接着又道:“不过……严志纲却没有回我……”当时他觉得严志纲的眼神满是愤恨是不甘,如今听幼清这么一说,他再去想当时的情况,反而觉得那个眼神是惊恐和害怕,似乎还有话要说。
“父亲。”薛霭也站了起来,薛镇扬朝薛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薛镇扬静静站在窗户前,仿佛在回忆着今天一天的事情,过了许久他猛然转身过来,低声道,“幼清说的对,不管如何,既然有怀疑就必须要验证。”他皱着眉道,“我现在就带人去严府开棺验尸。”
幼清已经,和薛霭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两人同时道:“不可!”
薛镇扬看着两人,幼清就急着道:“您验明了正身,如果证明死者真的不是严志纲又能怎么样,动静这么大,严志纲肯定不敢再出现,反而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他有本事在大理寺掉包自己,就一定有能力从京城脱身,“更何况,这件案子非同小可,若是圣上知道了您杀错了人,到时候您要怎么交代。”
薛霭赞同的点点头,补充道:“这件事只有私下里解决,将严志纲抓住或者杀了,只有这样,即便到时候闹出来也无妨,正在朝中风声鹤唳的时候,此事也不会激起多大的风浪,更何况他人已经死了或者控制住,没有了危险性,也算是您弥补了失误。”
“好!”薛镇扬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安排人暗中去找。”他说着,看了眼薛霭,吩咐道,“你吩咐家里的家丁,这几日不可松懈,小心严志纲报复!”便出书房。
薛霭理解的点点头。
幼清去智袖院和方氏告别,方氏奇怪的道:“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你姑父还没有回来呢,你不是有话和他说吗。”
“姑父又出去了。”幼清笑着道,“快要宵禁了,我也回去了,明天再来和您说话。”
方氏觉得奇怪,薛镇扬怎么回来了又走了,不过他最近很忙她也就没有再问,颔首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幼清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廖太太近日没有来过?”幼清已经和她说过廖太太找她的事情。
“没有。”方氏摇了摇头,笑着道,“或许有事耽误了,又或者改变主意了,不着急!”
幼清只觉得奇怪,不过也觉得这事儿不着急,便笑着和方氏道:“那我走了。”便带着几个丫头出了智袖院,刚到门口便碰到了薛思琪,她拉着幼清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幼清摇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薛思琪就斜眼看着她,推了推她笑眯眯的道,“要是有事你不准瞒着我。”
幼清奇怪的看着她,薛思琪被幼清看的很不好意思,摆着手道:“算了算了,没事你就快回去吧,我去睡觉了。”就埋着头一鼓作气的走了。
是想问廖家的事情又不好意思开口?幼清失笑,出了薛府的门。
幼清回到家中,江泰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和幼清道:“属下已经让人在严府监视,严安自下午回去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连晚饭都没有吃!”又道,“圣上让钱宁去过一次,不知道说了什么,约莫是安抚。”
幼清并不觉得意外,望着江泰问道:“从太仓到京城若是舟车不休最快多久能到?”江泰就很肯定的道,“若是属下快马加鞭,五日就能到,别人稍慢些十日内能到
穿越红楼之贾老太太!”
“那这么说来,秦昆等人这三五日的功夫就能到京城了。”幼清若有所思,如今朝堂有点像是暴雨前的压抑,只要秦昆一到,这样的宁静肯定化作狂风骤雨,那么严安还能撑多久。
“是!”江泰点头道,“按时间推算,这两三日必到京城!”
那就等两日,严志纲没有飞天遁地术,就一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一连两日都没有动静,等第三日一大早,江淮回来高兴的道:“夫人,秦昆等人已经到通州,江泰午时前就能到京城,随行的还有漕帮的大当家!”
“那有没有老爷的消息?”幼清望着江淮,江淮摇头道,“没有,不过属下估计应该快回来了。”
幼清点了点头,和江淮道:“秦昆一到,在圣上面前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要捅破了,想必有一番震动,尤其是严府,你和守着的几个人说一声,一定要跟紧严安,不能让他逃走也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她要让严安活的好好的,全须全尾的承认当年舞弊案的事情!
江淮点头应是出了门。
等到中午的时候,秦昆等人果然由囚车押解着进了京城,薛镇扬带着大理寺的衙役在城门与应天巡抚办交接,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指着囚车大骂,虽说秦昆对北方的盐业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这样恶贯满盈贪污受贿之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如老鼠过街一般,百姓们将囚车前后围住,喊打喊杀!
薛镇扬好不容易将秦昆等一干囚犯押去大理寺,圣上的圣旨便到了,要求薛镇扬立刻开堂审问,一刻不得耽误。
薛镇扬求之不得,立刻升堂,内阁四位阁老以及都察院和吏部几位主官皆在一边旁听。
震惊大周后被载入史册为严党罪奸之一的两淮盐引案正式开堂。
事情证据其实很清楚,有两淮盐运使司的本本账薄,有各地盐场的证人,有秦昆私宅搜出的盐引以及大量财物,有户部亏空的空额等等,每一项都足以证明此案的属实,每一项都足以将相关的官员定罪!
堂审一直到入夜未停,严安高坐堂下浑身冰冷,汗如雨下,他几次摇摇欲坠要退堂,夏堰却是笑眯眯的拉着他,道:“怀中还是听听的好,以免定案后让人觉得我等有意捏造证据,陷害他们……有你在,你亲眼见证,岂不是更好!”
严安脸色煞白,冷笑着看着夏堰,咬牙切齿的道:“夏堰,你休要得意,即便如此你又能耐我何!”
“你这可误会了。”夏堰淡笑道,“我们没有打算将你如何,这路是你自己十几年来铺就的,你猖狂了十几年早就该想到有如此的一天!”
严安气的不行,端茶吃了一口,道:“那又如何,即便老夫没了,你以为你就能霸占朝堂,只手遮天,你太不了解圣上!”
夏堰根本没有想过霸占朝堂只手遮天,他没有这能力也不再有这个精力了,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不以为然的道:“我如何不用你管,不过,想必你也看不到!”话落,指了指昔日风光无限,在大殿上口若悬河的赵作义,又指了指书香世家出国两代内阁辅臣的彭尚元,道,“听听看彭大人如何说?!”
严安募地转头过去望着彭尚元。
“彭玄正
福泽有余重生!”薛镇扬喝问道,“本官问你,秦昆所言是否属实,他每年进贡纹银五十万两入彭府,除此之外各类珍玩不计其数,除此之外,他私印的盐引也每年送与你六十万引,是否属实。”
彭尚元用袖子擦了汗,垂着头道:“盐引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我……不服。”
“好!”薛镇扬颔首,道,“如此说来,此前几项罪名你都认了?”彭尚元点头,薛镇扬朝一边的书记官颔首,书记官便拿着口供上去给彭尚元签字画押,等书记官回来,薛镇扬接着问道,“你既不认私下收过盐引,那本官问你,彭乔氏上缴的四十万盐引又作何解释?本官查过内务府赏赐记录,这两年圣上一共只赏赐过你两回盐引,其后共计三万引,我且问你,那余下的盐引你作何解释!”
彭尚元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薛镇扬,他没有想到自己夫人将盐引交上来了,薛镇扬知道彭尚元在想什么,遂淡淡的道:“彭乔氏欲争取从轻量刑,她上缴的可不止这一点半点。”
彭尚元顿时泄了气,一脸死气沉沉的道:“你定吧,罪臣无话可说!”
你无话可说,但是我有,薛镇扬朝书记官打了眼色,等彭尚元签字后,他一拍惊堂木接着道:“你真的无话可说了吗,本官问你,你这么多年贪污受贿,买卖官职,众多罪恶且是你一人所为,你同党有几人,都是谁,你从实和本官招来。”
同党是谁,大家都很清楚,但是要不要供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正如方才赵作义什么都没有说一样,就如秦昆到这个地步了,也没有敢往严安身上扯半句一样!
彭尚元摇着头,道:“没有,罪臣无话可说。”
薛镇扬冷笑一声,朝外头看了看,随即有个家丁模样的人冲了进来,跪在彭尚元面前,哭着道:“老爷,姑奶奶她下午在房中自缢了……”
“灵雪我儿!”彭尚元脸色大变,攥着小厮的手问道,“人呢,现在如何?”
小厮哭着道:“人是救下来了,不过姑奶奶不吃不喝,无论夫人和她说什么话,她都不听。还有小少爷啼哭了一整天,嗓子都哑了。”
小少爷是彭尚元的长孙!
彭尚元捂脸大哭,薛镇扬让人将小厮拖了出去,又道:“彭玄正你可想清楚了,你既认了罪,按大周律例一死肯定是难逃,如今就看你的态度,若态度良好本官可奏请圣上从轻发落,抄家没罚之后随你家人去往!”
彭尚元猛然抬起头来,满是褶皱的面上是思考是衡量,是的,他反正是死,这个时候就要保住家人的平安,更何况,他都这样了,凭什么严怀中还能好好的坐在上头!灵雪性子活泼开朗,她为什么好好的会自杀,还不因为严家坏了她的名声。
那严志纲死有余辜,竟不顾灵雪死活想要用她作饵,太可恶!
“好!”彭尚元道,“罪臣招!”他说完余光就看到严安腾的一下站起来,赵作义和刘同也猛然转头过来盯着他,彭尚元只看着赵作义,道了句,“墙倒众人推,你我必死,他们无辜啊!”
赵作义轻轻颤抖起来,垂着头眼眶微红,谁家无儿女,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罪臣招。”彭尚元昂着头,道,“罪臣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本事,更支配不了那么多人事,这一切,都皆是由一人牵头,我们这些人皆是不得不为之,不得不摄于他的yin威,不得不从贼啊
[西幻]龙裔!”
薛镇扬心里激动的无以复加,面上极力压着兴奋,沉着声问道:“此人是谁!”
“是他,严怀中。”彭尚元指着严安,“他纠党营私,贪污舞弊,掩君上之治功,敝天下之风俗,他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奸佞小人!”彭尚元言辞激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薛镇扬听他说完,立刻示意书吏,书吏快步上前让彭尚元在自己说的供词上押上手印!
一切落定,薛镇扬松了口气。
“彭玄正。”严安指着彭尚元道,“枉费老夫将你当做挚友相交多年,如今你就这般回报老夫!”
彭尚元冷哼一声不看严安。
严安气的眼前一黑砰的一声栽坐在椅子上,夏堰就好心好意的拍了拍严安的胳膊,道:“怀中啊,你若实在累了就回去歇着,老夫就不奉陪了,这回儿还要去西苑回奏呢。”说着一顿,又道,“说起来,赖大人那边的审讯结果也应该出来了,你家中那些盐引啊,珍奇古玩啊,白银啊也该收拾收拾藏好了!”话落,他起身负手往外走。
杨维思和杨翼二人立刻跟着夏堰往外走,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
薛镇扬敲了退堂木,严安跌跌撞撞的退了出来,严府的总管事在外候着他,严安看着他问道:“洪先生的遗体送回去了吗。”
“下午就出城了,只不过天气渐冷,等到辽东时约莫也要到月底了。”总管事扶着严安上了轿子,“老爷是回家还是去宫中?”
严安顿了顿,道:“去宫里吧!”圣上看着他,也能给他留点薄面,“锦衣卫抓的那些江湖人都招了吗?”
总管事点点头,道:“正等着大理寺的审讯结果一起上呈入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