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就像是退化成只会斗殴和嘶吼的野兽。
等佣人急急忙忙来拉开两人,谁都已经严重挂彩。
管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哎哟哟,两位少爷你们这是吵什么啊,这要是先生夫人回来看到了,可不得急死了。”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但靳以尧推开其中一个,吐掉一口血水,阴鸷的瞪向靳以辰,“这就是给你的教训,不是你的东西你别他妈妄想!”
和他比起来靳以辰伤得更重一些,躺在沙发上,坐不起来,白着脸,也是不甘示弱的咽下一口血水,“同样的话送还给你,晓情是谁的现在还没明白。”
靳以尧闻言怒火又起,冲上来还要打他!
幸好旁边男佣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他,“大少爷,您冷静您冷静点。”
靳以尧走了,带着一身酸痛的伤坐在车上,他没有去拿房间里的戒指,把车子开到南府,但是才开进小区,就靠边停了下来。
他仰头,一道湿润从眼角泌出。
刚刚和靳以辰对骂、对打,甚至伤得不轻,他也只是红着眼,只是生气只是愤怒。
可不知道,受伤之后的情绪,还有悲伤和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他不觉得靳以辰的猜测有事实依据,但靳以辰说那天在医院里的情况,却的的确确是他一个人的造成的错。
那天还是楠楠的生日,明明答应了会去,明明都已经准备了好消息,却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让金秀盈逮到了机会,还不凑巧的刚好林庆英来了。
林庆英的出现,林庆英的横插一脚,不仅仅是大乱了他的棋,更是直接打翻了他的棋盘!
最重要最喜庆的日子里,他让母女两人独自面对最冷漠无情的拳脚和伤害。
在顾晓情最无依无靠,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他在手术室里陪着金秀盈。
而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s市酒店自己没和金秀盈发生关系,以为那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所以,他想……
流了吧。
流了。
这样,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和金秀盈继续离婚,不用再留下一个孩子,一个会让他和顾晓情一想起来就产生芥蒂的存在。
却根本没有想过,在他迫切希望她肚子里孩子死去的时候,他的女儿,他的楠楠……
也命悬一线,甚至和金秀盈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同生同死的牵连。
如果,楠楠真的死在林庆英手里。一辈子原谅不了自己的不是林庆英,而会是他,会是他靳以尧!
就像是顾晓情离开后,他不负责的把孩子藏在靳家,就是想要控制起来,想要让顾晓情有所顾忌。
想要让她有所牵挂,而不会决绝的离开他!
他想着,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时间和顾晓情解释,去努力和她重修旧好。
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她竟然谁都不要了,抛弃了他和孩子,直接走了……
靳以尧突然嘶吼,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疯狂的捶打方向盘!
连着很久,他无力才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在知道顾晓情跟着张一杰走出国的时候,他一度这怀恨在心。
为她这么冷漠无情而心灰意冷,他专注于工作,也不再提和金秀盈离婚的事。
一有空,就去酒吧用酒精麻痹自己。
女人想要缠上来的时候,就一脚踹开,再抱着酒瓶回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睡一夜。
几次司机开车,几次他自己开车。
喝得醉醺醺的时时刻刻都能一头撞到阎罗殿。
宿醉一夜,再洗漱办公。
日日夜夜这么重复。
终于,无节制的喝进了医院。
而楠楠就是那天出的事,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家里好像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会是。
明明已经年关,明明就要到了所有家家户户都要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看烟火,许新年愿望的时候……
他的楠楠头破血流,被送到医院急救。
靳家上上下下都急得一团,楠楠脱离了危险。
可恢复后,她就不会说话了,看谁都缩脖子,十分惧怕。
哪怕是他,哪怕是他都是远远的和她相处了很久,才能稍微靠近一点点。
她会不定时的发脾气,摔东西还好,还会自己拿头砸墙。
家里房间装修成柔软的,不再让她有任何机会伤害自己,她就哭,一个人缩在角落,不让任何人靠近,靠近就更加尖锐的哭,一边躲一边撕心裂肺。
原本多乖巧的孩子,笑容甜甜的,人小鬼大。
可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一个笑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里,只有惧怕和抗拒。
这样的楠楠……
他要怎么才能和顾晓情说,我们的女儿还活着,我一直在照顾她?
靳以尧在车里坐到很晚,终于开着车回到南府别墅前。
家里就一个佣人,五十多岁,非常擅长照顾孩子,面容看上去也绝对的慈祥。就是这样,楠楠也不愿意和她有过多的交集。
幸好,幸好还有跳跳……
靳以尧进门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电视还放着,只是音量被关到了很轻,楠楠躺在地毯上睡着了,小小的身子上盖着毯子。
已经成年的跳跳被养得很好,毛发油光发亮,它没有第一时间迎接出来,因为安睡的楠楠正把小脑袋枕在它肚子上。
不过,看到靳以尧回来,跳跳的尾巴却是欢快的摇了摇。
“嘘。”靳以尧朝跳跳比了比手。
跳跳张开嘴,“嗷呜”给忍下,继续吐舌头摇尾巴。
靳以尧看了眼睡颜甜美的女儿,没有动,放轻了脚步声走进亮着灯的厨房。
“先生您回来了。”五十多岁的保姆乔嫂都没回头,声音也放得很轻,“给您准备了点面,这就下。”
“不用了,今天不怎么饿,你去休息吧。”
“哎,也好。”乔嫂没多管闲事,收拾好东西,回头就看到靳以尧一脸的伤,惊了一下,“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小伤,我自己上个药就好。”靳以尧说着就往外走了。
乔嫂看着他背影,心里也糊涂着。
你说这么有钱的男人,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会少吗?
就因为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孩子,拒绝了一切莺莺燕燕,每天准时回来。哪怕孩子前一刻好好的,下一刻就乱发脾气,甚至打他,都能好脾气忍得。
也不知道谁修的好福气。
靳以尧的手有些痛,弯腰轻轻的抱起楠楠。
然而,也许是痛觉影响了他对手上力道的控制,睡梦中的楠楠动了动眼睛,睁开眼睛来。
靳以尧心口一窒,低低道:“宝贝,是爸爸。”
楠楠乌黑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在靳以尧煎熬中,终于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靳以尧的心就像是被人直接扔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痛得他那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可这已经算好了,以往吵醒她,不仅仅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哄,还得她累了才会睡觉。
抱着楠楠上楼,跳跳也随时随地的跟着。
楠楠的房间用韧性最好也最柔软的新材料包着棉花厚厚几层,小桌子上放着她的画册,床上有大毛绒熊,沙发上桌子上,则是一些顾晓情的旧东西。
这些东西都横七竖八的放着,楠楠不让人碰,上次还因为这个,差点把一个保姆的眼睛给弄伤了。
才放到床上,楠楠才又睁开了眼。
靳以尧手指轻轻的摸了一下她软软的脸蛋,和以前比起来,她已经瘦了很多,不笑的时候也能看到那个和母亲顾晓情非常像的酒窝。
“睡吧,宝贝。”靳以尧的声音有些沙哑。
楠楠没有睡,但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闭上眼睛。”靳以尧见她很久都不合上,也有点慌了。
楠楠的眼睛终于干涉起来,难受的涌出了眼泪,她抬手要搓,眼睛却一眨不眨。
靳以尧忙抬手盖住她的眼睛。
“妈妈……”楠楠突然开口,声音非常沙哑。
靳以尧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手背颤抖,无法控制。
因为这是四个多月以来,楠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楠楠?”靳以尧抓住她的手。
楠楠知道眨眼睛了,一眨掉下一串眼泪,“妈、妈……”她的声音干干哑哑的。
靳以尧眼睛一热,也没有忍住,抱住她,“爸爸会把妈妈找回来的,但宝贝你要早点好起来,你要让妈妈看到健健康康的你才行。”
楠楠似乎觉得难受,不再要妈妈,而是尖叫着双手紧紧揪着他的头发!
靳以尧吃痛,却没拨掉她的手,忙哄道:“宝贝别哭,妈妈马上就回来了,你别哭。”
楠楠一双小手抓得紧紧的,在靳以尧看不到的地方,她那双墨黑的眼里却不是房间的场景,像是回到了那天,那天高楼,漂亮的脸上狰狞的狞笑,以及那些狂吠的巨型恶犬!
不过很快,楠楠这突然激烈的情绪就缓缓恢复了。
跳跳是功臣,它跳到了床上,在楠楠身边一直小小声的“嗷呜呜”叫,像是用另外一种语言来安慰自己伤心的小主人。
楠楠眨眨红通通的眼睛,依偎进跳跳身侧,枕着自己的小手儿。
靳以尧坐在一旁,陪着楠楠。
直到她的呼吸声渐渐的均匀起来,他才闭上眼,靠在墙上。
日复一日。
可从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让他这么煎熬,这么痛苦,这么……无所适从。
粗糙的舌头落在伤口上,引起一片刺痛。
靳以尧睁开眼,跳跳的舌头在他脸上胡乱的扫。
他揉揉它的脑袋,想起当初和顾晓情去买狗的场景,眼圈一热,不想露出过多情绪,他动了动艰涩的喉咙,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