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喏，毛巾。”小卖店里这些生活用品少不了，邹檬又从里屋拿了一个小医药箱出来，“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贺禹洲这会儿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他摇摇头：“就这点小伤。”
邹檬听着他这会儿的声音和刚才要死不活的完全不一样，也就不再坚持让他去医院了。
去医院也挺麻烦的，他这个样子，她是陪着还是不陪？
邹檬看着墙上的时间，又看看贺禹洲，他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脸上上药，心里的小人又开始冒出来。
恶劣的那个说：“帮帮他吧，一会弄死自己了呢？”
更恶劣那个说：“得了吧，伤成这样也死不了，上个药会死？”
邹檬终究还是不够恶劣，她走到贺禹洲身边，拿过他手里的碘伏，拿了两根新的棉签：“用过的棉签就不要再去蘸碘伏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人是高高瘦瘦的，手劲却不小，他脑袋偏一偏，就被她掰回来。贺禹洲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心甘情愿被人掰着下巴的错觉。
邹檬低头对上他的眼睛，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太亲密了，立马松开手：“好了。”
“这个口子挺深的，要不要去医院缝一下？”
“你有手机吗？”贺禹洲的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我打个电话。”
邹檬把电话解锁了给他，贺禹洲接过来，播了一个电话。她的手机应该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按键也不是太灵敏，听筒还有些“滋啦滋啦”地漏音。
“我在……”他抬头，看着邹檬。
“越胥路509号，越胥小区。”
贺禹洲重复了一遍，命令对方：“快点，人家要回家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她，看着她麻利地把垃圾收拾到垃圾桶里。
“你是，胥城中学的？”贺禹洲问她。
“嗯，高叁十二班的。”
“文科班的……”贺禹洲点点头，“叫什么？”
“邹檬。”
“哦～”他听到这名字，“那个作文写得很好的学霸。”
邹檬挺惊讶他居然听过自己的名字，倒不是说自己不该被听说，而是贺禹洲，那个她觉得基本上应该要退学根本不出现在学校的人居然听说过她。
“过奖了。”
贺禹洲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明明挺惊讶的，可表面上还是淡淡的。
十点半的时候，有人来接贺禹洲，来接他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并没有很惊讶，仿佛是常态，扶他出去的时候，邹檬搭了把手，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发梢拂过他的手臂，酥酥痒痒的。
贺禹洲坐上车，想说句什么，却被她一句“慢走”终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店里。
汽车开走，他才想到，好像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对她说。
接下来一周，邹檬都没见到那颗顶着金色头发的脑袋，她没有多想什么，毕竟这种暑假补课期间，能见到他才奇怪吧。
暑期补课的只有新高叁学生，食堂照常开放，人却少了很多，邹檬排着队，暑期食堂菜品种类不多，但也正是这个季节，食堂供应凉拌面，鲜香爽口，她很喜欢。
邹檬点了一碗光面，没配浇头。
刚坐下没一会儿，对面就坐下一个人，金色的头发，额头上还贴着胶布。
贺禹洲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是和之前那次一样，明明很惊讶，却依然保持着的淡淡的神情。
他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好奇，觉得她有意思。
邹檬吃东西很慢，凉拌面也不容易坨，她细嚼慢咽，也没搭理对面的人。
“吃这么少？”贺禹洲先开口。
“嗯。”邹檬挑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
“难怪那么瘦。”
说完，邹檬的碗里多了几块糖醋里脊。她刚想说不需要，对面的人就抢着说：“筷子干净的。”
她不好意思回绝，轻声说了句谢谢，夹起一块圆鼓鼓的里脊小口咬了一点，肉质酥软，口味酸甜，还好不是很腻。
入夏后，她的胃口一直不是很好，这样酸甜的口感反而有些开胃。
贺禹洲打量着她，这会儿光线充足，他可以仔细地看清她的脸。
他发现她邹檬的颜值可能是被那个厚重的刘海封印了，今天的她刘海撇到了一边，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她的皮肤偏白，脸颊因为炎热有些泛红，眼睛又大又圆眼尾上挑，鼻尖挺翘小巧可爱，嘴唇红润厚薄正好，眼下和鼻翼边分别有一颗小小的痣，倒是给她无暇的肌肤上增添了一丝可爱。
真好看。
都说，眼下那颗痣叫泪痣，不知道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会容易哭吗？
或许是贺禹洲的眼神太过炙热，邹檬无法忽视，只能抬起头看他。
那天晚上，邹檬穿了外套，他没注意，这会儿，她挺直了腰板端坐着，贺禹洲才发现，她瘦归瘦，挺着的地方倒是挺突出。
邹檬的眼光落在他额头上贴着胶布的地方。
贺禹洲挑了挑眉，主动开口：“缝了叁针。”
不远处有几个同学看到贺禹洲和邹檬面对面坐着，还在讲话，开始窃窃私语。
这种时不时看看他们，交换眼神，一副八卦表情的样子，贺禹洲和邹檬都懂。
他们俩，一个是文科班的学霸，一个是话题中心，单拎出来也是被人议论的对象。
“那天，谢谢你。”贺禹洲这才切入正题。
邹檬顿了两秒，才轻轻地说：“没事。”
贺禹洲笑着看她，然后拿起筷子把自己餐盘里剩下的两块糖醋里脊也夹给了她。
邹檬这才发现，自己面条没怎么动，糖醋里脊倒是已经吃到了第叁块。
这次相遇和道谢邹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她的课桌上出现了早餐。
她以为是别人放错了位置，问一旁的任绛雅，得到的回答是“我来的时候就在你桌上啦。”
邹檬打开保温，是一碗牛肉粥，还冒着热气，上面一层还配了一小碟酱菜和一个鸡蛋。
她又把盒子盖上。
“好香哦。”任绛雅闻到味道。
“你要吃吗？”邹檬问她。
“不要不要。”任绛雅摇摇头，“不是给你的么。”
邹檬自然没有再坚持，但也没再动那个保温盒。
直到上午的课结束，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从上往下。
「我是贺禹洲。」
「如果不喜欢，明天换别的。」
邹檬拎着保温盒去了贺禹洲的班级，但没看到他的人。
“同学，贺禹洲……在吗？”
被叫住的同学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回头看了看教室，教室里这会儿没几个人，但是各种书本堆满的课桌中有一张干净得不像高叁学生的课桌。
“不在啊，他好像早上来了下？早走了吧。”那位同学看看邹檬：“你找他？”
邹檬摇摇头，说了句谢谢，提着保温桶回到了班级。
班级里没什么人，仅有的两个人还趴在桌上补眠，邹檬个子高挑，座位靠后，离那两个人也有段距离。她盯着保温桶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到那两条短信，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贺禹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比现实生活中更低沉一些。
“我是邹檬。”
“我知道。”随之而来的仿佛还有一声浅笑，“粥喝了吗？”
邹檬没说话，一阵沉默后，贺禹洲猜到了她没喝，“怎么，怕我下毒？”
“不是。”她下意识否认，班级里有人，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降低了一些。
“那就是不喜欢？”贺禹洲继续问她。
电话这头邹檬还没来得及否认，贺禹洲就像很了解她一样：“既然都不是，那就好好吃饭，明天我继续给你送。”
“谢谢，但是不需要。”
“邹檬，不要拒绝别人的好意。你帮我的时候，我也没拒绝。”
“嗯，所以我后悔了。”
这次简单的谈话并没有断送贺禹洲给她送早餐的念头，不仅如此，第二天开始，邹檬桌上会出现两个保温盒，一份早餐，一份午餐。
毕竟那通电话是以他说“你不吃那就扔了，但送我还会继续送。”结束的。
本着不能浪费的宗旨，邹檬还是每天都把他送的食物吃完了。
好吃是真的好吃，但是贺禹洲是以为她的食量和他一样吗？
半个月而已，邹檬肉眼可见地长胖了两斤。
贺禹洲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每天都在邹檬来之前就放好的两个保温桶，但是路过他们班却始终看不到他的人。
可是尽管如此，小小的绯闻还是传了出去。
「贺禹洲是在追你吗？」
自习课的时候很安静，只能听见空调，电扇，翻书当然声音互相交替，任绛雅塞了一本本子过来，本子上用铅笔写了那句话。
邹檬转头看她，任绛雅挑了挑眉，满脸写着“快告诉我，我想知道。”
「没有。」
邹檬写了两个字把本子递了过去。没几秒，本子有传了过来。
「他喜欢你吧？」
邹檬写了个“不”，“知道”两个字刚要落笔的时候，又换了笔画。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任绛雅这次写的大概有点长，唰唰唰在本子上写了好一段话才递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有人说你们俩在谈恋爱，我吓死了。贺禹洲这个人吧，除了长得帅点一无是处。」然后这句话上她划掉了两道，重新写了一遍「除了长得帅，以前成绩是挺好的，但是是以前，现在真的一无是处，你可千万别和他走得太近，听说他们家挺有钱的，所以你看他这种样子校长都拿他没办法，你可千万别喜欢他啊！！！！！」
「不会的，谢谢你。」
再传过来的时候，本子上画了个可爱的笑脸。邹檬转头看她，任绛雅对她做了个“撕纸”的动作，她意会，撕掉了那页纸团起来放在笔袋旁，准备下课扔掉，然后把本子还给了任绛雅。
第二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桌上依然有两个保温盒，保温盒下面垫着一张皱巴的纸，邹檬打开一看，是昨天和任绛雅传的对话，纸团忘记扔掉了。
邹檬愣了一下，看了看保温盒看了看纸条，然后把它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吃午饭的时候，邹檬想要不要发条消息解释一下，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于是作罢。
把保温盒洗得干干净净，这应该是可最后一次用这个保温盒了。
以后贺禹洲应该再也不会送饭菜给她了吧。
邹檬想，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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