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连他的目光都不敢对视,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缩着脖子回到房间里。
男人踏出顾宅大门的那刻,肃杀的气息,让佣人都下意识避开。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生气时还上前搭话。
在顾宅里,一向好说话的少爷,却是比顾威起还要让人惧怕。
唯有一道背脊直的身影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在顾辛彦经过身边时,递了出去。
他轻轻弯腰,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伸出去,正好悬在顾辛彦身边。那双最标准的管家礼:“少爷,看天色似是要下雨。带着这把伞吧。”
“嗯。”顾辛彦没有犹豫,顺手便接了过去。薄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是看着顾辛彦长大的,因为那场车祸,失去了五年亲情,也失去了他的童年。
离开时,还会哭会笑会闹的孩子。在五年后回来时,脸上只余下木然。
他这一路,看着那个孩子慢慢长大,慢慢学会哭、学会笑、学会闹,更学着如何做一个正常的人。
管家一度以为,帮助他走出阴影的林昭颖,会成为顾家的少奶奶。会陪着他,走过未来所有日子。
然而,童话终究是童话。
管家摇摇头,看了一眼深沉的天色,而后迈开稳重的步伐朝屋内走去:“快下雨了,得赶快把晾晒的衣物收起来啊。”
屋内,林昭颖面无表情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沮丧。顾辛彦掐着她的一瞬间,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自己死在这里。
她苦笑,原来他已经恨自己、恨到那个地步了?
心悸着,林昭颖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便听见身边胡静气愤的声音:“小彦这是被舒蔚迷晕头了,等检验结果出来之后,我看他还有什么话来。”
“为了个野种,真真是连老妈都不要了。昭颖啊,你可别计较那么多,咱们多少给他点时间,现在也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他不是相信舒蔚么?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是了……都是因为舒蔚的孩子。
假如、假如她的孩子还在,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情景?又或者,舒蔚没有那个孩子,她和辛彦是不是又多了一分可能?
顾辛彦回到公寓时,天色已如管家所说的那样阴沉沉的。下车的那刻,还飘起了细细的小雨。
初春时节,细腻的雨丝,像极了女人永不停歇的泪水。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开春,他的生命里,下了很长时间的雨。
打开门,径直走到床边。垂眸看着上边躺着的女人。因为熟睡,浓密的睫毛就覆在眼睑上,在柔软的灯光亮起之后,洒下了淡淡阴影。
他轻叹着,坐在床边。忍不住用指腹探向那柔软的脸颊,细细感受其中的温度。却不料,刚一碰上她,便发觉舒蔚睁开了眼睛。
晶亮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中,格外明显。
屋外狂风大作,骤雨倾泻而下。而屋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静谧、安静。
“回来了。”
顾辛彦微怔,把手收回去,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自在:“我去准备晚餐,你再睡一会。”
他没问舒蔚怎么知道自己离开过,也没问她为何此时情绪那么平静。生怕自己开了口,便如曾经的那样,被无情拒绝。
现在的顾辛彦,心里隐隐有着害怕。
怕她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所以拒绝自己。怕她因此对两人的未来失去信心。
“我还不饿,我们谈谈。”舒蔚缓缓摇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到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一些不适。蹙紧秀眉。
可顾辛彦一听见她的话,就像被针刺了下,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一下子就朝门外走去。
身躯在靠近房门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僵硬着,手臂绷直,连转身都不曾:“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就之前的酱鸭好了,这附近也有一家。”
话落,他根本不给舒蔚回答的机会,急急忙忙便走了出去。因为脚步急促,房门还因此发出好大的声响,让床上的人惊了一下。
跑这么快做什么?她只是,想和他谈谈啊。
可舒蔚却不知顾辛彦心里的恐惧,那个高大、令人只要看着就能生出安全感的男人。只因她的一句话,落荒而逃。
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舒蔚坐在客厅里,身上穿着暖和的睡衣。身子尽数蜷缩在一起,像只小小的蜗牛。
“你回来啦。”与刚刚一模一样的话,可多了她脸上的那分温柔和愉悦。顾辛彦陡然觉得世界都亮了起来。
即使屋外雷声阵阵,也丝毫不觉恐惧。
不一会之后,屋内便弥漫着阵阵米粥的香味,一丝丝从径直的碗里传出来,细细窜进鼻尖,挑逗着味蕾。
“顾辛彦,我有话想跟你说。”粥有些烫,舒蔚尝了一口便放下,固执地想告诉他心里的话。
可男人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怔之后,便僵硬着起身。直直走到厨房里:“还有你要的酱鸭,我去拿出来。”
哎?
他究竟,在躲什么?
舒蔚摇摇头,是不解的。但肚子里的饥饿战胜了所有,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已经拿起了筷子,将最爱的酱鸭送进嘴里。
男人就坐在对面,幽深的眸子一闪不闪地望着她。细细密密的眸光落在身上,让舒蔚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
十几分钟后,舒蔚终于吃饱喝足,便缓缓躺在沙发上,目光所及处,看见男人高大的身躯忙忙碌碌的。
隔着厨房的玻璃,依稀还能看见那道身躯笨拙地收拾碗筷。
他还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