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比皇后更早发现有孕,一直是瞒着不说的,其实是想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这一胎,再行往上禀报,不曾想,偏就这么不凑巧,皇后也发现了有孕。
原本她有孕了,这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就这么在皇后有孕的阴影下,无声无息,也没有人关注。
如今看着这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的容王妃,就这么意态从容地走来,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不知道这一胎是皇子是公主,更不知道这便是生下皇子来,是否能如这容王妃一般风头尽出?
阿宴此时在众人羡慕嫉妒交加的目光中,娓娓坐在众妃嫔的上首,那是挨着皇后较近的一个位置——是为容王妃留下的。
刚一坐下,阿宴便感觉到一道透着强烈憎恶的目光,她笑着抬头看过去,却见是凝昭容。
本来应该在宫外一个角落里养身子的凝昭容,此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内殿宴席上,且坐在紧挨着皇后的位置。
皇后笑望着阿宴道:“最近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便求了皇上,请皇上放了凝昭容在本宫身边陪着。凝昭容到底是过来人儿,凡事儿也有个照应。”
阿宴笑着点头:“原本应该的。凝昭容和皇后娘娘姐妹情深,自然是比起嬷嬷宫娥们要细心。”
凝昭容闻言,唇边泛起一抹冷来,不过并没说什么。
此时在场诸位也有仁德帝和容王的长辈,诸如平溪公主,这都是受人尊重的老人儿。这平溪公主的儿子威远侯如今又娶了一房续弦,不过至今肚子还没动静呢,平溪公主见到阿宴的这一对小儿,难免喜欢,便过去看着说笑,一旁众人见此,也都围着逗乐。
这两个孩儿,子轩也就罢了,那子柯原本是个爱笑的娃儿,但凡看到什么,都要咯咯咯笑个不停,笑得晶亮的口水凝在米分红唇上,看得人恨不得亲他一口才好呢。
只这么几下子,两个娃儿便得了大家喜欢,大家围观着,逗乐着,说笑着,纷纷夸赞这两个娃儿模样好,甚至还有人说起,将来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能嫁给这么两位小世子呢。
一时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起了要订娃娃亲的。
就在此时,皇后忽然道:“把竹明公主抱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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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明公主,这是凝昭容所生下的小公主的封号。作为仁德帝第一个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仁德帝其实算是对这个公主非常疼爱了,赏赐了各样稀奇珍宝,也为她找了一个和善温柔的妃子代为照顾。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竹明公主百日的那天,可没有像今天这么风光。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皇后身边的凝昭容,这个生下竹明公主的女人。
皇后命令下了后,在场的珍妃起身,笑着命人抱来了竹明公主,待到嬷嬷将这小公主抱上来后,她亲自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凝昭容的目光看向了珍妃怀中的女儿,她的眼神极其复杂,说不上是爱,也说不上是厌恶,就那么盯着那个从生下来后,她一次都没有抱过的女儿。
珍妃低头望着竹明公主,笑得温柔慈爱,她一边抱着小公主,一边对阿宴道:“容王妃,要说起来,这三个孩子只差了两个月呢,以后倒是可以一起玩耍。”
说着这话,她抱着竹明公主走向了阿宴。
阿宴看向竹明公主,却见那竹明公主已经五个月大了,不过由于生下来的时候太轻,极为瘦弱,如今看着脸上依然发青,瘦得皮包骨头,抱在怀里,不过是小猫儿一般大小。
其他人也看到了竹明公主的样子,在场之中众人,不免看得心惊。再抬头看向容王妃的那两位小世子,唇红肤白,圆润可爱,水灵灵的眼睛清澈见底,一时不免想着,同样是孩子,这差别也太大了
要说起来,也难怪仁德帝如今为这两个小世子的百日如此大费周折。
做了母亲的人,心都是软的,阿宴望着那竹明公主,有那么一刻几乎想抱过来,不过到底是没有,她只是怜惜地望着那竹明公主:“平日里她吃得可好?”
珍妃感觉到阿宴的目光,无奈地笑了下,道:“她从生下来吃得就不好,平日里吃乳总是断断续续,小猫儿一般,喂不进去。晚上睡得也不安生,总是会夜半啼哭。不过最近倒是好些了,吃乳能吃约莫一茶盏了。”
才一茶盏……阿宴低头看向自己那两位吃起乳来几乎没命的小家伙,想着平时人家吃乳的劲头,那是蹬着小胖腿儿使劲地吃,吃得满头都是大汗啊。
要不俗话总是说连吃乳的劲儿都用上了呢,这吃乳原本确实是个力气活儿呢。
一时旁边的平溪公主过来,她倒是不必忌讳什么,左右她是个仁德帝的长辈,当下便从珍妃怀中接过来那竹明公主,仔细地端详,看了半响,不由得怜悯地叹息:“这可真是个小可怜呢,这都五个月了,还没长开呢。”
因为平溪公主过来了,其他公主王妃等也都过来,围在那里观看,问这问那的说着。
珍妃只好一一解答道:“她素日睡得不好,人说小孩子睡觉才是长身子呢,可是她总是夜啼不休,没办法,我找了太医,太医说倒是可以给开些药,可是把这事儿回禀了皇上后,皇上却说,是药三分毒,小孩子家的,便是睡不好,好好地哄着就是了,万万不能这么早便用药。自那之后,偶尔间我发现若是这么抱着她,她倒是能安睡,没办法,我便夜半时常抱着她睡,如今她倒是睡得好些了。”
阿宴听到这话,不由看向珍妃,却见这珍妃下眼圈那里都是发黑,虽则用脂米分掩盖了,可是细看总是能看得出来的。
当下不由感叹,要说这珍妃待这小公主,也算是尽心了。那等尽心和关心,倒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凝昭容在一旁太监的扶持下过来了,她低头看了眼竹明公主,淡淡地道:“珍妃娘娘,实在是辛苦你了”
她这话一说出,众人听着,面上都有些尴尬。
要说起来,今天的这百日宴,她是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的,也就是仗着皇后的亲妹妹,所以被皇后提携放到了身边罢了。
至于这竹明公主,那是皇上亲自定下由珍妃抚养的,人家费心费力抚养自己膝下的公主,和她有什么干系,如今却又自以为是说这种话。
当下众人不免冷笑。
凝昭容低头看向竹明公主,却见她果然是瘦弱不堪,再抬头,看了眼阿宴身边那两个小世子,眸中忽而便泛起一股暗恨,她笑了下,垂眸掩下,淡淡地道:“要说起来,这小孩子家的,太胖了总是不好。”
阿宴听着,也懒得反驳她。
人家心里不痛快,还能不让她沾点嘴皮子上的便宜。
一旁众人听着这话,不免暗笑,可是唯独平溪公主却将怀里的竹明公主交还给珍妃,又过去抱阿宴一旁奶嬷嬷怀里的小世子。
她搂在怀里,看着那白胖团子一般的小脸蛋,不由笑道:“要说起来这小世子可真是一脸的福相,比容王小时候还要好看呢。”
其他人听了,都是一脸恭维地点头:“可不是么,要不然也不至于得皇上如此看重,特特地请了文武百官来为这两个小宝贝办这百日喜宴。”
凝昭容听着,心里自然不乐意,当下她看着安静地躺在珍妃怀里的竹明公主,便要伸手从珍妃手中接过来。
谁知道珍妃却淡淡地道:“凝昭容,竹明这孩子虽则还小,可是却机灵得很,她不喜欢陌生人抱的。”
说着,却是继续抱着竹明公主,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其他人见此,不免觉得看好戏一般,都抬头看过来。
凝昭容当着大家的面吃了一个软钉子,伸出的手就在那里,收回来也不是,硬抢也不是,她面上就难看起来了,便笑道:“这孩子,在你身边养了五个月,可是却在我肚子里呆了九个月呢。我怎么还不能抱了?”
珍妃挑眉,不冷不热地道:“虽则只是一个公主,可这到底是皇上的骨血,他也珍视得很,每日里都要把这边过去汇报的,万一有个好歹,皇上面前却是不好回话的。”
凝昭容的手在半空僵了这么半天,总算是僵硬地收回来了。
脸上却是越发的难看,面上都都是发白的。
她辛苦生下的孩子,便是个瘦弱的公主,那又如何,怎么竟然轮到别人当家做主?
凝昭容憋着一口气,艰涩地看向正当中的皇后。
谁知道皇后却从容地品了一口茶,淡道:“凝昭容,这茶有些苦,你帮本宫倒一杯新的。”
这话清淡得很,不过听在众人眼里,都是别有意味,看看皇后,再看看那脸色铁青的凝昭容。
凝昭容定定地望着皇后,半响后,她终于深吸口气,迈步,走向了皇后,然后低着头,颤抖着手,帮皇后倒茶。
在场的公主王妃贵妇,没有一个人说话。
场上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平溪公主过去,逗着怀里的小世子道:“哎呦,你们看,这小家伙还吐了口水呢。”
众人忙聚过去看,可不是么,当下不由得围着笑起来,也有的故意去拿了一个红色的小果子去逗小世子,这小世子子柯也最是喜欢让人逗,别人一逗他就咯咯咯笑得欢快,笑得时候那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看着实在可人。
在场的大多是自己也有孩子的,此时看着这小世子,倒是分外怀念自己孩子小时候,于是越发喜欢这白白胖胖的小世子了。
阿宴见一旁的竹明公主无人问津,便和珍妃说起话来,顺势说起了平日喂养的一些事情。珍妃倒是个性子平和的,便顺势和阿宴攀谈起来。
在场众人正说着话时,此时宴席也开始了,原来今日的宴席,因是百日宴,所以特特地放了各种喜庆之物,诸如红色长生果,染红的鸡蛋,以及染红的粳米等。
一时有宫娥将那些染红的鸡蛋装在红色竹篮里,一一分给在场的诸位,以示沾染喜气。
此时恰好阿宴身边的子轩看样子倒像是尿了,于是奶嬷嬷帮着换了尿布,一旁的平溪公主便说起这换尿布的事儿来,甚至提起了威远侯幼时的趣事儿,一时众人听得不由开怀大笑。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柔妃忽然惊叫一声。
这声惊叫,不大不小,大家却都听在耳中,便不由抬头看过去。
却见距离皇后不远的柔妃,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僵硬地坐在那里,痛苦地扭曲着一张脸孔:“我……我的肚子……”
众人顿时惊呆了。
这柔妃如今可是怀着三个月的身子啊,她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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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惊恐地望着自己下面流淌的鲜血,她满脸惊惶地大叫起来:“孩儿,我的孩儿……”
皇后见此,顿时皱起了眉头,忙道:“快请御医!”
在场众人,看着这番情景,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连宫娥们都吓傻了,竟然忘记了过去扶一把柔妃。
柔妃坐在那里,看着下面不断流出的血迹,扭曲着脸孔,嘶声大叫着:“我的孩儿,快来人啊,你们救救我的孩儿……”
最后还是平溪公主冲了过去,沉声吩咐道:“快扶着她平躺下。”
于是宫娥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就有嬷嬷赶紧弄来了软榻,大家扶着柔妃躺在那软榻上。
又一起把那软榻抬到内室去了。
待柔妃离开了那座位,惊魂未定的大家看向那锦凳,却见那里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看情景,柔妃的这一胎算是保不住了。
大家的心顿时都提起来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宴见此,也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今天这百日宴上,竟然发生这等事情。也不知道这柔妃为何流产,若是自己流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存心害她……
她看向在场众人,想着怕是在场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到皇后厉声道:“今日乃容王府两位小世子的百日宴,不曾想竟然发生这等事,大家请稍安勿躁,在场众人,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这内殿。”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免骚动起来,议论纷纷地道:“这原本也和我等没有干系啊。”
“皇后娘娘,我连碰都未曾碰到那柔妃一下,这个若是说和我们有关系,那可真是冤枉呢。”其中先帝留下的一位公主这么辩解道。
平溪公主见此,便站出来,朗声道:“虽说这件事和大家或许并无干系,可是皇嗣在这宴席上出了差池的话,大家确实也难逃嫌疑。今日的事儿,还是要待御医来后,先查明了真相,再多定论。在此之前,大家确实不应该离开此处。”
平溪公主乃是长辈,就连仁德帝平日都要敬她几分的,此时她这话一出口,大家纵然面上还是有些不忿,但也不说话了。
而就在此时,那御医总算匆忙来了,他慌忙去了后面内室去查看柔妃的情况。
平溪公主当下问皇后道:“可曾派人向皇上禀报?”
皇后点头:“已经派人过去了。”
这边正说着话时,小世子子轩忽然大哭起来,小嘴咧着,哇哇哇地哭着,哭得一张包子脸倒是有半个被那嘴巴占了去,小眼泪更是委屈地哗啦啦往下落。
奶嬷嬷忙哄着,可是哄了半响,却依然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