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若是泄露出去,江湖上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此事你自己明白就好,千万莫要声张。”叶少秋看的明白,出声嘱咐苏洛,“而叶昀的份也不用担心,在场只有你我四人,消息若不是从你们这泄露出去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我自然饶不了他。”
叶昀听的缩了缩脖子,心中愤愤不平,他大伯这明显是偏袒了苏洛,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叶家人啊?苏洛看出他的小心思,噗嗤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
“如此甚好。既然阿洛你的内功能助他化解体内之毒,冰蛇反而不是最好的选择。”叶少秋沉吟一声,“以毒攻毒之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即使冰蛇之毒能够暂时压制李少侠体内百毒,最终也只会令百毒失衡,反噬自身罢了。有了阿洛的帮助,这第二个方子反倒最值得一试。”
“请叶老先生指点。”李舒夜朝他拱了拱手。
“这个方子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名唤离火,生长于极寒之地中,传闻里状如在雪中燃烧之火,因而得名。其虽生于极寒,药性却极为烈热,乃治疗寒毒冻伤的无上灵药,江湖间又有‘离火仙草’一称。”叶少秋说道,“同样是长在极寒之地的灵物,离火却不同于冰蛇,是至热至阳之灵药,用于缓解寒毒之痛,再合适不过。”
苏洛也听说过离火仙草的奇妙,据说这种药草只生长在雪山之巅,药性极为猛烈,只有严寒之地才能镇得住离火仙草的药性,若是长在别地,则所在之处江河断流,天地大旱。据传离火仙草的外观犹如一捧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雪山之中是极其少见的奇景,有幸遇到的旅人只需生食一口便可全身回暖,从风雪肆虐的高山之上安然归来。
然而李舒夜的神情却并不见得轻松,他微微苦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药瓶,轻轻放在了叶少秋的跟前。叶少秋拿起瓷瓶,刚一打开瓶塞就叹息了一声,将药瓶还给了李舒夜。
“原来你早已服用过离火仙草。”
“磨碎之后在雪下自然阴干成粉,而后辅以烈酒作为药引服用,方能暂缓寒毒发作之苦。”李舒夜将小瓷药瓶收回了袖中。苏洛见那药瓶有些眼熟,忽然回想起上次给李舒夜疗毒之时他的确和酒服用了一些药粉,而后她就感觉到李舒夜体内有一股浓烈如火的力量配合红尘心法的内力流动,如今想来,怕就是这离火仙草了。
“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叶少秋很少见的感慨了一句,对眼前这个看似病弱,却身为凛渊阁之主的青年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冰蛇与离火仙草,哪一样都是世间难得之物,寻常人很可能连传闻都没有听过,李舒夜却早已尝试了个遍,可见他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付出了多少外人看不到,也不明白的艰辛。
这些听起来简单,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在叶少秋看来这世间‘死’是最容易的事,两眼一闭一身轻松;而每日忍受百毒噬身之痛却从未尝试放弃的李舒夜,才是真正心性坚定强大之人。
更别说他甚至利用自身的痛苦之源——那蕴含百毒的血作为武器,一举奠定了凛渊阁在江湖上作为第一毒术门派不可动摇的地位。
想到这里叶少秋不禁笑了一笑,不愧是苏洛带过来的人,果真有趣的很。
“不容易也得活着。”李舒夜淡淡一笑,那笑容让苏洛看的格外的难受,这个人别说习武行走江湖,连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也需要付出更多百倍的努力;然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理解,这个看似病弱的青年只需要一滴血就能取走大部分人的性命,无人不对他心生畏惧。
“如今看来,这第三个方子也许你已经听过,不过即使无用,再听一次也无妨。”叶少秋收起了笑,将这最后一个药方朝三人娓娓道来。
“早年时我在南疆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盛行的蛊术略知一二。”叶少秋的声音顿了顿,“江湖上对蛊术的传言多是危言耸听,不过在某些隐秘在十万大山深处的寨子里,倒是有些蛊很有意思。”
“这最后一个方子,是跟巫蛊之术有关?”李舒夜问道。他对蛊术虽略有了解,却因地域限制而只知皮毛,无法深入探究。蛊术在南疆传承千年,除了致人死地的蛊毒之外还有很多别的奇妙功效,更有甚者已然涉及了巫医与咒术相关,玄妙非常。李舒夜绝不怀疑这万千巫蛊之术中能有足以克制或者缓解他体内寒毒的存在。
“不错,在南疆大山深处的苗寨中,拥有一种名为‘冰蚕蛊’的绝妙蛊虫,据闻只有寨子首领才有能力培育。冰蚕蛊能克制百毒,且对伤口愈合有着强大功效,是万能的解药。”叶少秋说道,“虽不知你能否解你体内之毒,缓和毒性却是一定的。”
苏洛与李舒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的味道。比起去北境那风雪漫天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寻找一条蛇或者一株药草,去南疆深处找到一座苗寨并寻求帮助显然要容易许多。南疆虽然毒虫恶草遍地,却难不倒精通毒经的李舒夜,这一次哪怕让他亲身前往也说得过去。
“多谢叶老先生指点。救命之恩,舒夜不敢相忘。”恭恭敬敬的朝叶少秋鞠了个躬,李舒夜的神情终于多了一丝期待,不再是刚进来时那般不抱希望,置身度外。
“能否解你体内之毒还得等拿到冰蚕蛊之后才知道,这救命之恩可算不上。”叶少秋摆了摆手,“再者洛丫头求到我头上来,我岂有不尽力而为之理。南疆大山环境险恶,你们定要做足准备再出发,待过几日我整理一份经验之谈让二狗子送去,能让你们少绕弯路。”
“谢谢叶伯!”苏洛也朝叶少秋鞠了一躬,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却找不到别的方式可以聊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一会儿话说完,竹楼窗外的天空依然隐隐泛白,黎明即将来临。苏洛如今正值风口浪尖,如若被人发现夜入千叶山庄的话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趁着天色未亮便赶紧跟叶昀与叶少秋道别,偷偷潜出了山庄。
叶昀觉睡到一半被苏洛挖起来折腾,这会儿早已困的不行,送走苏洛后打着呵欠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补个觉,叶少秋却不放他走,硬是让他坐下来跟自己聊聊。
叶昀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敢违逆叶家大伯的意思。叶少秋是他从小敬重的人,别说扛着困意聊天,就算是让他日日守在床边伺候,叶昀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其实听到洛丫头的内力能助李舒夜化解体内之毒时,我就想起来第四个方子。”叶少秋手中端着叶昀方才泡的茶,缓缓开了口,“且对比另外三个的话,这个方子才是最有把握的。”
叶昀给他大伯泡好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奇道,“那大伯你刚才怎么不说?”
“此法名为双修。双方交/合之时气血沸腾,内力自然渗透,效果比什么灵药都好。”叶少秋还未说完,叶昀便一口茶喷了出来,咳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他十分怀疑叶少秋刚才让他泡茶的原因就是想看他现在喷的满地都是的糗样。
“然而此事不可强求,我也断断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令洛丫头失了清白。”叶少秋摇了摇头,而后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说来这还是洛丫头第一次为人求到我这里来了。说不定数年之后她当真会与李舒夜走到一起,那倒是能让凛渊阁主多活上几年。”
叶昀好不容易咳顺气,听到这话时却愣了一愣,“但是萧大哥……”
苏洛会跟萧云在一起,叶昀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事实,这几年她与萧云同行江湖,行侠仗义,人人都道他俩是一对;苏洛那么好的身手,放眼整个江湖除了萧云也没人能配得上她。
然而回想起云湖堡的那一夜,叶昀却沉默了起来。连他这个好友在听到苏洛被指认为凶手时都觉得可笑想要替她说话,萧云却是心下生疑,最后甚至亲口将阿洛逐出了云湖盟。如果他与阿洛两情相悦,会这样的不近人情么?还是说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任盟主家的千金?
“萧云并非良人。”叶少秋饮了一口茶,与憧憬萧云的叶昀不同,叶少秋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这个后起之秀,即使这几年萧云的风头越来越盛,倒是对萧云身边的苏洛很有兴趣,被叶昀领来见过几面后更是喜欢,连除了叶家不见人的规矩也忘到了一边。
“洛丫头心里干净,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所以她的剑会越来越厉害,因为她的心中没有犹豫。”叶少秋缓缓说道,“而萧云不同。那孩子心中有抱负,即使他喜欢洛丫头也不会为此付出什么,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叶昀愣愣的听他大伯说话。
“到了洛丫头不想在跟着萧云迁就他的那一天,矛盾自然就爆发了。”叶少秋喝了口茶,复又叹了一声,“其实最开始,我希望能娶到洛丫头的人是你。”
“噗——”叶昀第二次喷茶了,语不成调的解释道,“我跟阿洛不是——”
“我知道。没人会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败在手下被打的连爹娘都不认识的人。”叶少秋一语道破关键,叶昀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颇为沮丧的叹了口气。
“所以这一次我倒希望李舒夜能成为那个良人,不管是对洛丫头还是对他自己,都是好的。”叶少秋说完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对小辈的感情问题多管闲事。他将茶杯放下,起身走下了竹席,“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房歇着吧,那凶案若有新的动向再来告诉我。”
“是。”叶昀点了点头,目送他大伯回房,而后收拾完茶具,心情复杂的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第24章 落日楼
苏洛跟李舒夜离开千叶山庄后找了就近的城镇歇息,在叶少秋那里折腾了一宿,苏洛早已困得不行,到了旅店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过来。
她下楼的时候李舒夜已经起来了,依旧坐在角落靠窗边的位置上,桌前摆了许多精致的吃食,还有一壶好酒,见苏洛下楼便拿起酒杯朝她摇了摇。
苏洛忍不住一笑,走过去在李舒夜对面坐了下来。桌上的小菜样样精美细致,充满了淮南水乡独有的温柔风情,李舒夜添了一碗猪骨藕汤过来,那汤熬的通透雪白,散发着阵阵撩人的香味,苏洛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猪骨浓郁的肉香被莲藕中那一丝隐约的甜味巧妙中和,一碗汤下去口中微甜,心头微暖,舒服的只想叹息一声。
“阿洛你一整日都未进食,先吃些东西再喝。”李舒夜见她喝完汤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酒壶,微微笑起来,将一碟翠绿的凉菜摆到少女跟前,“这是淮南地区特有的风翠,初冬之时味道最好。”
苏洛尝了尝,入口清香爽脆,很适合配饭吃。她一边吃一边跟李舒夜随意聊天,“舒夜似乎对淮南非常了解?”
“不瞒阿洛,淮南城是我自幼随师父学医生活之地。”李舒夜为她满上了一杯酒,“凛渊阁的总堂也设在那里,若有机会阿洛倒是应随我一道去看看。”
淮南是对整个淮水以南地域的总称,而其中的淮南城则是整个苏淮地区最繁华的城市,地处水陆两大交通枢纽,港口众多,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帝都。苏洛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李舒夜会将凛渊阁的总堂设置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耳多口杂的大城市中。
不过想了想这到是个妙招,所谓大隐隐于市,既然自己会感到吃惊,那别人就更加猜不到江湖上最神秘的暗杀门派会位于最繁华热闹的淮南城里。
因为千叶山庄的关系,苏洛时常会到淮南地区来,却少有去过那被人口耳相传的繁华之城,被李舒夜这么一提便来了兴趣,眼底多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
那样明亮的神情自然逃不过李舒夜的眼睛,白衣青年笑了笑,“眼下便正好,我须得回凛渊阁一趟准备去南疆所需之物,阿洛你也需要时间调查那夜在云湖堡发生之事,不如随我去淮南城小住些时日。如今你身份不便,调查之事可交由我凛渊阁来完成,作为回报,阿洛你得护送我去南疆寻找冰蚕蛊才行。”
即使没有凛渊阁帮助调查,苏洛原本也打算跟李舒夜一起去南疆的,她从下山历练之初就加入了云湖盟,如今断了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李舒夜这番安排倒是给了她个合适的去处,于是点了点头,“舒夜打算何时出发去南疆?”
“待来年开春之际。”李舒夜将满上的酒杯递给苏洛,苦笑着解释道,“我的情况……冬日里也就只能呆在淮南城中了。”
淮南城气候温暖,四季如春,冬季对比别的地方倒不怎么冷。苏洛想起那一夜她跟李舒夜在外院喝了些小酒,第二日他便被冻的寒毒发作,心下了然;如若在这种时节千里迢迢去往南疆,李舒夜被折腾的毒发身亡的时间绝对会早于他们找到冰蚕蛊的日子,那就本末倒置了。
她接过李舒夜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那酒不知是怎么酿制的,入口时苦涩的让人想要流泪,吞咽时却能感觉到一丝奇妙的酸甜,到回味时已经只剩下清甜,与最初入口时的味道相距甚远,令人回味无穷。苏洛一口气喝掉了一杯,越尝越觉得有趣,追着回味里的那股清甜停不下来。
“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的情景么?”李舒夜又给她满上了一杯,笑道。
苏洛怎会忘记,那时她一个人在酒楼中喝闷酒,却碰上了恰巧经过的李舒夜,听了他一番饮酒的心得,还不小心将他那金贵的冰蛇给砍了。
“这酒名为‘津生’,入口先苦后甜,回味时滋味妙趣无比。很多时候人的境遇也是如此,只因历经了千般苦楚,到迎来舒心日之时,才会真切的体会到那从痛苦中酝酿而出的甘甜来。”
苏洛怔了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之酒,忽然明白李舒夜备下此酒的意图,不禁弯了弯唇角。李舒夜说的没错,一时的磨难与苦楚,不过是为日后的甘甜做铺垫而已,她不会被冤屈,不甘与仇恨这些负面的东西而困住脚步。
“这么说以我如今之心境,倒是格外适合饮这酒了?”苏洛笑道,举杯与李舒夜共饮,只觉得心中最后那丝残留的郁气也消散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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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了行程,当天二人便从淮水乘船顺流而下,去往了那热闹繁华的淮南城。
抵达时已是傍晚,淮南城中却没有一丝日暮归家之感,港口上扛货的工人依旧干的热火朝天,一些夜间才会开业的铺子也都才支起来,商家在四周忙碌。苏洛从船上下来,看到不远处的河面上飘着一艘长船,里面正在举办赛诗会,时不时的传出笑声与叫好声;岸上有一家卖豆腐脑儿的摊子,坐满了食客,豆汁的香味与热闹的声音连船口这边都能感受到。
日落西归,寻常百姓家已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家歇息,而对于淮南城而言,最精彩的夜才刚刚开始。
苏洛生性就是个喜欢热闹的,这会儿瞧什么都新鲜,一路上东跑西跳,差点跟丢李舒夜。就这么走走停停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到了目的地,只见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依江傍水而建,飞檐翘角,碧瓦朱甍;酒招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门口牌匾上书‘落日楼’三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犹如惊鸿。
眼下正是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落日楼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苏洛目瞪口呆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李舒夜,又看了看眼前喧哗热闹的小楼。
“这、这里就是…………”
“如假包换的凛渊阁总堂。”李舒夜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回答,手臂自然而然的将苏洛的肩一揽,一如身旁走过的客人们,“我们走这边。”
进了门苏洛才发现,落日楼并不是普通供人用饭的酒楼,而是淮南这样繁华的城市中所常见的,那种带了些暧昧脂粉气的风月场地。里面的布局被各色屏风分隔成了不同的区域,依稀可以听见女子娇柔婉转的歌声,随着月琴与客人们低声调笑的声音一并传来。
苏洛还是头一次进这样的地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脸颊涨的通红,走起路来差点同手同脚。李舒夜忍着笑,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洛也会露出这样紧张的窘态,觉得稀奇又可爱的紧。
听到李舒夜的笑声,苏洛回头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她算是知道初见时李舒夜那副丝毫不叫人怀疑的风流世家公子派头是如何练就的了。
有传酒的侍女见了李舒夜,连忙福了一礼,“舒夜公子,您回来了。”
李舒夜点了点头,问道,“秦意在何处?”
“秦姐姐人在二楼的隔间,知道公子今日归,特地备了一桌好菜呢。”侍女回答时一直低垂着头,似乎不敢直视李舒夜的眼睛。李舒夜摆手让她退下,自己则领着苏洛去了二楼。
二楼的气氛终于没了那丝盘绕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又隐约暧昧的胭脂气。苏洛微微松了口气,随李舒夜进了一间房,却在刚一进门的瞬间就愣在原地。
房间中布置的精美华丽,桌上已经摆满了细致可口的吃食,四个角落中都点着火盆,让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然而这些都不是令苏洛失神的原因,她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停在了房间中央那个女子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分毫来。
那是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身着一袭罗缎长裙,裙角与发梢都系着金色的细链,在房中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令人心动的华光;她画着精致的歌妓妆容,眼角一抹上挑的绯红,却不让人觉得轻浮,在看到李舒夜进门之后便俯身鞠了一躬,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来。
“恭贺阁主平安归来。”
苏洛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头,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之感,她明明已经不再年轻,至少早已过了韶华之龄,却因此沉淀下来一种别样沉稳与傲气,配上她惊人的美貌,别说是男子,就连苏洛这样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来说也充满了吸引力。
“意娘,这段时日劳烦你了。”李舒夜点了点头,叫着秦意的名字时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苏洛,只可惜绯衣少女还全然沉浸在秦意的美貌之中,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这位便是洛姑娘了?名震江湖的红尘心法传人,没想到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娘子呢。”秦意微微一笑,朝苏洛走了过去,她的声音娇美柔软,带着隐约的调笑意味,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苏洛红着脸点了点头,手脚僵硬的被秦意拉到桌上坐下来,“这一路奔波也累了罢?来尝尝姐姐的手艺,这可是我们落日楼的招牌菜。”
苏洛心跳如鼓的端起了碗,却发现秦意一直在看她,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我……我脸上有、有什么东西吗?”
秦意不语,微微一笑,凑近苏洛眨了眨眼睛,她身上带着一股动人心弦的香味,撩的人心口发热,苏洛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秦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住,阁主……但她实在太可爱了。”秦意笑的双肩直抖,哪里还有一丝方才那妖娆曼妙,魅惑人心的样子?她这一笑仿佛撕开了那层披在身上的外衣,而苏洛也像是忽然醒过来般,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笑的花枝乱颤的秦意,有些疑惑。
“洛姑娘的反应,是不是跟李洵那小子第一次见我一样?紧张的满脸通红手脚僵硬,连话都捋不直了。”秦意笑了半天才勉强停住了,指着苏洛问李舒夜,李舒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也勾起了一丝笑。
“阿洛,秦意是落日楼里的头牌,也是凛渊阁中身价最高的杀手。”李舒夜一语道破了苏洛心中的疑惑,“在我离开凛渊阁的期间,日常事务都由她来代理。”
苏洛心有余悸,凛渊阁以毒术见长,方才她见了秦意时那副丢魂落魄的样子,如果是暗杀目标的话早已死了无数次,根本没有察觉的机会。她背后一阵发凉,这就是凛渊阁的杀手,从她走进房间,目光落在秦意身上的那一刻就中了对方布下的陷阱,她甚至都没能感觉到一丝杀气,就这么被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艳女子给擒了下来。
“别灰心,第一见面就能看清我意图之人,这么久了我也就只遇到过阁主一个人而已。”秦意吃吃一笑,熟练的给苏洛布菜,“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并非有意冲撞洛姑娘,让你见笑了。”
“……不,是我该谢谢秦姐姐才是。”苏洛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思绪终于正常了一些,“秦姐姐这身绝学必然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使用最佳,然而你却通过这样的方式对我展示了……是我该道谢才对。”
既然知道了秦意的身份与绝学,下一次苏洛断然不可能再如此轻易的中招,秦意是用这样坦诚的方式对她示好以求她安心,就如当初李舒夜毫无隐瞒的将自己凛渊阁之主的身份说出一样。
闻言秦意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末了掩唇一笑,从苏洛身边离开,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竹榻上坐下,抱起了一把浑圆的长琴,却是淮南地区特有的月琴。
“难得有此机会,作为适才冒犯的赔礼,就让我为洛姑娘演奏一曲罢。”秦意说着,手指波动琴弦试了试音,随后柔美的歌声便与轻灵的琴声一同响了起来。
她一边轻唱,目光流转在绯衣少女与凛渊阁主的身上。这还是李舒夜第一次带陌生人回来,且丝毫未有隐瞒凛渊阁之事,难免让秦意有些意外。李舒夜自幼因饱受寒疾之苦而性情冷淡,对任何事物都不甚在意,秦意来到凛渊阁这么多年也从未见他主动与外人交好过,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将人给带回了家来,聪慧如秦意,自然是猜到了她家阁主那点未曾言明的小心思。
不过当面轻唤她的闺名苏洛却没有任何吃味的反应……阁主果然还是情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秦意在心中叹了一声,歌声婉转,在尾音时带上了一丝调侃的笑意。